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金玉珠连冷笑都欠奉了,她冷眼扫过在场众人,还真是该来的都来齐了,还有个做见证的外姓人。
宁州知州有左右两个得力副手,此二人各有心思,一个偏向于金家,而另一个则与金家的对头葛家走得更近,今日来的这人便是和葛家走得近的这位。
玉珠连看都没看那孩子一眼,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而后笑着道:“多谢叔伯长辈们的好意,但不必劳烦各位了,这儿子呀还是得自己生的才好,自己生的才不会吃里扒外做白眼狼。”
金氏族长被毫不客气地驳了面子,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他重重一拍桌子,指着金玉珠的鼻子怒骂道:“好你个无知的黄毛丫头,你父亲这般年岁,这几年身子骨越发差了,不是老朽说混话,要能生早就生了,你是真想让你爹绝后吗?!你这不孝女!”
金炳天的佛笑一收,也重重地一拍,将佛珠拍在桌上,“大堂兄,你也说了,我这几年身子骨差,经不得你这般吓唬的,这还是在我家堂前坐着呢,烦请按我的家宅规矩来,小点声!我是生不得了,但我女儿会生,等我金姓的孙子出世后,你到了下边以后,记得同咱祖父交代一声,至于我闺女孝不孝,轮不到你来教训评说!”
金炳天脾气一向好,这般突然发怒,众人皆是一愣,金氏族长刚想说金玉珠的婚事那般费力,等生子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的时候,就听得那边清亮的女声笑意盈盈地说:“今日正好各位都在,那就顺便通知诸位,记得下月初八,赏光来府上喝一杯喜酒,算作对玉珠的新婚祝贺。”
金氏族长一愣,被旱烟抢了一口,而后惊呼,“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要成婚了?我怎么不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若是他之前早早得知,那定要搅走男方,就像之前金玉珠有过几次合适的入赘人选,但因为不是他满意的人,都叫他暗中搅黄了一样……
金炳天斜睨金氏族长一眼,似笑非笑,“自古婚姻父母之命,我和我夫人都同意了,难不成我女儿的婚事还要向族长你汇报?来人!去叫未来新姑爷来大家跟前溜溜,好叫大伙儿开开眼!”
穷书生虽他这做老丈人也不甚满意,但就如他阿囡所言,与之前想看过的那些相比,这个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那书呆子别的本是倒没有,一口之乎者也引经据典能把人绕晕,用来对付这些除了满腹算计就是一肚肥肠的家伙们再合适不过了……
不管如何,金家这赘婿是招定了!
***
人间诸事熙熙攘攘,而九重天上今日却格外热闹,祥云瑞气厚重缭绕,仙泽华光溢彩,仙兽往来频繁。
素日高冷庄严的广陵宝殿,倒是少有的热闹,席面摆得极其盛大。
仙乐靡靡,仙姬们舞姿灵动翩翩。
今日是天族天君第六子御泽君受封天族太子的加冕仪式,同时也是这位新任太子殿下与玄天圣尊之爱女绫姬神女大婚之日。
这般盛宴在九重天已有数万年不见,天君对此双喜宴万分重视,似有意好好地扬一扬天族神威,排场铺得十足,广邀仙家,四海八荒的各族神仙们,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基本都来齐了。
便是连那几尊只不大理会世俗的上古尊神们,此番也算是给足了天族面子,竟也来了七七八八,只余那几个数十万年习惯避世的照样避世不见罢了。
太子的受封仪式方才已在凌霄大殿上举行完成了,婚宴便在这广陵殿举行。
酒已过三巡,新人尚未登场,但气氛早已预热。
西北侧的席座是为四海水君及其家眷们安置的,三位水君倒皆是携君后一道前来,只余这南海,因南海水君夫妇二人恰巧这段时日携手闭关去了,便由南海少君诸邢并他那被强拉来凑人头的胞弟诸风一道代为出席。
殿中气氛正是最热之时,觥筹交错。
诸邢一边忙着与人推杯换盏,笑得脸都要僵了,一边还要分出余光去关注一旁不省心的弟弟。
眼瞧着边上一张脸拉得比驴脸还长,正一杯接着一杯仰头灌闷酒的弟弟,诸邢面上保持有些僵硬的场面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只有兄弟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阿风,把你那死人脸给我收起来,这里是九重天,不是南海也不是十方世,你便是心中再有不愤,也得给我端起样子来!别喝了!方才就已有好事的的咬着我的耳朵问家弟是不是心悦绫姬而不得,是否打算抢婚……”
听了兄长这番私语,诸风登时跳脚炸了,将酒盏往桌面重重一搁,气急败坏道:“恁得胡说!我心悦这种女人?!我疯了我……”
诸邢的额角不受控制地挑了挑,正想动手将这个倒霉弟弟摁服帖了,就在这时听到了殿外传来凤凰清脆却昂亮的啼鸣。
殿内众人的注意力皆被此吸引,纷纷探手朝殿外张望,也就无人注意这厢兄弟之间的官司。
凤啼之后,紧接着便是仙乐官唱礼,新鲜出炉的天族太子太子妃由远及近,华彩盛装,正携手款款而来。
