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孙华阴警惕四周,咒骂华裳裳之时。沉睡在大地之心树枝下面的单九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额头一道绿色的光照亮黑暗,单九四肢在结界之中畅游。无论她从哪个角度过去,都会被挡回来。而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神府之中多了一颗生命之树。
为什么是生命之树?单九也不知道。她看到这个小枝丫,就是知道这个东西叫生命之树。而生命之树的效用,存在的意义,甚至于对于天下生灵的重要性,她脑海中一清二楚。仿佛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不需要学习,天生就在。
单九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若是周辑在,必定忍不住笑。他即便是堕落了,还是有用的。
先不管有没有用,单九在敲遍所有角落没找到出口后,一剑光劈在结界之上噹地一声被弹回来:“周辑!你丫的又给我搞事情!信不信本姑娘出来扒你皮抽你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马甲精为了成仙,不停地害人的故事
第八十二章
东洲的半空中笼罩着层层黑雾, 黑雾之中电闪雷鸣,白光闪烁。
无数的游魂受特殊力量吸引,疯狂地往同一个地方蜂拥而去。虽然不耐烦一个一个地去消灭, 毕竟这些魔怪对他来说不堪一击, 但若是将魔怪们聚集到一个地方集中消灭,非常不利于信仰力的汇集。为了尽快汇集大批的信仰, 周辑甚至动用特殊的幻阵。
他可不像单九那般正直, 愚民之所以被称之为愚民, 就是因为这群人本身没有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他们的爱与恨来的肤浅太简单, 真或假模糊不清, 稍一引导便会反水。他不会光明磊落, 只要让他们看到应该看的东西,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便可。
所以周辑为所有活在东洲这片土地上的生灵编制了一场美梦。
每个人都在美梦中得到了从未想过的幸福与安宁, 而这些生活的前提是庇护东洲的神灵活着。神灵抵挡了所有的灾害与苦难,为东洲的百姓撑起一方朗朗乾坤。
这样的美梦持续做了十天, 二十天,三十天, 四十天……一切仿佛真实发生在眼前, 随着夜夜梦境的详实而越来越真实。梦境细节的契合, 每一次醒来都与现世的人与事分毫不差的对应,似乎他们的人生本就该过这样的。
清醒之后再面对如今现实的现实,他们才越发地感觉到痛苦,愤恨迫使神灵陨落的歹人。
周辑让他们夜复一夜地重复着美梦,感受到与苦难现实的落差。等到怨恨积累到瓶颈之处才天降异象,将曾经神灵深受迫害的真相添油加醋地展示给所有人。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神灵曾经遭遇了多少苦难,指引他们遵照梦境的指示,让他们的神灵重新回归。
然后再当着他们的面, 以重新归来实力微弱却依旧为了庇护子民拼死与鬼怪战斗,几度濒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鬼怪杀死。
这一次一次的被打倒,站起来。吐血,倒地不起,最后才濒死爆发的种种被所有人看在眼中。他们的心神跟着神灵倒下起来而跌宕起伏,恨不得以身相替而深深感动。
不得不说,这个手段虽然不算光彩,但效果显著。所有人在为神灵遭遇过的迫害痛哭流涕,憎恶促成这一切的背后歹人。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从怨恨和懊悔中诞生,反而比泛泛而生的更为坚固。
等单九终于从禁锢中出来,整个东洲大地建成了将近三千座辑神庙。
周辑的神像充斥着所有的城池村庄,甚至于路旁。就连妖族鬼族都有神庙。神灵庇佑的不仅仅是凡人,还有所有不曾为恶的生灵。妖族也是其中之一,鬼族一样。
“你特么上辈子是搞传销的?”单九几乎咋舌。
她想过进展不会缓慢,但周辑这速度未免太离谱了吧。不到两个月把组织搞这么大,这组织能力强得不像是个只会耍无赖的恋爱脑。
周辑不知道什么是传销,但随着信仰之力的增加,他的面相发生了变化。原先附着在眼睛周围的红色纹路尽数消退,眉心长出一条细长的金纹。纹路的形状有些像雷电,眼睛也从血红变成金红。这般冷着脸看人之时颇有些神性。不过也在常理,他本身就是神。
“传销?”周辑挑起一边眉头,疑惑道。
“……”单九把到嘴边的废话咽下去。她追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追问他上辈子是不是搞传销的。而是这家伙居然把她打晕了禁锢在结界里自己单独行动?几个意思这是?
