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看看,老子虽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依旧不缺老子的传说。
可偏偏这位实力最强悍的神君与其他几位多有不同,他并不热衷于收徒弟为三界贡献后生力量,先前三界六族、四海八荒有多少名门望族携重礼想请苍羲神君开山收徒,一律被他打发了,而他不收徒的理由倒也干脆利落却叫人无法反驳,只有两个字:麻烦。
便是他唯二收的两个徒弟,据说也是他一时兴起在路边随手捡回去的。
若干万年前,九钊自无涯归海横空出世,最开始还有一堆神仙妖魔鬼怪抱着“苍羲神君不爱收徒弟是不是能力不行”的质疑态度不知死活地去挑衅过九钊,在被收拾得哭爹喊娘之后,三界众生达成一致共识——
不愧是苍羲神君的高徒,不能惹不能惹,千万不能惹!
后来天君亲自出马,三催四请地诚聘九钊出任空缺已久的天界战神一职,震慑一直以来都不/太/安/分的魔族众部。
自九钊司战神之职后,确实不负众望,魔族一直安静如鸡乖到现在,故此,战神九钊在三界的名望那是相当了得。
如今名望相当了得的九钊战神在天族太子的婚礼上突然站起了身,说他不参加太子婚礼了,对不住了,他要回家看师父去了……
而就在九钊说完这些后,自下方案席间又三三两两地站出来一些人,走到九钊身后,同样向天君禀明了他们向一同去灵吾山看神君的想法。
这些人中,有些是战神部下,自九钊任战神之前便早已跟随他,只忠于九钊一人;另一些则是苍羲神君另一位高徒的狐朋狗友,那位今日人虽然不在这里但影响力不能小觑;剩下的一些则是和无涯归海有过交情亦或受过无涯归海恩惠的等等……甚至还有好几位上古神尊,他们从前都和苍羲有过往来。
这七七八八地一站,一片筵席一下子就空出来大半,无涯归海素来遗世独立,但苍羲神君的分量实实在在摆在那儿,无人敢忽视,这千千万万年来,与无涯归海有旧的确实不在少数。
只是这么一站,太子殿下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饶是他再如何善于隐忍,此刻面上也真的好看不到哪里去。今日不但是他的新婚大典更重要的还是他的册封大典,要是这一半的宾客说走就走,日后他这个天族太子在三界之中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这些有恃无恐的家伙们根本就是不把他这个天族太子放在眼里!可恨!着实可恨!
边上的诸风将御泽这一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以遮掩快要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笑……真是笑话,九钊连你的天君老爹都不怕,还会在意你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新任太子的心情?这是得有多大的脸哪,才会认为自己的面子比人苍羲神君还大?
“哥,苍羲神君五万年出关,我们南海理应也当第一时间拜谒,你瞧东海和北海家的,都各站出去了一人。咱们也出个人以示对神尊的尊重?”诸风把头凑近了他哥哥,视线转移至站在九钊身后的那群人之中。
诸邢敛眉沉思,天族不能得罪,苍羲神君同样不能轻慢,虽他本尊可能都不会正眼鸟你是哪里来的一根葱,但他的两个徒弟可绝不是什么是省油的灯……
微一思量后,诸邢很快便做出决定,对弟弟道:“你不是不乐意看太子夫妇么,那你随北海水君他们一道去无涯归海代表我南海礼拜神尊,我便继续留在此观礼。”
“别呀哥!”诸风眼中满是恶劣的笑,“能进无涯归海的机会可不多,你是储君,去开开眼最好,你去灵吾山,我留在这里,放心这戏已经唱得够精彩了,我看都来不及,不会闹的。”
诸邢无奈地看了弟弟一眼,摇摇头,起身站到了殿中央的人堆里。
眼看着站到殿中央的人越来越多,天君的面色也越发僵了,但他也不敢发作的,看着底下为首的九钊,他不但不能有任何不满,还必须得有所表示才行。
于是他抬手朝坐在自己下首不远处的其他几个儿子中间招了招,“老二老四,你们代替寡人随九钊一同前去,代寡人向苍羲神君予以问候。”
天族的二殿下四殿下应声而出,面上恭敬爽快地应下,实则心中也笑得畅快,他们对这个太子弟弟可没什么兄弟情,既不用留在这里看这个算计了太子之位的庶弟大婚眼睛疼,又能让他面子更加扫地,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一大批神仙在战神的带领下转身就要离开,
绫姬忍了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真是不把他们玄清镜和天族太子放在眼里!于是她面色一厉,抬腿就要跨出去阻拦,却被御泽一把拉住手臂。
御泽面色阴郁,对绫姬很隐晦地摇了摇头,绫姬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然后夫妻两的面部在几番抽搐之后齐齐换上了最开始之前得体的微笑。
在边上看戏的诸风忍笑忍得极其痛苦。
第7章 (修)
这厢一大群老少神仙跟在九钊身后,踩法器的踩法器,骑坐骑的骑坐骑,瑞气腾腾的往东南边的无涯归海赶。
比起留下来看天族太子结婚,他们更加乐意来灵吾山拜见苍羲神君,毕竟三界中隆重的婚礼时常有,但进神秘又神圣的无涯归海,这样的机会可是破天荒地头一遭,平常他们连东南角都很少靠近,今日也是沾了战神的光,九钊回无涯归海自然进出自如。
九钊居然没否决他们一同前往拜见,想来就是这次苍羲神君不反对他们进无涯归海的意思吧……这样的机会走过路过怎能错过!
