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下雨了?
向暖微蹙着眉慢慢地挪到栏杆前,她的手抓住布满水珠的栏杆,略向前倾身低头看了眼地上。
不太平的红砖路上已经出现不少泛光的水洼。
虽然秋雨连绵,但这会儿雨势并不算小。
向暖并没带伞。
她有点犯难,杵在栏杆处纠结起来。
向暖伸手去接飘落的雨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去公交站牌。
不经意间一瞥,她的眼神倏的顿住。
向暖的目光穿破雨雾,讷讷地看向办公楼的门口。
男生穿着米白色毛衣,外搭的校服外套敞怀。
他在台阶上,倚墙而立,单肩背着书包,正在低头撕养乐多瓶口的锡纸。
随后,他仰起头,喝了口养乐多。
脖颈上凸显的喉结滚动。
天色早已黑。
但他头顶的声控灯亮着。
秋雨雾化了他的轮廓,柔和的灯光朦朦胧胧地铺洒在他的周身,像在梦里才有的虚化效果。
少年干净明朗,安静温柔。
向暖有种恍然入梦的错觉。
她怔怔地望着他,忘记了自己的手还伸在栏杆外。
冰凉的雨点啪嗒啪嗒地落在她的掌心,像在一下下敲打着她的心口。
旋即,男生轻掀眼皮,目光淡淡地瞥过来。
向暖和他隔着微茫的雨帘遥遥相望。
一秒不到,向暖就飞快地偏开视线。
他那一眼让她呼吸霎时停滞。
胸腔里的心脏仿佛化成了小鹿,惊乱地四处冲撞,让她一阵心悸。
等她再偷偷地看过去时,办公楼门口已经空空如也。
他走了。
向暖的心瞬间下沉到谷底。
她咬住唇,慢慢地收回接雨水的手,盯着他刚刚在的方向不眨眼睛,茫然的目光里闪过低落。
而,一道脚步声却由远及近地徐徐响起。
向暖听到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本能地扭脸,人一下僵在原地。
她惊讶地瞪着已经来到她眼前的男生,受宠若惊般说不出话。
沉寂下去的心脏也突然变得鲜活。
“你怎么没走?不用补课吗?”骆夏不解地随口问。
他第四节 课在竞赛班,并不知道向暖被物理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不同于他的坦然淡定,向暖的手紧紧握着湿漉漉的栏杆,整个人紧张得呼吸不畅。
她的目光飘忽起来,往各处瞟,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
“学长今天和学姐约会,不补课。”向暖听到自己紧绷的声音隐隐发颤,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往外挤字。
骆夏了然。
“你……你呢?”她嗓子发干地问出这句话后整个人就抿紧了嘴巴,呼吸急促。
他并没有吝啬话语,很自然地回:“跟数学老师讨论题,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
向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紧抓着栏杆的双手垂落,潮湿的掌心相贴、轻搓,心好像也跟着软塌塌地湿润了一片。
最终只闷闷轻轻地“嗯”了下,声若蚊蝇。
骆夏偏头看了眼越下越大的秋雨,又问:“也没带伞?”
“嗯……”向暖低垂下头,盯着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神思微微混沌,僵硬机械地回答着他。
“要不要我给你补会儿课?”骆夏主动提出。
向暖呼吸一窒,蓦地仰起脸来望向他。
他耸了下肩膀,笑说:“现在也走不了。”
向暖不由自主地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她努力藏着开心和激动不敢外露,嘴角的弧度却不受控地微微扬起,立马答应:“好。”
然后又轻喃着补充:“谢谢你。”
骆夏像在开玩笑:“不用,过后我找我哥要报酬。”
向暖接不上话,紧张地咬着唇跟在他身后进了教室。
向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骆夏回到他的座位,把他的书包放在课桌上,拉开拉链从书包里拿了个东西,随后搬着凳子过来,坐在过道。
他把一瓶养乐多放在向暖眼前,声音清朗又温和:“饿的话充充饥。”
向暖心绪如浪潮翻涌。
她握住小瓶子,嗓音轻细却紧绷,干巴巴地道谢:“谢谢。”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她听着他清润的嗓音里混着窗外的秋雨滴答,像听到一首《秋日私语》钢琴曲那般动听。
这场补课结束在雨停的那一刻。
向暖收拾了东西和骆夏离开教室。
他给的养乐多她还没舍得喝,一直攥在手里,瓶身都被她攥的温热。
出了教学楼,凉冷的风裹挟而来,雨后的清新味道中混着泥土的腥扑鼻。
地面湿乎乎的,脚踩上去,痕迹模糊。
两个人并没有并排走,向暖总是落后骆夏半步。
他们的影子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长又缩短。
却总有那么一瞬,会重叠在一起。
恍若……在拥抱。
在这一刹过后,又渐渐分割开。
某一次影子重叠时,向暖突然抬腿,在骆夏往前走的前一刻,迈出一大步,在他要挪动的影子上踩了一下。
就像他们小时候踩影子那样。
骆夏看到突然蹦到他身侧的女生,不解地失笑问:“干嘛呢你?”
