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功夫感叹,倒不如一起来和我合计一下,咱们如何把这账本尽善尽美些。”贾珍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总不见得让他告诉古粟在他那个时空里皇帝君权早就化为尘土,不复存在了,这对于古人来说恐怕着实是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贾珍这招偷梁换柱在杨氏的配合下那是非常成功,只是不知道各路人马各自斩获了多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京城恐怕是不会太平了。而这次卷入金陵之案的受到冲击最大的无疑是甄家与王家。在京城得到消息的王子腾几乎咬碎一口钢牙,他好不容易与那些人一同设计让贾珍不得不远走京城,没有想到长公主不过略施小计,就已经扳回一城。而在金陵的贾伯希哥更是异常胆大,几乎所有的金陵官员都被卷入牵连,可众人偏偏对罪魁祸首贾伯希无可奈何。更为叫人不快的是文渊帝似乎更为信任倚重起了贾伯希,真是因祸得福,叫人气闷不已。
更出乎众人的意料的是,本来以为再无翻身可能的苏备竟是又一次被文渊帝去起复重用,叫众人委实不了解文渊帝的心思,只是不多的些许人猜了出来其中的情由,想必这次金陵之案可叫文渊帝发现了不少钉子以及叛徒,故而文渊帝越发倚重苏备之流,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在贾珍与太子等些明白人看来不由地有些可笑,大概文渊帝不知道苏备可算是第一个背叛他而向四皇子投诚的人。“圣上糊涂了。”古粟听闻了消息,忍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贾珍听了古粟的感叹,不置可否,人心难测,就算是掌天下众人生死的帝王也无法预料人心的背向。“东家,你决定站在哪一边的?”古粟挑了挑眉,现下他们是不选择也是不行了。“五皇子虽然是才封太子不久,可是多年一直被储君培养,不然也不会以一人之力与诸位皇子相抗衡,其气度更是众位皇子中极其难得。作为一个想要过安生日子的臣子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贾珍转动着手里的两个玉球,心里偏向了太子几分,不过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让他对太子偏向几分而已。不过,文渊帝还真不会培养自己的儿子,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成大事者必定要有几分气度胸襟,然而目前就他看来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四皇子着实这不是这挂的。
暂且不提金陵此案如何收尾善后,先说京城这段日子可谓是波折不断,精彩纷呈。长公主的消息一向灵通,倒是从一系列的事情中看见些许端倪,看起来自己这个女婿也是个有心计本事的人,自己的弟弟也算是打了一辈子的鹰,却被鹰啄了眼睛。只是唯独有件事情叫她不得不多加上心些,长公主略微眯起了眼睛,这次风波里倒让她对四皇子有些改观,本来她觉得四皇子算是众位皇子中极其难得,虽然不易相处,但是其淡泊心性算得上是罕见了,没想到她居然看错了人。
长公主轻轻地喝了口茶,这段时间宫里的日子也不太平,她还是少进宫为好。长公主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皇后一向端庄大度,处事公道,对待众位皇子公主也十分厚道,可并不意味着她便是软弱可欺之人,当年德淑二妃极得圣宠之时,都不敢招惹皇后,便可见皇后的手段。皇后不耍手段,不多做计较,那是因为其底气足,上有文渊帝敬重,中有家世支撑,下有两位亲子 ,龙尚有逆鳞,何况是人。
“主子,温嫔已经将绣好的经书送了过来。”绘心恭敬地禀告说。皇后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开口道:“温氏有心了,你收好就是了。”并随手取了只步摇让替自己梳发的宫女替自己插在发鬓上,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把以前我收在库房里的那只红玛瑙镯子找出来,给温嫔送过去,就说是本宫知道她是个懂规矩的,赏给她的。”绘心忙照着皇后的吩咐去做。“主子,你说温嫔那个木头人能知道主子的意思吗?”绘玉有些不解地问道。
“温氏是个聪明人,不然如何能够生下老四?只不过有些人的聪明不露在明面上罢了。现在想来,当初温氏病得时机也是巧的很。你想想当时宫中正逢疫症,可是本宫处理得也算是极其妥当,除了之前的那几处宫殿之外,诸宫都平安无事,却唯独她的住处有人出事,她又紧接着病倒,说是活不成了,彼时圣上不知怎么地竟是怜惜四皇子,便让其在我膝下抚养几日好稍加提提其身份。”皇后满意地照了照铜镜,看了眼绘玉,绘玉一边有些心惊,一边却不忘将主子扶起。
“听主子这么一说,竟是巧合非常,这么说来温嫔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了。”绘玉仔细地回忆起了当初的情形,越想越觉得主子说得有理。“这些年德淑二妃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些,倒让我疏忽了温嫔母子。”皇后语气平稳,但是绘心在皇后身边服侍将近二十余年,知道自己主子越是平静,这心头的火气就越大。“主子打算如何?”绘玉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年老四仗着当初在我膝下教养过些时日挣得不少体面,只是再如何都改不了他是温氏亲子。”皇后露出一丝冷笑,她既有本事抬举老四,就有本事将老四打回原形,道。