这太子妃绫姬神女,乃是玄天圣尊独女,自幼千宠万爱,是三界最令人神驰的女仙,长相顶美,身份顶高贵,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待走近了,众仙便也瞧了分明,男俊女美,果真是一对不可多得的佳偶。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出场的这些天界男配女配和男女主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关系,女主和男主也没什么前世爱恨纠葛,只是是很重要的铺垫,前几章我修了一下,调整了位置,这样读起来或许更加舒服一点,但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
第6章 (修)
这任天君是个风流厉害角色,天妃众多,子嗣更多,光儿子便有十个整,而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排行老六。
三界皆知,这太子殿下的生母不过瑶池边一株受灵气滋养意外化成人形的月清花花精,甚至无一可依傍的族人,因长得貌美被天君看上,封作天妃。
在场好事者无不在心中感慨:这御泽君在天君的十个儿子中是背景最不显的那一个,可偏偏就是他拔得头筹成了天族太子,还娶了玄天圣尊的掌上明珠,可见其心智之深手腕之高。
要知道这位太子殿下长相肖母,样貌在九重天真是数一数二的,回想当初绫姬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直搅得玄清境人仰马翻,更是扬言非君不嫁,三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没成想最后倒真促成了一桩美谈。
众仙意味深长,御泽君当数吾辈奋斗之楷模啊,啧啧啧……功成名就,洞房花烛,三界之中,但凡是个公的,谁没有这样的美梦……
绫姬神女娇柔绝美,粉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害羞带怯地瞅着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子。
太子殿下御泽君丰神俊朗,同样以深情的目光回以温润如玉的微笑,只若是有心思细腻者离得近些便能发现这笑意不达眼底……
旁的人谁都未曾注意到这些,但自二人进殿起就一眨不眨盯着他俩又知晓各种内情的诸风倒是瞧了个分明,他手上一用力,坚硬如玄玉做的酒杯都被他生生捏出了裂纹,他冷嗤一声,唇齿含恨轻声骂道:“呸,忒不要脸的狗男女!”
他边上的诸邢闻言立刻眉心重重一跳,一把摁握住弟弟正在蹂/躏酒盏的手,眼含警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诸风,你若想十方世彻底湮灭并带连累南海的话你尽管闹开了去!”
诸风闻言,身形一滞,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他轻挥开兄长的手,又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垂睑敛去眼中愤恨,有些丧气地对诸邢道:“大哥你放心,我省得的,不会乱来,我只是……”
说着深吸一口气低低道:“我只是有些恨自己无用罢了,师姐被这个虚伪无情的渣滓骗得好惨,被绫姬这个毒妇害得恐性命不保,大师兄又在凡间生死未卜,说是历劫,御泽必在暗中动手脚叫大师兄历劫失败,届时大师兄若因此修为尽毁,便兵不血刃毁我十方世……可恨我什么都帮不上……”
诸邢听得也是心有戚戚,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微叹安慰说:“他们四人的爱恨纠葛也非你我能轻易掺合,天族势大,这天君与十方世的恩怨你比我清楚,且这御泽方才得了势,正是张扬得意之时,非我南海能抗,先忍着,只待来日方长。
过后下了席我便去拜访云枢上神,他医术了得且与父亲旧识,必能救你师姐,你也不比太过忧心,至于你大师兄,眼下我们虽还寻不到他的转世之身,但再多派些人去暗中去寻,想必总能寻到,届时暗中助他渡劫成功便可。”
兄长的话让诸风心中的愤懑稍缓,他勉强沉下心来,佯装面容平和,去看这殿上的“表演”。
天族太子的婚仪也是极为繁琐,最重要的便是要行三拜九叩之大礼的。
这第一拜,便是敬创世父神。
一跪三叩,作为天族储君夫妇礼节堪称完美,自是挑不出任何错,诸风却在心中冷嗤,果真是惯会装的……
二跪三叩,拜的便是堂中上首坐着的天君。
御泽夫妇二人正待下跪叩拜,而就在此时,殿外一声浑厚低沉的钟鸣声蓦然响起,悠扬不绝地飘荡进殿,正要行礼的二人被这钟声打断了。
钟声朦胧悠远,似响非响,似轻非轻,像是笼了一层雾,却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使得神魂都跟着短暂地震颤了一下。
待钟声慢慢散去之后,众仙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要出大事儿了!这是的弥天和光钟的钟声!
