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沈蕴之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赤红的石头砸在地上。
石头大约一只拳头大小,扔到地上就砸出一个深坑。单九只一眼就认出来,这东西应该是三生石上啃下来的,石料都一样。
定睛一看,姻缘石上刻着两个名字。其中一个被划去,写上了另一个名字。
单九眉头微微地挑起来,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没想到,曾经对她并不在意的沈蕴之居然偷偷切下三生石留存。而华裳裳到底哪儿来的本事,居然在三生石上划掉她的名字。
三生石,之所以出名并不仅仅是因为它能映射天地间男女的姻缘。更因为它石料极其坚硬。石头上显示的男女的名字是极难更改的,没有一定的修为,根本不能动上面天地认可的缘分。这么一想,华裳裳当真是天命神女?拥有旁人锁不能的特殊能力?
就在单九疑惑华裳裳的身份,沈蕴之已经克制不住愤怒对华裳裳出手了。他还记得压制了修为,但还是一袖子将华裳裳整个人给扇得飞了出去。
打死是不可能打死,只是这种皮肉之苦,单九顿时失去看的欲望。
但就在单九转身要走之际,华裳裳突然大声喊道:“是周辑让我干的!是他出手相助,不是我的错!”
单九脚步一顿,扭过头一双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师父,徒儿的修为如何,你很清楚不是吗?”华裳裳真的怕了,刚才有那么一刻,她居然沈蕴之是真的要杀了她,“三生石这种坚硬之物,是徒儿这等修为能够破坏的吗?”
沈蕴之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此话当真!”
“当真,”华裳裳死道友不死贫道,言之凿凿道,“是他告知徒儿三生石的位置,也是他告知徒儿破坏三生石的方法。他跟师父有仇,就不想看到师父好过。徒儿只是被他蛊惑,浑浑噩噩之中才做出这等事情。师父,师父……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算生气,想要杀了徒儿,也该找罪魁祸首是不是……”
沈蕴之脸色几近扭曲,怒火立即就被转移了。
比起对华裳裳的恼火,沈蕴之如今都听不得周辑这个名字。本就是异端,该被消灭的家伙不仅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还夺走了单九的在意。单九护着周辑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沈蕴之简直视周辑为一生的眼中钉,恨不得抓到把柄,除之而后快。
他丢下一句:“将华裳裳带回沈家听候发落”,便飞身离去。
单九冷眼看着沈蕴之的背影远去的方向,抿直的嘴角慢慢下沉。
沈蕴之前去的方向,正是单九将周辑丢下的方向。不过应该没事的,周辑那厮狡诈无耻,应当不会在沈蕴之手中吃亏。
心中如是想着,单九转身去清辉堂。
她还倒欠宗门那么多灵石,再不给宗门创收,掌门师兄大概要半夜来落花院哭了。
深吸一口气,单九随手领了一个名为‘北冥’的任务牌。清辉堂的弟子看她如此随意的模样,忍不住艳羡又敬佩,崇拜地看着单九:“果然只有实力才是任性的资本。极寒之地的任务,瑶光师叔祖说接就接,大概这就是灵界第一剑修的傲气了……”
单九不知弟子感慨,第三次看向沈蕴之离开的方向,啧了一声。
“那家伙好歹是魔主,没那么容易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魔主:人在林中,已半死不活,再不敢来救本尊,本尊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感谢在2021-05-25 23:33:30~2021-05-27 00:2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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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虽然再三告诉自己, 周辑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死,单九还是没管住自己两条腿往天衍宗外门的林子飞去。
她赶到之时,周辑已经倒在血泊里。周遭的树木摊到一片。碎石遍地, 地上沟壑纵横。沈蕴之的剑气在半空形成剑雨, 仿佛要将地上的周辑扎成筛子。周辑乌黑的头发铺散开来,仿佛一朵即将被打得细碎的红花。身体动弹不得, 他正捂着胸口不停地呕血。
就在沈蕴之准备一击杀掉周辑, 单九想也没想便冲过去挡住。嘭地一声炸响, 沈蕴之被击退几百丈。单九闪身到树下, 瞬间将人挡在了身后。
相同的场景再次上演, 迅速折回来的沈蕴之怒到已经失去理智:“让开!”