向暖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
她涨红脸,目光躲闪开,心虚地嗫嚅:“有水洼。”
骆夏没在意,只短促地轻笑了下。
向暖被他笑的脸更红了,浑身都跟火烧般热烫。
到了路口,骆夏要拐弯去车棚推自行车,而向暖继续直行出学校去坐公交车。
两个人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走。
几步后,向暖停下来,向后扭脸,目光贪恋不舍地凝视着骆夏。
身形挺拔高挑的男生信步前行,并没回头看一眼。
.
“2009.10.16,不知道将来哪个女生这么幸运,能被他喜欢,成为他心尖上的人。”
……
“2009.10.30,仅和他隔着朦胧雨雾对视一眼,我心里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2009.10.30,没有什么比「我以为他走了的下一秒他却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更让我惊喜。”
“2009.10.30,他主动提出帮我补课,我原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2009.10.30,时隔十一年,又踩了他的影子。他什么时候能回头看我一眼?”
作者有话说:
本章BGM:钢琴曲《秋日私语》——理查德·克莱德曼
下一章要在周三晚11点更新了宝贝们。本章留评送红包,感谢支持。
我看评论区有不少读者问什么时候倒都市篇,我统一回答一下叭:都市篇还要等段时间,因为校园部分还有好几个我很爱的情节没写到,而且这篇女主感情很敏感细腻,我总是写着写着就超字数(比如一章本来3000字,结果写了4000多),所以具体我也不能保证多少万字内一定到都市篇,就……大概30章左右能写完校园?(现在也只能说个大致范围)
虽然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让你们养肥,恨不得求着你们订阅,但你们要养十天半个月的我也只能答应呜呜呜(不过追更留评会每章都送红包的!试图诱惑(不是。
晚安啦。
第18章 望夏08
11月5号, 高三上半年的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这次的考号位置是按照上一次月考的成绩排的。
向暖和骆夏中间隔着1996个考生。
在去各自考场的路上,向暖和邱橙照旧说好考完就不去想了,绝对不对答案影响下一科考试。
周佳在她们后面不远处, 刚巧把这番对话听进去。
一天的考试下来, 脑袋空空的向暖头昏脑胀, 她背着书包跟随人流缓慢挪动, 终于出了教学楼。
拥挤的人群瞬间四散开。
向暖在花坛边等邱橙碰面一起回家,结果邱橙还没来,周佳就突然扬声喊了向暖的名字:“向暖!”
向暖扭脸看过去,周佳笑着小跑到她面前, 张嘴就问:“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第二问的最小值是不是30啊?”
向暖瞬间皱眉。
原来最小值是30吗?
她只写了一半, 并没算出最后结果来。
她抿抿唇,对周佳淡声说:“我不知道, 没写出来。”
周佳“诶”了声,随后道:“其实我也是瞎写的,不知道对不对。”
像是在好心安慰向暖,希望向暖心里能好受点。
话音刚落,一道冷淡的嗓音就响起, 打击道:“不对, 最后结果是32。”
周佳和向暖瞬间扭脸, 看到靳言洲和骆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说话的正是靳言洲。
向暖的眼睛飞快地掠过骆夏, 目光根本没敢停留,就瞬间低垂下头, 眼帘微颤。
靳言洲视线淡漠地瞥了眼周佳, 特意“好心”提醒:“你算错了。”
周佳表情微僵, 但并没怎么显露。
她不信靳言洲, 将目光放在旁边嘴角噙笑的骆夏身上, 语气略期待地问:“骆夏,你算的结果是多少啊?”