便是留在广陵殿的那些人,心中也是大感惋惜,要不是怕人都走光了得罪天君,他们也想来啊!
等到了无涯归海边上,九钊拈诀施法,破开了长期笼罩整个无涯归海的浓雾,催动法阵,带着众人顺利进入无涯归海上了灵吾山,大家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
灵吾山顶的栅栏门前,仿佛是早就料到他们一群人要来,远远地就有人等候在那里了。
一群人跟着九钊走近,九钊对着等候的人颔首示意,然后问道:“梼杌,师父可在屋里?”
“不在。”
梼杌是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十分有礼貌地给众人慢腾腾地见了个平礼,开口道:“诸位,吾家尊上出关,无意触扰弥天钟,劳各位惦念前来拜见,但我家尊上有事已经离开无涯归海了。”
众仙嘴唇紧抿,有点喘不过气来。
梼杌兽……这就是那只传说中上古时期一爪子摁死了一个部落的凶兽梼杌!已经十几万没听说过它的踪迹了,没想到居然在灵吾山给苍羲神君看门?!看来苍羲神君喜在灵吾山豢养上古凶兽的的传言是真的!
众神仙们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既然神尊不在,那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九钊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皱着眉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更加严肃了,又问道:“那师父可有留下什么话?”不然为何一苏醒就立刻用神思传讯要他立马赶回来,还让他顺道带些人进来也是无妨的……九钊了解他师父那狗脾气,这么大方放人进来,总归是有什么事的。
梼杌听了九钊的问话也没什么多余表情,双手互插在袖管里,老神在在,“不知道,尊上没说。只临走前吩咐我在此等候诸位,灵吾山贫瘠,只有绛柁果可以招待,诸位若是不嫌弃就自去去山脚的绛柁树林,要吃要拿都请便,游一游灵吾山再走也不迟,只西坡别去,那里养着的小可爱们见到生人不怎么友好。”
看吧看吧,苍羲神君养凶兽绝对是真的!
不过既然苍羲神君都留下这样的话了,那众仙也就放心大胆地灵吾山半日游了,这可真是“贫瘠”的灵吾山啊,还能连吃带拿绛柁果,绛柁果啊!
之前九钊上神给天君送过三个,被天君放进了珍宝阁……
这一趟果然是来对了,回去以后,光是吹牛逼就可以吹上几百年呢!
***
宁州的百姓这几日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添了新料,宁州巨富金员外家那个十九尚未婚配的独女终于要成婚了,还是招赘婿上门,听说这个上门女婿还是个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年轻书生。
有人说,那书生除了一个秀才的身份其实穷得一无所有,碍于金家的富贵淫威,不得与屈服之。
也有人说,那书生才华横溢,俊秀倜傥,正好与金大姑娘的美貌相配,才子佳人,两人是真心相悦的。
外界众说纷纭了好几日,在期待可看热闹的婚礼到来之前,宁州城内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二月十五花朝节,宁州城比往常要热闹得多,这一日城内开放宵禁一晚,许多周边城镇的商贩和百姓们都在这一天里进城赶集,每年都会形成花朝集会。
夜幕降临,集会上依旧人来车往,叫卖声嬉笑说话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人们大多都带着各色面具,这是宁州花朝节的一大特色。
西大街上,人群之中,有一袭飘逸青衫的出尘身影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尤为打眼,他与周围人一般带了个半张狐狸面具,虽瞧不得适合模样,但此人卓越如仙人般的身形让他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难。
身姿缥缈如仙,三千墨发泄于肩头,身形挺拔却绰约,那不凡的骨骼风姿,一眼便叫人难忘。
他自来往人群身旁经过,他朝着前方步履悠哉,便是走路,那一身神风迥异凡人。
身边路过之时,有一好事男子边走边观望,腹内却秽语,啧啧啧……这般仙姿脱凡之郎,若在那床榻之上,不知又该是何番不同于俗人的姿态,比真当是飘飘欲仙……
此人刚污梦痴想完毕,忽而就见了鬼一般脚下平地一摔,正脸朝下,恰好就摔在了一堆不知何事已静待在那里的狗屎之上,猝不及防张嘴惊叫之下,吃了满满一口狗米田共,紧接着肺门诡异地开始一阵咳嗽,大庭广众之下如见鬼一般把那一口的新鲜热乎,就着被磕断满嘴牙的血水顺着食道咽了下去……
众人在那儿围观惊呼之时,那狐狸面具的青衫男子早已满满走远。