单九没有搭理, 转身将人搀扶起来。
沈蕴之举起君子剑怒极刺来,却被单九抬手一掌震得退开十丈之远。他剑戳在地上, 硬生生靠着剑的阻力停下来,抬眸却已经红了一双眼睛。
他不死心, 轻身跃起,想要再给周辑一击。
却又被单九击退。
再击, 再退。
几次三番, 次次都被单九挡了回去。
……
“你是确信只相信这个男人了?”沈蕴之嗓音暗哑, “为了他,你可以闭目塞听,指鹿为马?”
“闭目塞听的是你!指鹿为马的是你那个乖徒弟!”单九简直火大:“沈蕴之,你到如今还是偏信华裳裳!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她说三生石是周辑蛊惑她去破坏,你想也不想就信。你动动你的脑子,周辑破坏三生石做什么?他又不是你那个满心情情爱爱的女徒弟!”
沈蕴之一噎,顿了顿, 坚持要追问:“这个人是魔主周辑,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是!”
沈蕴之已经陷入了怪圈,仿佛他能掐会算,每个人在他心里便都早有了定数。人不再人,不再是一个个潜能无限逆天改命的人,而化作一张张注定结局的脸谱。生而为善就是善,命中注定为恶便就是恶。单九想到这些,只觉得啼笑皆非。
单九:“沈蕴之,道家修炼讲究因果。凡是有因才有果,你修炼多年,别告诉本尊这点道理都不懂!”
沈蕴之却坚持道:“确实有因才有果,但命数同样是天命所定。”
“放屁!”单九都气得口吐恶言。
“命数是不是天命所定本尊不知,但本尊素来坚信一句话:人定胜天。“
沈蕴之如今已经丧失公正之心,他对周辑有着一种全然不客观的敌视:“凡人修真本就是在逆天改命,一届凡人靠吸取万灵灵气淬体成仙,本就是掠夺。若真如你那般断言,这天底下所有人都该顺应天命生老病死。那修仙还有任何意义?没有人修飞升成仙!”
一番话将沈蕴之彻底真在当场,他怔怔地看着单九,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自古以来,一切自有伦常。所有的生灵都在既定的命途中前行。这是沈蕴之生而知之的本能,单九一番话虽然不能打破他固有的认知,却给了沈蕴之极大的冲击。
他不禁反思,难道坚定地相信命运之说,是他做错了?可自他诞生以来,他所占卜的结果从未出错。
单九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沈蕴之并不能理解。
不愿与他多说,道不同不相与谋。这些道理才步入修真界的修士都明白。沈蕴之这种修真世家出身的人,不可能不懂。所有修士都是在与天争名,企图以凡人之身挣得与天地同寿的可能。若凡人当真只是凡人,这天下就没有那么多盛行的功法,也不会有魔道之争。
沈蕴之不承认,不管什么理由,他有何立场不承认,这些都不关单九的事:“你好自为之吧。”
单九抱起不知何时醒来的周辑,头疼这家伙终究还是又回到她身边。
魔主大人已经不呕血了,但本就红润的嘴唇被鲜血染得仿佛熟透的樱桃。他冷冷地瞪着单九,从头到脚写满了对于单九将他弃之不顾的愤怒:“不是要将本座丢了,自生自灭?你还回来做什么?”
瞪视还不算,他不忘冷言冷语。
“那不然?”
单九眉头一挑,作势要将人放回去。
“单九!”魔主大人快要气死,他一把勾住单九的脖子,一双眼睛都要瞪脱眶:“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单九拨开他的手将人干脆地又放回去。
屁股刚挨到地面,魔主大人立即吐出一大口血。
他愤怒地瞪着单九,那一双鲜红的双眸仿佛有两簇火光在闪烁。鲜血挂在嘴角,映衬得他肤色白到透明。不得不说,这家伙脾气虽然臭,但人确实是漂亮得令人心折,哪怕单九介意他未来会杀她,却还是无法坐到对这家伙不闻不问。
这般想着,单九一愣。她这般介意原书剧情,这般岂不是跟坚信命运不可改变的沈蕴之一样?
若剧情和命运都能变动,周辑这家伙,是不是将来也不一定会杀她?
