——在过去这段时间,她都不敢把它拿出来。
不知道,花满楼现在在做什么?
“郡主殿下?”
玉锁瞬间收进袖子里,段誉回过头,然后站起来,“戚公子。”
戚少商神色有些抑郁,在这段时间上下逃窜的过程中,他变得不像最初那样大气开阔。
“所以,你真的是赵家的郡主?”戚少商问。
段誉没有回答,对于新身份,她稍微有点尴尬。
戚少商误会了她的表情,连忙道,“我没别的意思,申王在民间声誉很好,比昏...陛下好多了,我只是稍微有点惊讶,自己居然认识郡主娘娘,还成为朋友。”
所以,他也想说昏君?
宋朝人,对他们皇帝的态度都是这样的?
有趣。
“他的名声真的很好?”段誉问道。
“是,”戚少商道,“申王殿下仁爱慈和,怜贫恤弱,时常劝阻陛下,救过不少大臣和江湖人士,免受蔡京迫害。”
听上去,像好人,又或者终极反派。
“郡主,现在,告诉我一次你的真名?”戚少商低声道。
段誉挑挑眉。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戚少商道,“郡主乃是宗室,那么,姑娘是叫做赵云吗?”
......
你是认真的?
就没有一点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吗?
她转了转左手的拳头。
“息大娘休息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相识许久,到最后却连你的名字都不曾知道,实在感到遗憾。”戚少商带着忧郁叹息的神情。
段誉送了他一双熊猫眼,对称的那种。
“早就想揍你了,之前怕误会,造成麻烦。”收回拳头过后,段誉看着他身后道,“你真的喜欢戚少商,还是只是觉得他长得俊?要不,我帮你把他毁容了吧?长痛不如短痛。”
“我也不知道,”息红泪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尽的疲惫,“不过,也许郡主你说的没错,当初在建毁诺城的时候,我就该和他了断了。”
“红泪,我——”戚少商张了张嘴,最后道,“我并没有——”
息红泪抬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话,然后再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戚少商忧伤成一片脆弱的落叶。
但段誉真的一点都不同情他。
地面有些微的轮子捻过的声音,这一串声音在她旁边停下来。
无情只看了戚少商一眼,就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默默离开。
“你心里大概会有很多疑问。”无情道。
“是。”段誉承认。
“你当年是在京城出生,”无情道,“当时京城的形势不太好,申王不得已选择送你去你娘亲的家乡,后来如今的陛下继位,不久之后,简王就死了,在当时有很多人怀疑是今上下的手,你的身世太特别了,实在很容易引起今上的猜忌。”
“...嗯,”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身世,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所以,这件事和他无关?”
“是的——这就是逆水寒吗?”
无情望着她手中的剑。
“是——他想让我进京?希望我把剑交给他?”段誉道。
“不。”
段誉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
“王爷认为,现在进京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机会,对你没有好处,”无情道,“这把剑你如果用得顺手,也大可以留下。”
“顾惜朝到底是怎么回事?”段誉咬了咬唇。
她并不会,就凭这样几句话,就相信他。
就她的判断里,无情并不是一个绝不撒谎的人。
实际上,他和之前见过的刘独峰很有相似之处,他们都是会为了自己的“大义”,做出牺牲的事,至于牺牲的是自己,还是别人,对他们来说并无差别。
有时候,这样的人,会显得伟大,但实际上他们非常固执己见,并很难被说服。
这样的人,绝不坏,却不可以信任,尤其是,他并不是和你站在完全相同立场上的时候。
“顾惜朝,是王妃殿下的人。”
无情在段誉眼中看到明显的戒备。
他并没有生气,甚至觉得,在这样的身世之下,她对人的态度如果一直如此,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无情幽亮的黑瞳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温柔,“如果你想要见一见母亲,可以同我一道进京,不过,王爷却让我告诉你,他得到消息,楚留香在一个月前出海之后,就失踪了。”
“香帅出事了?”段誉一惊。
她已经有...一二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没见过楚留香了。
“你如果想要去找他,五天后到镇海县的码头,找狐狸窝出航。”无情道。
“你们知道他的消息?”段誉皱眉,“他到底有没有事?”