周辑一看她这铁青的脸色,顿时心里就有些虚:“这些事不用你沾手,我自己可以做。单九,我没你想得那般脆弱。或许你看到了我无能的幼生期,但如今的我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孩子,你不必事事替我做。我答应过你会跟你一起走,总不能让你冲在前头。”
单九心里一酸,嘴上忍不住刺:“那你整天跟我哭唧唧?”
周辑:“……”谁让你老是上套?
“……行吧。”只要事情能够顺利解决,单九也没那么多矫情的情绪问题。确实她如今对周辑有些保护欲过盛了。看到了这厮悲惨的过去,是个人都会心软。不过神庙既已建成,信仰之力回归是早晚之事:“亡魂怨灵不必一刀切地全部灭杀,若是可以超度,给他们一次新生的机会。”
不是单九主张给为恶者机会,而是有些怨灵为恶化作厉鬼为恶人间是情有可原。遭遇过太多不公,怨气无处可发,自然会做出偏激的行为。
周辑没有超度恶灵的能力,这些事情只能单九去做:“嗯。”
“另外,周辑,你的能力是什么?”
神灵自从诞生促成之日起,都会拥有一种不需要修炼便自如掌控的能力。人们所说的天赋异禀,或许就是这个道理。每个神灵特殊能力都是不一样且不会重复的。这个能力的获得很随机,就是本人也不一定能说得清。像单九这等神灵的预备役,她隐约知道自己的能力是洞悉天地本来面目,破除迷惘。能力暂时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但单九眼中看到的世界已经跟一般修士不同。
单九眉头皱起来,既然她有,那么周辑也必定有。
这个周辑还真不清楚。
他作为神胎的能力,在没得到发挥能力之前便已经堕落。神灵的能力会随肉身的日渐成熟而日渐完善,他在幼生期被堕神成魔,肉身没有完全长成,本身的能力是什么自己并不清楚。摇了摇头,他无奈:“过去已经久远,我早已丢失了那部分的记忆。”
单九:“……罢了,慢慢来吧。等你信仰之力重归身体,早晚会知道的。”
周辑却清楚自己的能力根本回不来。就算回来,他的内核已经转变,回来的能力也会发生变化。
沉吟片刻,两人都没有特别的发现,只能作罢。
东洲境内的妖魔能被除去的,都已经被肃清干净。但满目疮痍恢复不是一朝一夕。没有气运加持,恢复就更是艰难。人性的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漫长的教化和感悟的过程。东洲被妖怪肆虐过的村落食不饱穿不暖,更别提教化,只能一步一步来。不过再艰难也有了盼头,总归是会变得更好的。
看得到希望,切实地感觉到神灵庇佑的好处,子民们的信仰更加纯粹。
风调雨顺,无病痛折磨,十年之后,这片土地终究会富饶起来。单九一面在超度怨灵,一面催促着周辑回魔域:“既然是出自你之手所创的种族,那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数与你相关。你有责任约束魔族的行为,平衡魔仙两族。否则魔族为非作歹,你多少气运都不够填进。”
周辑不想走,即便是离开,他希望与单九一道。
“……你不是说不必我事事冲在前头?”
周辑:“……偶尔我也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
“滚!”虽然她很强壮,但抱久了把她当男人就过了,“看来你是想跟我翻前帐?”
周辑麻溜地走了。
生命之树虽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有了它,单九的永生不死。无论她的肉身受到怎样的摧残,灵魂遭遇了多么难以招架的攻击。只要生命之树在她的神府之中,她的灵体永生不灭,肉身可以无限再生。
这个东西是当初诞生在周辑识海的,单九问他的能力是什么。他猜测可能是生命之树。
神灵的强悍与脆弱是一体两面,永生也并非永生不死,而只是相对意义上的永生。因为生而强大,所以寿命其实受制于信徒。信徒相信他病从心底虔诚地相信有这个神灵的存在,神灵才会永生。一旦泯灭了信仰,神灵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失去信仰和气运依旧不死,能力丝毫不减见弱,必定是生命之树的特殊能力。如今他将这个赠予单九,他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最爱的人。
这只是他的私心,说出来单九极有可能不会接受,所以没必要说。
魔域的一团烂账并不难,原先不去料理,不过是他私心里就是想看这些人为此争夺得头破血流罢了。一群蠢货为了毫无价值的东西打的头破血流家破人亡多有意思?当他们踩着无数尸骨走上所谓的最高位置,发现背后只是一团乱泥会不会吐血三升?而此时才发现守着一个孤寡的位置,发现过去所做的一切只是让自己四处受敌。如今站在此处进退不得,只能一生战战兢兢为此绞尽脑汁,是不是更有趣?