绘玉低头等着皇后的吩咐。“下个月是温嫔的生辰了吧,温嫔也算是老人了,多给些体面倒是无妨,这些年老四总是一心孝敬我,难免有些疏忽温嫔。本宫也不是那种夺人骨肉之人,就叫他们母子好生得享天伦,母慈子孝。”皇后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露出了丝嘲讽之情。绘玉做到皇后心腹,自有其本事心机,知道皇后这招极狠,一方面是将四皇子打回原形,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戳四皇子的脊梁骨。“主子,温氏那里是不是也应该多加留意些?”绘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问道。“嗯。本宫记得温氏之前是住在德妃的宫里吧。老四以前可没少得罪过老大。”皇后眯起了眼睛,温氏这对母子想要踩着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们上位,也得看看有没有这本事。
温嫔并不知道皇后的打算,不过瞧着儿子越发地上进,她是打心眼里高兴。只要自己的儿子能够挣出来,她这辈子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温氏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翻滚的心绪,入了宫的女人也就这么些念想,位份,宠爱,以及儿子。因此,自打得了四皇子,温嫔对其就十分用心,甚至能够忍得下骨肉思念之苦,让自己的儿子对皇后多有亲近,十分孝顺,只为叫自己的儿子日后前程似锦,而她的儿子也没有辜负自己这一番苦心,用心经营,如今总算是有些成绩了。
“主子可是想四皇子了?”瞧着温氏出神的样子,温氏的贴身婢女楚红问道。“无妨,本宫习惯了。”温氏淡淡一笑,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开口道。当初她趁机装病,狠心把儿子推给皇后教养,就已经想到今日之苦,现下比起当初她只能偷偷瞧着自己的儿子玩闹,默默地关心自己的儿子饮食起卧,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她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忍,而坏了自己苦心的筹谋。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能够喘口气,雾雾会努力争取恢复日更,但是更新时间估计没法稳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请亲们多加谅解一下。
第62章 了因
金陵的事情一处理完,贾珍便带着家眷启程前往了苏州。好不容易轮到沐休的时候,贾珍实在受不了女儿贾华的撒娇,答应带着全家去蟠香寺上香。眼下已经将要入冬,天气已经有些寒冷,更有早梅绽放,增添了几分生气。贾珍与楚氏本就没打算特意来求见了因师太,不过是因着贾华的缘故才来此上香。一家人用过素斋,正要四处走走逛逛之时,却没有想到了因师太请他们去厢房一聚。
了因师太是一个十分慈眉善目之人,隐隐带着点出世之感。众人寒暄过后,便由妙玉引着楚氏等人去了隔壁厢房,留下了了因师太与贾珍俩人。“师太留在下在此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喝茶论道,可是要给在下算上一卦。”贾珍对于了因师太的印象还不错,但对了因师太这番举动着实有些不解,不由地心有好奇地问道。“施主本不是此间之人,难以用常法推演,而以老尼的能为也只不过能够略略知晓几分,管中窥豹。施主何必为难老尼。”了因师太微微一笑,显得高深莫测,道。这话却让贾珍不由地大吃一惊,眼神不自觉地有些凌厉地射向了因师太。“施主不必担忧,这话出老尼之口,入施主之耳,不会叫旁人知道半分。今日求见施主,不过是因为有些话不得不嘱咐施主几句。”了因师太不徐不疾地道,这番神态落入贾珍的眼中却不由地教人有些刺心。“不知师太有何指教?”贾珍见识虽然比不上了因师太,但也不是那般稳不住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至于了因师太为何能看出他的来历,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毕竟这红楼梦里本就有一僧一道,马道婆以及警幻仙子这类人物的存在,再出个能够瞧破这种难以解释事情的了因师太不足为奇。
“指教不敢当,不过是几句提醒罢了。施主所为本意不过是趋利避害,然世间万物一雕一啄,自有天定,难免会惹来一些事端灾祸。”了因师太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十分郑重道。贾珍定了定神,开口道:“师太,恕在下愚钝,不能领会师太深意。”他素来不信鬼神一说,但是他自己莫名穿越一事根本无法用科学以及常理解释,再联想到红楼梦里描述的那几件事情,比如厌胜之事,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对了因师太的态度也比之前更加慎重了些。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了因师太缓缓吐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天悯人以及淡然,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贾珍。贾珍双手握拳,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得难受,了因师太所念的这段他委实太多熟悉了,这分明就是好了歌中的一段,如果是那一僧一道的话,他真的没有什么把握避过这个劫难,谁叫他没有那种本事。贾珍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开口道:“师太有话不妨直说。”