“这是一个选择,”无情轻声道。
————
在平静的海面,一艘航船缓缓的行进,巨大并且豪华。
花满楼站在甲板上,感受海上灿烂的阳光,海风中带着些微咸味,让他有些新奇,天空中划过的海鸟,会发出嘹亮的鸣唱声,让他一直忧虑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在出海前,他到底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段誉的消息,所以别无选择前往海外未知的蝙蝠岛。
“那丫头精得跟什么似的,肯定没事。”陆小凤宽慰他道。
“嗯。”花满楼轻轻应了一声,右手下意识按住左手的手腕。
一串铜铃,并不值钱,却很珍贵。
风中送来悦耳的琴声,来自船的最上面的阁楼。
“无争山庄的原随云又在弹琴了吧?”陆小凤不想看他担忧的样子,故意兴致勃勃道,“你要不要认识一下,说不定你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交个朋友?”
花满楼淡淡一笑道,“我看是你很仰慕人家,心痒想要交朋友。”
“他看上去太斯文了,”陆小凤小声道,“身边还带着服侍的人,排场很大,也许并不愿结交一个江湖浪子。”
“若是谁说不愿和陆小凤交朋友,”琴声停下来,“那他头脑一定有问题。”
阁楼上的俊秀公子站起来,飘然来到他们面前,长揖一礼,“陆公子,花公子,在下原随云,陆公子的名声,在下早有耳闻,只恨始终缘悭一面,今日相逢,实乃至幸。”
他温和而亲切的一笑,冲淡了眼瞳中寂寞萧索之意。
“在下略具薄酒,请二位共饮一杯,不知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去蝙蝠岛了~
第九十一章
走, 还是留下,这是一个问题。
段誉抱着逆水寒剑,犹豫了片刻, “听说神捕刘独峰武功也挺厉害?”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傅宗书那一伙的?
“刘大人若是来, 我会亲自向他解释清楚,”无情道, “相信刘大人的本心,绝不会助纣为虐。”
段誉张了张嘴, 有心想问,他们是不是真的确定自己的身世,但如果自己不是申王的女儿,那他们就没有理由帮助戚少商他们了。
打生打死这么多天,突然一下子, 事情就解决了, 多少还是有点...不真实。
“我...我爹, ”段誉犹豫了又犹豫,才轻声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王爷是个好人, ”无情抬起头来,看着段誉道, “至于其他, 你也许愿意以后自己判断。”
“他愿意让我进京?”
“是, 只是不是现在, ”无情温和的道,“申王殿下一直很想念你,希望能和你见一见, 但他更挂念你的安危。”
段誉看了看剑,又看了看无情,不知怎么想起顾惜朝的话——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算了,如果真的看错了,那就算...戚少商倒霉。
段誉将逆水寒抛进无情的怀里,“这把剑,还是你带回去吧,东西也在里面。”
无情愣了愣,“那你?”
“我用不惯这个。”段誉干脆潇洒的转身。
“...等一等。”
“嗯?”段誉回过头。
“你现在就要走?”