“啊?哦,”突然被叫到的骆夏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疑问了下才反应过来,礼貌地回答周佳:“和靳言洲的一样。”
周佳这下讪讪,佯装淡定地掩饰着尴尬,语气有些遗憾地低落道:“那我写错了,唉。”
正好邱橙走了过来,几个人就散了。
在去自行车棚取车的路上,骆夏终于笑出来,揶揄靳言洲:“护犊子啊?”
靳言洲没好气地低骂:“护你妹。”
骆夏不恼,笑得更甚,调侃道:“那是你妹妹。”
靳言洲沉着脸,嘴硬:“老子独生子,没兄弟姐妹。”
这天回到家后,向暖一进客厅看到靳言洲,就叫住了他。
“谢谢。”她轻声诚恳道谢。
向暖是慢热内敛,不擅长表达,但并不傻。
靳言洲性格面冷心热,大概是不想看到她被周佳打击,才难得多嘴主动开口说了两句,把周佳噎了回去。
要上楼的靳言洲步子微顿,冷哼了下就踩着楼梯回了房间。
第二天上午理综考完已经接近中午。
向暖从考场回到教室的时候乱哄哄的,大家都在忙着恢复座位。
她把自己的桌子和凳子拉过来放好,又去帮邱橙摆好桌椅,就去了卫生间。
而这时的厕所也人满为患。
向暖排队等了好久,再回教室时,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
她从后门走进,一眼就看到骆夏桌上摆放着用微型积木拼好的东京塔。
而他和靳言洲的位置都是空的,两个人都不在。
向暖知道这个牌子的积木是nanoblock,之前注意到骆夏喜欢这个后,她就在网上搜过。
教室里充斥着刚刚考完的放纵喧哗,大家说说笑笑追追闹闹。
向暖还没有近距离地观赏过这种积木。
要回座位的她在经过骆夏课桌旁停了下来。
向暖只是短暂地停下步子,扭头垂眼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这个东京塔。
却没料到,下一秒她就被跑过来的人狠狠撞了下。
向暖的身体霎时失去平衡。
她本能地想要抓住身边的课桌,但手却不听使唤,脱离了控制,不小心把东京塔给弄到了地上。
在向暖跌坐到地上的那一刹那,东京塔支离破碎,积木变得零碎,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
而,也是在这时,骆夏出现在了教室后门。
撞倒向暖的周佳连忙蹲下来,用手捧起散乱的迷你积木块放回骆夏的课桌上,心疼道:“天啊,碎了。”
僵坐在地上的向暖在仰脸和轻敛眼睫的骆夏猝不及防视线相撞的瞬间就泪眼朦胧。
不知道是被撞倒在地身体疼痛多一些,还是被他看到心里难受更多些。
她立刻低头躲开他的注视,心里慌乱难过又歉疚。
向暖吸着鼻子努力想要起来,手刚刚摁到地面上就又立刻轻弹开。
掌心火辣辣地疼。
而且她刚刚摔倒的时候腿磕在了凳子上,这会儿麻意没过,比抽筋还难捱。
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出尽洋相的向暖浑身被火烧般煎熬。
她涨红了脸,咬紧嘴唇,强忍着疼痛要起身,骆夏就走了过来。
他弯下腰,没提一句积木怎么样,而是低声问她:“还好吗?”
还在捡积木的周佳这时才急忙语气关切地问向暖:“对不起对不起,向暖你没事吧?我刚和体委追着跑得太猛了没刹住车。”
她说着,就要过来扶向暖。
向暖不动声色地偏了偏身,手也躲了下,不管周佳尴不尴尬,没让周佳碰她。
她的心如擂鼓,鼻尖发酸,眼睛已经模糊地看不清眼前的任何。
不是因为周佳,而是因为骆夏。
她弄碎了他最爱的积木,他第一句问的却是她好不好。
向暖酸涩的心里就这么被他喂了一点甜,却让她更难过。
她还没回答他,就听到他又问:“能不能起来?”
向暖拼命遏制着快要冲破喉咙而出的哽咽,不断点头,慢慢地离开地面,改为蹲着。
眼泪还是掉了出来,她快速眨了眨眸子,将剩下的泪珠竭力吞回去。
向暖耷拉着脑袋,用手把还躺在地上的零散的积木一块一块小心捡起,给他放回课桌。
她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僵硬地杵在他面前,声音细小地发着颤,带着哭腔道歉说:“对不起,我把你的东京塔弄碎了。”
骆夏无所谓地笑着回:“没事,本来就要拆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