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该拿出来了。
果然下一刻他瞧见尧已从袖子里取出来一颗黑色的珠子,甫一现世,周围便是一凉。
“一个明昊尊者的徒弟,一个极星阁的圣子,本尊本来念在你们长辈的面上想放你们一马,但是你们太可恶了。”
尧已深吸一口气,“现在就算你们长辈在这里,本尊也不会姑息。”
阙玉适时打击他,“你杀不了他俩的。”
两个人都不是普通弟子,是一个个门派和宗内倾尽全培养的顶级天才,身上皆带着本命符箓,怎么可能说让人家干掉就干掉。
那一个门派还有传承吗?早就断掉了。
尧已扬了扬眉,忽而笑了,“本尊何需杀他们。”
他擦掉脸上的血,“本命符箓只能护住他们的命,本尊先挖他们的内丹,再废了他们的经脉,一样可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他似乎想到那个场景,笑的恣意又放肆,“等血流干,本命符箓激发,本尊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你们的长辈来了又如何?不过是给你们收尸罢了。”
没有了天赋,还损了经脉和丹田,谁会愿意浪费精和时间在这样的弟子身上?
本命符箓是用修士精血所炼,对修士伤害极大,除了钟爱和体质逆天的弟子,旁人根本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一旦被废,本命符箓也会被收回,彼时他俩便如砧板上的鱼肉,旁人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啊。
这层意思尧已懂,阙玉当然也琢磨了出来,他抬了抬眉眼,望着尧已手里的黑色球出神。
元神被锁,没法使出神念查看,辨不出来是什么,但那个气息,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妙,不过他依旧坚持,“你动不了他俩。”
他指了指玄朱和黑衣少年,“你没看出来吗?他俩一个半步化神,一个元婴巅峰,都只差一步便可化神,现在都能打伤你俩,化神后解决你俩更是轻而易举。”
尧已冷笑,“我有幽冥鬼火,还怕两个刚化神的小屁孩?”
幽冥鬼火是十大神火之一,专门针对神魂,放在幽冥界的门口,便是大罗金仙死后神魂都逃不了,更何况两个小孩,会在顷刻间便被烧成灰烬,只剩下两个躯壳吧?
正好他和尧知一人一个,占据下他俩的天赋和体质。
“玄朱还有紫霄神雷呢,雷最克邪物,你觉得你有胜算吗?”原来是幽冥鬼火,难怪那么诡异。
尧已一噎,不过他很快想到,“化神雷劫九死一生,是那么好渡的吗?”
他眯起眼,“你那上下两瓣嘴皮子一张,说渡雷劫跟买大白菜一样。”
“那还真是不巧了。”阙玉提醒他,“玄朱是雷系天灵根,根本不怕雷劫。”
尧已:“……”
阙玉摆了摆爪子,“趁着现在还没人观战,赶紧离开吧,待会人多起来,将你的底牌抖出去,成烂大街的消息,人人都知道,我看你怎么办。”
幽冥鬼火确实很厉害,但它是邪物,怕正气浓烈的东西,今他俩杀手锏一泄露,明儿就有人敢找上他俩,夺宝杀人、剥皮抽筋那都是随手的事。
尧已蹙眉。
阙玉知道他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们几个都不会说出去的,又不是嘴多的。”
他还不忘警告他俩,“玄朱的紫霄神雷和极星阁小子的诛仙剑阵你也不能说出去。”
司空鹤一愣。
居然被看出来了,他的剑看似只有一个,实则一剑就是一阵,他一直用华而不实的招数掩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阙玉眼光真毒,或者说他的那点小花招根本瞒不过化神期往上的修士,阙玉已经失了法都如此,更不可能骗过尧已尧知。
难怪他刚刚什么都没说,尧已尧知已经知道了他出身极星阁。
或许都在思量,各自想着心事,天上四人一狐一时沉默,没人说话,叫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许久许久,尧已尧知才敛了阴冷的瞳子,冷哼一声后甩袖并肩离开。
他俩那强大的气息一消失,彻底察觉不到,这边方松了一口气,像是累瘫了一样,玄朱盘膝坐下,司空鹤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多顾虑,直接摊开手脚躺在云层里。
“原来半步化神和化神中期差别真的很大。”以前只是觉得,现在是亲身验证。