单九低头看了眼挂在她身上的上任魔主大人,不得不说,这厮已经完全丧失了剧情中疯狂病态的性子。反倒娇娇的,还有些闹腾?
周辑半挂在单九的身上,一只手死死攥着单九的衣袖,扯住就不放了:“单九,你别忘了你对本座做了什么!你贪恋本座的美色,趁着本座手无缚鸡之力,强行压着本座行那等霸王硬上弓之事……”
说着,他斜了一眼沈蕴之,“信不信本座这就去你宗门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你将本座给强了之事!”
嘭地一声捡掉落的声音。
沈蕴之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脸色苍白如纸。
“闭嘴!”单九从深思中拔.出来,老脸都被这狗丢尽了。
她脑袋疼,她实在搞不懂,现在的魔界之主路子都是这么野的吗?自杀一千杀敌八百的事情,是周辑这种狡诈的撒谎精能赶出来的事?周说这种话怎么就这么拉的下脸?
周辑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一声冷哼,毫不在意。
体面这种东西能值得几个灵石?未达目的能屈能伸,这是他的做魔准则。
单九的耳朵通红了。
说到拼脸皮厚,她终究还是输了:“别以为这个把柄能用到死,早晚本尊疲了,你便再要挟不到我。”
“还有,”单九脸色突然冷下来,“本尊最厌恶被人欺骗。”
周辑嚣张的神色一僵。
顿了顿,他僵硬地与单九对视。
单九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他:“你骗本尊之事,没那么容易糊弄。”
周辑也没了肆意的心态,嘴角渐渐抿了起来。
他刚要说什么辩驳一二,突然侧身。
只见一旁沈蕴之气势汹汹一剑刺来。
剑还未近前,被单九随手挡下。
啪嗒一声剑砸在地上的声音,沈蕴之终于还是忍不住崩溃。他双目几乎充血,死死盯着周辑。早就料到这个人留在单九身边没好事,当真正发生,他才知道自己承受不住:“为什么?”
他不明白,五百多年的爱恋轻易就消失殆尽。青梅竹马的轻易,就这么容易被别人取代。沈蕴之从未哭过,但此时眼泪却一颗一颗盈满了眼眶:“小九,你告诉我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单九木着脸,“时过境迁,往日如风。”
“时过境迁?往日如风?”沈蕴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单九,“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你烦不烦!自己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积沙成塔懂不懂?”单九还未张口,一旁周辑都不耐烦了。虽然他确实打着膈应沈蕴之的目的。但真的眼睁睁看着沈蕴之纠缠单九,他只觉得十分碍眼。碍眼到都懒得欣赏沈蕴之的神情,只想跟单九尽快离开。
懂,当然懂,沈蕴之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长得不怎么样,脾气也刻板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且听不懂人话。身边还养个娇娇儿徒弟牵扯不清。你这种男人,若非身份显赫,真的是一无是处……”
她一巴掌捂住周辑咄咄逼人的嘴,连多解释一句都懒得说,转身就走。
“小九!”
沈蕴之追上来,单九却抬手一挥。
“沈蕴之,你真那么会算,不如再算算你那个宝贝徒弟。本尊真的怀疑,你那个徒弟,当真是所谓的天命神女?”
一排光剑刺向沈蕴之的来路,烟尘四起,迷了沈蕴之的眼睛。
等烟尘渐渐平息,眼前早已没了两人的踪影。
沈蕴之仰天长啸,气浪从身体中炸开,将整片树林夷为平地。
单九就是这般,在乎时,怎么都会在乎。一旦冷了心,无论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正好她刚从清辉堂接了个任务要去极寒之地,实在怕周辑这狗给她惹事。她干脆给他下了禁言术,让他有话说不出。省得这家伙不省心给她搞事!
周辑对单九的态度极其不满。他恨恨地瞪着单九,企图用视线让这个没心肝的女人意识到错误。单九对她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觉心虚,甚至觉得她回来救他还是一件多么浪费的事。
这是一个修善道的正道修士应该有的良知吗?
轻易将他丢弃在树林里,任由沈蕴之追过来将他打得吐血也不帮他报复。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她就那么喜欢沈蕴之?不痛不痒说两句话算什么,听都不舍得让沈蕴之听,这女人简直没有心!他像一只炸毛的猫,在单九的肩上拱来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