“施主果然聪慧。”了因师太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贾珍这般应对态度让她更为放心了些。她并非那等爱管闲事之人,若不是因她推算之后知晓了能够改变妙玉命数的贵人将要来访,她也不会特意派人去请贾珍一家人来厢房品茗赏梅。当她见过贾珍的面相之后,她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贾珍就是那个可以改变妙玉命数的贵人,因此她才会有此举动。“老尼想求施主庇护小徒妙玉,好叫她日后平安嫁人生子,安乐一生。”了因师太顿了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师太,令徒的身份并不简单,况且她的亲生父亲尚在,轮不到在下指手画脚,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贾珍眯了眯眼睛,了因师太提出的条件是他没有想到的,但却在情理之中,妙玉乃是了因师太关门弟子,只是了因师太现下托付于他,莫非――“正是,老尼与小徒师徒缘分将尽,可着实放心不下小徒,只盼施主能够施以援手,庇护小徒。”了因师太肯定了贾珍的猜测,她清修多年,一心向道,闲暇之余便是推演相面,多年下来已有小成,而素日的积善行德,使得她可以得窥天机,知晓她的寿数将尽,可唯独放心不下妙玉,况且当日她曾允诺董氏必定要好生照料妙玉,断不会叫妙玉受到委屈。然而贾珍的想法她也明白,妙玉的身份在达官显贵中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若是旁人她也许会不放心,但是贾珍的身份注定了苏备不可能伤害到得到其庇佑的妙玉,而董氏以及董家一族的冤屈也终究会平定下来,人在做,天在看,试抬头,看苍天饶得过谁。
“施主可知道癞头和尚以及跛足道人?”了因师太轻轻喝了口妙玉泡的茶,淡淡地笑道。赖头和尚以及跛足道人行事乖张古怪,因而并不得修行之人敬重。不过这俩人法力高深,绝非等闲之辈,就是了因师太也未曾与之正面交锋过,无从知道其深浅。“知道是知道,只是未曾见过面。”贾珍见了因师太开门见山,自然坦然应对,心里却不由地有些郁闷――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着实太叫人厌恶了。“老尼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计划,只是这些年他们似乎一直在寻找施主,老尼料想其中的缘故大概与小徒的命数改变也有着联系。”了因师太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语气越发地温和起来。
而贾珍此时心头却犹如万头骏马飞奔而过,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大骂几句,他从读红楼梦的时候就相当不喜欢这一僧一道,尤其是他们二人度甄士隐出家的时候,可曾想过甄士隐尚有发妻,更有女儿流落在外,不知受何等苦楚,这般境况之下他们居然还能为了所谓的功德去点化甄士隐。当然,贾珍对甄士隐他也没有什么好感,固然甄士隐失去独女,家中又遭大火,不得不投奔他人,但凡是人遇到这般先后打击都难免一蹶不振,但这不是他能够抛妻弃家的理由,再想想封氏后来的处境,让贾珍不由地想要叹一句这女子何尝不是遇人不淑,饱尝世事艰辛呢。现在这一僧一道居然在找自己,该不会想要行什么拨乱反正之事吧!
“老尼虽然不能除去这一僧一道,以卫正道。但是要保施主无虞平安,不受其二人纠缠,还是有足够的把握。”了因师太双手合十,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瞧着贾珍。“若是师太能够做到,在下自然保令徒一生平安无虞。”贾珍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面上郑重万分,道。了因师太点了点头,贾珍是个重诺之人,有了他这保证,她总算是能够放心下来。
“小徒妙玉确实是苏备之女,当初董夫人托我照料妙玉也是不得已为之,其一乃是因为妙玉的命格十分古怪,八字乃是富贵平安之象,然相其面却是薄命之相,且自幼多病,倒是在我这里身子会比以往好些。其二便是那苏备行宠妾灭妻之事,恩将仇报,此间种种缘故实在难以多言,故而董夫人才狠了狠心,将妙玉送到我这里,带发修行。”说起往事,了因师太不免透出几丝恍惚来,平稳的语气之下却能察觉出其情绪波动。
贾珍静静地听着师太回忆,并不打断她的话。了因师太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用上好的绸缎包裹得极好的小包来递给了贾珍。“这是?”贾珍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了因师太,打开了包裹,看到里面叠得极为齐整,还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了些年份的东西,展开一看,扫了一眼,却不由地站了起来。“这是――”贾珍的声音有些颤抖,道。“没错,这是董夫人托人转交给我保管的血书,还有众人并不知情的一些与苏备有关的东西。我不曾将这些东西交给小徒,更不曾教她知道这些东西。她年纪轻轻,性子孤傲,若是得了这些东西,难免会钻了牛角尖,生了戾气,于她无益。”了因师太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尼虽然想要多教导小徒些世情规矩,然而有心无力,日后还请施主以及令夫人多费些心思。”
了因师太又陆续交代了好些事情,才吩咐人找出了两个十分古朴的匣子来,交给了贾珍。“这两个盒子里一个放着千年菩提念珠手串,另一个放着的则是两道符咒。这千年菩提念珠串乃是老尼无意间得到的灵物,常年供奉于佛前,以得天气之灵气,非一般之物。施主可佩戴此物,以防不测。至于那两道符咒,若是那俩人执意纠缠,可以扔在那俩人身上,之后自然无虞。”了因师太仔细地叮嘱道,并叫贾珍对自己的头发等物多加小心,毕竟这俩人的本事非同一般,想要拿到头发指甲等物不算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