尧已尧知化神后期的实是假的,但是中期是实打实的。
他其实应付的很艰难,之所以占了便宜,是因为底牌先使出来。
尧已尧知用的太晚,吃了点亏。
当然要不是阙玉交涉,这会儿他和玄朱怕是都要挨揍了。
玄朱点头,“提升了两次修为都没有拿下他俩。”
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执念,有了明确目标后实果然大增,一次和长空剑共情。
“你就偷着乐吧,他俩眼拙,没发现你也受伤了。”
阙玉是在刚刚玄朱和尧已交锋时注意到的,玄朱明显有些不从心,按照他的推测,这次玄朱肯定能超尧已不少,但是很可惜并没有。
只有长空剑在发挥威,爆出的量太多,掩盖下她的不足,没叫尧已尧知瞧见,但是他猜到了。
紫霄神雷那么恐怖,她怕是还无法完全控制,被反噬到了。
是内里的,加上刚刚消耗太大,现下脸上还很苍白。
“那俩人就是狼群里的狈,狡诈无比,如果反应过来,说不得会追上咱们,”阙玉建议道:“还是先离开吧。”
基本上他开口,玄朱都不会有意见,那黑衣少年也没有。
阙玉让玄朱将船招回来,她是雷系天灵根,有雷的地方对她来说像回家,只是一下子使的太多伤了自己,不重,这点小活累不着她。
玄朱没反驳,听话的将船唤回,到她身边来,两人一狐稳稳地落在甲板上,刚一沾地,船便整个往下坠了坠。
阙玉知道原因,是这俩人背上的道器太重了,不含品阶,仅本体就有一座山的份量,等级释放的越高越重。
两把都在中品道器左右,一寸方船才下品,带玄朱一个已是不易,现在又多了一个,差点没把船累散架,完全载不动。
一只鸟忽而从船屁股后面飞了过来,然后超过他们很快进了云朵里消失不见。
“……”
连鸟飞的都比他们快了。
第42章 懂太多了
玄朱消耗太大, 后面的几次交锋,再加上头先一个人对付两个化神中期,连续使用好几次紫霄神雷, 现下真元估计所剩无几, 船跑不动和这个也有原因。
她没元气御不起来。
阙玉瞧见她去换极品灵石,想用灵石赶路, 然而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十几棵搁进去, 船也只快了一点点而已。
赶上了前面的小鸟, 想超它, 小鸟一使劲, 又飞远了。
一寸方船堂堂道器被它甩在屁股后面。
玄朱站起来, 准备出去自己飞,两个中品道器越一寸方船品阶太多, 到了它的极限,只能载一个人, 不是她下去就是司空鹤。
司空鹤帮了她很多,如果没有他, 今儿怎么应付还是问题, 只能像当初的阙玉一样匆匆化神, 可以是可以,但是太损基础,最好不要。
总之不说恩情的事,司空鹤也是客人,理应她去外面。
玄朱前脚迈出,后脚阙玉便晓得她的意思,摁了摁她,没让她去。
他视线下移, 望向躺在地上的司空鹤。
“少年,你体内的紫霄神雷还未完全散尽,最好趁着机会多消耗消耗,一来将紫霄神雷的作用彻底挥发,让你修为再进一步。第二也是怕紫霄神雷伤到你。”
他语气严肃,“毕竟是修真界排行榜第二的神雷,威力巨大,留在你体内对你五脏六腑经脉丹田都不好。”
他十分讲理,“所以你下去跑吧,年轻人要多锻炼锻炼。”
司空鹤:“……”
一刻钟后,他跟在船旁快行,像踩着实地一样,边赶路边抱怨,“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待客的,让客人跟着船跑,亏你干得出来。”
是指责阙玉的,玄朱当然做不出这种事,她想自己出去,被阙玉拦着,一番说辞讲动了玄朱。
其实也确实在理,他自个儿亦是一时没转过弯被糊弄出来。
司空鹤十分后悔。
阙玉口才太好,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站在他的角度一口一个为他好,眼光也毒辣,仅一下便看出了他的情况。
紫霄神雷强横无比,方才在战斗中消耗了一部分,纳入全身各处,洗髓伐毛,给他带来不少好处,但也因斗争过早结束,没来得及耗损,余留了一部分。
阙玉便是拿这个做文章,他当时脑子被浆糊住,竟觉得这人还不错,在提点自己,争着抢着替换下玄朱,叫玄朱在船上疗伤,他在外面追。
司空鹤看着甲板上的一人一狐,越想越不对,肠子都悔青了。
这明显是舍不得玄朱,不想让她出来,于是使唤他。
亏得他还觉得阙玉此人没有传说中那么恶劣,是个挺好的前辈。
当真是瞎了一双狗眼。
阙玉已经从玄朱身上下来,得了自由后在甲板上伸懒腰,后腿一蹬,慵懒道:“那不是情况不一样吗?玄朱本来就为了操控紫霄神雷受了重伤,后来帮你淬炼身体又劳神费力的,她现在急需疗伤恢复真元,你是她好哥们,你不帮她谁来啊?”