是的,他确实如单九所知道的恶劣,唯恐天下不乱。活着对于周辑来说就是一种游戏。为了打发漫长岁月折腾出一些玩意儿取乐,谁又真为这些东西愤怒或操心呢?
不过既然魔族已经被天道所认可,存在即是合理。
整理并不意味着全盘否定,周辑叹气。
所谓六界,神界,仙界,妖界,人界,魔界,冥界。一直以来虽统称六界,但魔界许多年前便已经消失殆尽。还是周辑堕神以后单独劈出一界,重创魔界。如今的魔界落后于其他五界,还处于一个完全无序的状态。作为魔域新的创世之主,果然他还得耗费心神为魔族制定规则。
周辑回到魔域的第一日,便以雷霆之势将所有的反叛者肃清干净。
信仰力的逐步攀升,他的身体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如今处在一个非常特殊的状态,似魔非魔,又似神非神。仿佛两者兼有,又仿佛两者都不沾,独立成了一个个体存在以这个人世间。
而这种玄而又玄的状态,身体中的力量仿佛形成了一个活动的泉水。哪怕没有外界灵魔两种气息的供给,他也能轻而易举呼风唤雨。
他的突然归来,对于早已占山为王的新任魔主林冲来说,不亚于一击重雷。
他们正在堆满尸骨的宫殿之中把酒庆贺,突然死去几年的初代魔主回归,如何能不惊悚?林冲差点没从台阶上滚下来,大喝着让魔兵护驾。
只是周辑一个挥手,这些魔兵都会烟消云散。
既然都是创生于他之手,毁灭也不过是反手之事。往日周辑会受到这些人背后算计,不过是他玩腻了坐在高座上指点江山的杀人游戏。换个玩法罢了。
当林冲和重高阶魔将被按死在地上起不来,鲜血弥漫整个宫殿之时,过去的阴影再一次笼罩在头顶。
“冲儿,可真叫为父失望,”周辑施施然端坐在从前的魔主宝座上,红衣迤逦地拖在地上。他赤着脚,还是那身鲜红的衣裳。单手撑着下巴很是苦恼的样子,“为父都漏了那么多马脚给你,怎么都一年多了,你还没有发现为父没死呢?”
他一根手指点了点,新任魔主林冲的脑袋就砸进了碎石堆:“害得为父不得不自己回来,真无趣。”
林冲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他侍奉在周辑身边一百三十年。熟知这个魔种的可怕。可是,当初他联合姓赵的偷袭,明明已经再三确定周辑是死了的。肉身都烂了,灵体也散了,怎么会……
“你是在回忆是哪个部分出错了吗?”
周辑呵呵一笑,清越的嗓音在这满是鲜血,遍地人头的宫殿之中显得格外的阴森。所有的魔将,这一瞬间汗毛直立,如至冰窖:“没有错哦,那具身体确实是死了。”
林冲从碎石之中艰难地抬起眼睛,身体仿佛被无数双手按住,整个人都要嵌到地砖里去:“那为什么!为什么!成安掏走了你的神核,我捏碎了你的内胆,全身的经脉骨骼每一处都被我敲碎。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复生,就算你是神胎也不可能!!!”
“谁跟你说本座的弱点是神核的?”周辑笑了,懒洋洋的,“你从未想过本座跟你不是一个种族么?而且,你觉得凭你们能杀掉本座?一群杂碎?”
林冲心口一凉,不可置信。
“为父十分失望,别告诉为父,你们从未怀疑过本座这件事的真假和缘由?”周辑歪了歪脑袋,黑发如瀑倾斜下来,“就连这个世界都是本座劈开的,你们身上每一份能力都来源于为父。为父若是死了,你们的力量就会枯竭。至今为止你们的力量未曾枯竭,这还不够让你们清醒?”
一句话,整个宫殿都安静下来。
所有魔将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自骨子里的冷冻得他们止不住打颤。他们的力量来源于周辑?他们的力量是来源于周辑?!他们的力量原来是来自于周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