天门之上悬挂着的弥天和光钟作为上古神器,那可绝不是一个摆设,可三界皆知这弥天钟可感知三界之内灵力魔气的衍生消亡运转之律,只要是大范围的变动都能被弥天钟感知。
它被挂在那九重天天门上方,虽然丑是丑了点,有碍观瞻,但也无人敢轻视了它,这就相当于一口警钟,若它钟响,就代表有大能出来活动或者是发威了,亦有可能是有毁天灭地的妖邪出世了。
最著名事件便是六万年前,被封印沉睡的上古邪神离杀即将破封印而出时,弥天钟先三界所有人一步感知到大片毁天灭地的邪祟之力后响钟发出了警示。
虽说也阻止不了邪神重现世间,但终归是早一步有了心理准备,过程虽有些狼狈,但最终还是成功地将离杀重新封印了回去,而后一直到如今,弥天钟再也没响过。
只是现在,这突然再次响起的弥天钟,当下,让广陵殿里所有人都不仅心中一凛——
该不会又有什么了不得的魑魅魍魉跑出来耍了!?
殿中喜庆欢快的气氛忽然一滞,天君脸色都变了,也顾不得儿子的婚礼,当即招来一名仙侍前去打探,于是正在举行的叩拜之礼成功地被打断了。
自己万众瞩目的婚礼被打断,御泽和绫姬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绫姬,双眸之中的躁怒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诸风在边上瞧着,要不是时机不对,他还真想笑出声来。
很快,被派去探查的仙侍匆匆赶回,还带了个看守天门的天兵,那天兵跪地回话,“启禀天君,弥天钟钟身图腾呈乾一,坤四,爻七,意指天界东南之方位。”
天界的东南方位?
就在众人心中各自思绪万千之时,白发白须广袖仙衫的老君自席案后出列,八卦盘浮现在他掌间,“禀天君,由此推及弥天钟符文,乾一,坤四,爻七,并非邪祟妖魔现世之兆,此乃我仙家磅礴浑厚之气,非凶乃吉,按其所指东南方位,八卦推演可指至无涯归海,灵吾山……天君,想来是苍羲神君出关了!”
此言一出,殿中原本紧绷的氛围骤然一松。
是了,天界最东南角之地可不就是有一个无涯归海的存在,海中央灵吾山上那位上古尊神,那可是活老祖宗般的存在,只在后辈们的口口相传中,以供三界敬仰。
不过他老人家脾气一向不大好,无他允许,一概不准任何神人妖魔鬼怪靠近无涯归海。
说来苍羲神君闭关已有五万余载,若是他出关了,那弥天和光钟能捕捉打大范围灵力变动那倒也确实说得通。
但总而言之,不是邪魔不来捣乱就好。
绫姬眼中的躁意才稍减几分,但心中仍是暗暗地懊恼怨怪那个搞出这番动静的苍羲神君,明明已经五万年没有动静,早不出关晚不出关,偏就要在她大婚的时候出关,生生搅了她这般重要的时刻,着实可恶,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给她不痛快!
绫姬心中思虑千回百转,若是换个人她恐怕早已发作,但始作俑者是她父君和天君都惹不起的存在,故而在面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现。
绫姬掩于广袖之下的手悄悄拽了拽御泽的衣摆,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想法子让婚礼继续下去。
太子殿下目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被拉了衣袖后,他侧首看向身边的女人,眼中顿时满是柔意,他扬起温润和煦恰到好处的笑,温柔安抚绫姬示意她稍安勿躁。
绫姬登时便蜜糖甜入心,莲瓣一样洁白的面颊飘起两朵粉云,羞涩又甜蜜地回望御泽。
两人若无旁人深情对望。
在旁的人看来这是一对多么恩爱的小夫妻,可诸风是知晓其中内情的,这幅场景直看得他胃里翻江倒海,赶紧到了杯酒压压惊,他思忖着,回南海之后,偷拿点他阿娘用来敷面净脸的玉蛟泪珠好好洗洗眼睛……
正想着,就被旁边的兄长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只听得诸邢一声轻笑:“呦……阿风,看来真让你给盼着了,这场婚礼不黄也要成笑话了。”
诸风视线顺着转移,顺着兄长努嘴的方向看去,便瞧见位于天君左下首最近的那桌案席后一青年模样的男子起身出列。
男子墨发乌衣,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天界战神九钊。
只见他朝着天君一礼,语气镇定且平淡,“天君,家师闭关已有五万余年,如今既突然出关,必定事出有因,九钊心中记挂,请准许九钊回无涯归海瞧一瞧,若是无事,也好安心。”
战神九钊实力强悍,长久以来以己之名震慑魔界不敢小动作,护得三界安生,在天界相当受尊崇,便是天君也礼敬他三份,而九钊除了战神这个名头意外,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身份,那就是苍羲神君唯二的弟子之一。
从上古时期活到如今未曾神归混沌的尊神们已经不多了,如今这些尊贵的老家伙们用十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这其中又以苍羲神君为最,他是如何诞生的便是当初的创始父神也不得其解,上古时期这位大神驰骋三界之时可以说在座的神仙们有一大半连爷奶爹娘都尚未出世。
上古神尊嘛,活的太久生活难免无趣,于是他们大多都热衷于收些弟子来教育教育,打发打发漫漫无际的时间。然后把成了材的徒弟们撒豆子一般撒向三界,徒弟再生徒弟,若他们能名扬三界,世人最终提及的总归是一句,真不愧是某某神君的徒子徒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