看看这说辞,无懈可击,挑不出毛病。
司空鹤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才认识了一天,拢共两次面而已。”
其实玄朱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她的性子和品质,包括那种无畏无惧的精神,都值得他认真对待和学习。
他想和玄朱成为朋友,但玄朱不爱说话,过于淡然,他俩没什么话题,单独相处会尴尬,有阙玉夹在其中倒也挺好。
这个化神后期的前辈意外的没有架子,心态十分平和,即便被封了修为,还即将被玄朱送回太清宗镇压也没有怨言,跟她相处的很好,处处为她着想,帮她说话,委实难得。
“朋友在于投缘,跟相处多久有什么关系?”阙玉几下跳到自己专属的小摇椅里,爪爪伸出,锋利的部分刺中桌上篮子里的一颗樱桃勾过来送进嘴里,一边还不忘教育道:“年轻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司空鹤:“……”
阙玉小手小脚摊开,舒舒服服的仰躺在摇椅里,懒洋洋看他,“照你这种程度,猴年马月才能消耗完紫霄神雷?”
他理所应当的指挥道:“这样吧,你使把劲,推着船走。”
司空鹤:“……”
他张张嘴,想反驳,但是一琢磨好像是的,照这样的速度几天几夜也耗损不完,紫霄神雷留在他体内一天,便是一天的隐患。
他思来想去,到底什么都没讲,默默地退到后头去推船。
傻小子意外的听话。
阙玉还挺惊异,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差不多吗?
是后来在极寒之地屡屡九死一生才学会的狡猾,千年的老狐狸忽悠一个青葱少年而已,两三下摆平。
也就只有玄朱不好搞定。
今儿这事叫阙玉越发肯定,果然是玄朱的问题,但凡换个人,他这会儿早就逃之夭夭,过自己自由自在的小日子了。
远的不讲,就说最近这次,那么好的机会,脱身近在咫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玄朱劫走,他能怎么办呢?
玄朱太执着太死板,弄不过她。
阙玉忍不住歪头瞅了瞅不远处打坐的人,她还没来得及整理,身上依旧有些狼狈,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是受了伤的原因,法衣都破了。
除了背后那把剑之外,其它道器其实品阶都不高,一寸方船才下品,法衣中品,顶不住尧已尧知的大神通攻击。
再加上修为的差距,两个天一个地,完全是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打?
不怕死吗?
还是太笨了吧?脑子不灵活,换个鸡贼一些的都知道那种情况根本没必要拼命,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好吗?
面对比自己强那么多的敌人,明知道她不敌,他爹还能怪她不成?
所以为什么要管他死活?
为什么那么执着,那种时候都不放手?
司空鹤还在后头推船,神念环顾着整个附近,冷不防瞧见甲板上一只雪白的、干净到了至极的狐狸从摇椅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朝玄朱走去。
狐狸四只爪子迈开,踩进玄朱腿上,绕了一圈后找到让自己满意的地方,就那么窝了下来,团成一团,下巴搁在玄朱手腕上闭眼睡了过去。
打了一夜,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静静地包裹着一人一狐,竟意外的和谐温馨。
玄朱那种性格,沉默寡言不爱说话,鲜少能有人和她聊的起来,居然能和阙玉那么好。
阙玉的性子更是神奇,一举一动都能察觉到深藏的狡诈和圆滑,这样的人竟然放下戒备心那么相信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