“自然早一日找到香帅,早一日放心。”段誉道。
“虽然我来了,”无情道,“但傅宗书的人仍然追在后面,你现在一个人离开太危险,我来就是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京城的消息传过来,你再走也不迟。”
“我告诉你的消息,并不是要你立即做选择。”
“你的意思,两三日内,他就能说动皇帝?”段誉有些惊讶。
“是,”无情道,“实际上从京城得到消息,已经过去五日,这样的事,其实一但做起来,是很快的,也必须要快,在闹得满城风雨之前,就掩盖住,那么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那不过是自欺欺人。”段誉嗤笑一声,接着却又道,“的确,本来就是自欺欺人。”
“的确如此。”无情淡淡颔首。
“你知道他到底准备怎么做吗?”段誉其实还是有些好奇。
“这件事只要没有真的公开,其实就对戚少商有利,”无情淡淡道,“昏君不愿意更多人知道,所以只要有人提醒他,一但戚少商被逼急了玉石俱焚,会将事情宣扬出去,或者告诉他的江湖朋友,而这些江湖朋友又会告诉更多江湖人,使得事情越闹越大,越难收场。
“傅宗书一路追戚少商,已经追了这么久,却始终将他解决,皇帝不会一点不急,不会不害怕这件事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能站出来替戚少商担保,并且表示可以全权处理此事,控制住戚少商,并且请皇帝施下一点小恩小惠,保证不让他和他的朋友,在江湖中胡说八道,那么皇帝自然不会不同意。”
“你们的皇帝能相信?”这个方法和她之前想的,还是有一点不同。
毕竟,她虽然觉得现在的大宋官家有点昏庸,但也没想到他会昏到这个地步。
她只是想到朝中制衡,他们却选择直捣黄龙,而且显然觉得非常有把握,一定能成功。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无情冷笑道。
段誉默默刷新了自己的想法。
“我能走得掉,他们轻功不如我。”她回忆了一下,之前用系统确认过那些人的数据,就算刘独峰也赶不上她。
无情不赞同的皱皱眉,“你决定了?”
“找到香帅过后,我想回家一趟。”段誉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太着急了,但我现在的确很急。”
她说的家,自然不是京城,而是大理。
要确认自己的身世,她不会问别人,只愿意问真正的亲人,在前往京城以前,她想要从她们那里了解事情真相。
无情的目光中露出怜惜的神色,他看得出她的迷茫和挣扎,知道她心里痛苦。
她至今能仍然能镇定冷静的做计划,甚至将他人的事情放在自己之前,将所有一切重担背负在自己身上,让他感到钦佩。
并清楚的看到她内心强大坚定,非常善良。
“那么,这张银票你拿着,”无情递给她一张大通钱庄的银票,一千两的银票,“这不是给你路上花的,而是给狐狸的钱,到了狐狸窝,你要把这张银票给他,他就会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哦,”段誉点点头,她记得大通钱庄是花家的产业,不知道和花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是很想念男朋友了。
“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吗?”无情真诚地问道。
段誉抬头想了想道,“既来这张钱不能用,能借我五两银子吗?我明天没饭吃了。”
“...”
有的人,就是很难让人感动超过五秒钟。
“五两够吗?”无情面无表情的掏了一块碎银给她。
“够了,”段誉把银子揣兜里,“入了关,我就能找到地方取钱。等我去京城的时候再还给你,要利钱吗?”
“不用。”无情简直不想再和她说话。
然后,段誉便走了。
她的轻功很好,飞出去的时候姿势轻灵漂亮,因为穿着淡色的衣服,在月光下,就像一只白鸽。
无情仍然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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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关之后,段誉在珠光宝气阁和花家商铺两者中,先遇见了花家的铺子。
她拿出那枚白玉连心锁,真的在这里取到了钱。
于是,她借了铺子里的笔墨,给花满楼些了一封信,信上没有细写她出关后发生的事,只写到她遇见一些事情出关,并且希望能在一个月之后在百花楼碰面,这一次,她想请他陪她回大理,当然如果他不能去,她也希望能回家之前,再见他一面。
然后她灵机一动,找了一家大通钱庄,拿出那张银票来。
掌柜的看着那张钱,却露出又惊又怒的表情。
“人字九百八十二号,怎么还有这种银票?”
“这张银票有什么问题吗?”段誉皱眉。
这位老掌柜看她的表情,简直就像她是个大恶人,为了避免麻烦,她只好再拿出花满楼给她的信物。
“你...您...”老掌柜看了看玉锁,表情又惊又疑,“您要兑钱吗?”
“不,我就是想问一问,”段誉道,“这张银票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