走着走着,男子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停住了脚步,摊前一小童扯着父亲衣角大声哭闹,父亲无奈掏出两个铜板给小贩,换来一串糖葫芦递给小童,小童破涕为笑,舔着晶莹的糖衣,被父亲抱着离开了。
男子沉思片刻后在广袖衣兜里一阵摸,摸出了一颗金豆子递给小贩,声音清冷悠长,带着慵懒之意,洋洋盈耳,“要一串。”
小贩一愣,颤抖着双手接过金豆子,然后要把整个糖葫芦垛都给他,男子避过,自己动手拔下垛上最大的那一串后自顾自离开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学着方才那小童的样舔了一口红果外包裹的糖衣,除了甜,似乎没尝出什么特别的,正待张嘴咬那山楂果时,挂在他腰间的那个络子突然开始无风颤动起来,男子瞟一眼,没理会,继续往前逛着。
络子抖得越发厉害了,男人刚咬下一颗山楂,在嘴里嚼嚼,慢慢地皱起了眉,似乎并不满意这糖葫芦的滋味,吞咽下肚后他才凉凉开口,“你若再这般烦着本君,信不信本君现在就转身回无涯归海。”
络子立刻安静如鸡。
男人表示满意,但又有些嫌弃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串,尝了一口后就挑剔地再也不吃了。
他捏着竹签子往前走,走了约莫半条街,边走到了一座张灯结彩的华丽大宅的正门前,他抬头看向那挂着红绸的写着“金宅”二字的匾额。
这时候,才刚安静了一小会儿的络子又开始抖动起来,不过大概是怵于男子刚刚所说的话,它只敢瑟瑟地抖几下……再抖几下。
男人瞥一眼压抑激动的络子,拿着手里的糖葫芦串左右看了看。
正大门前一左一右摆着两只活灵活现的大石狮,左边的那只前右爪呈虚握状贴着地盘,虚握成拳的石雕缝隙刚好能让男人把竹签子插/进去。
男子满意地看了看爪子抓了一串糖葫芦的威武雄壮大狮子,然后他抬腿施施然绕过这头看门雄狮,看着紧闭的朱红大门,开始思索是敲门进去还是不敲门进去……
就在这时,原处不知是何处方位隐隐传来了喧闹嘈杂的人声,隐隐约约能听得几个字——
“杀千刀的……”
“天爷啊……我死了算了……”
“呸……忒不要脸……”
男人耳朵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接着,一点犹豫都无,直接转身循着那动静传来的方向瞧热闹走了。
走了……
男子腰间的那个黑绳络子这下不干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威胁不威胁的了,开始疯狂地抖动起来。
男人自顾自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着,毫不在意道:“距婚期尚有几日,本君心中省得,你那师妹,再撑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都说最是凡间好热闹,本君瞧着也是。”
黑绳络子继续疯狂抖动,连带着男子青衫长袍的下摆都在飘逸抖动,还隐隐散出了红光,周遭偶有人走过,于是男人索性把它从腰间一把扯了下来,团一团,往袖间一塞,继续往前走。
金宅往西再走,隔一条窄巷便是热闹的商铺街,宽敞的街道这会儿却在一段道路中央被人拥堵住了,围聚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不知道人群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于是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男人到的时候只能站在最外圈,女人尖利的叫骂声,间或夹杂这男人的吼骂。
于是他掩在广袖下的手,一根食指那么微微地动了一下,原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居然无意识的往边上一点点挪挤,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开辟出了一条容许一人通过的小路,而人群竟是毫无所察一般。
然后男人施施然就走到了人群最里之处。
人群中央是是两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和两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正不分彼此地纠打成一团,从四人的叫骂和旁人的议论中很快便能理清原委。
这是两对夫妻,毗邻的小摊铺,一个卖阳春面,一个卖葱油拌面,客人一个肚子吃不下两个面摊的两碗面,故而两家恩怨由来已久。
“一副不要脸的贱皮相,拉/客拉/客,要拉/客你怎么不上娼窑子门口去拉!嚎丧都没你这么卖力!”一个女人拔住另一个女人的头发。
“我呸,臭婆子也不撒泡尿照照照照自己,肠烂嘴臭,做出来的面连狗屎一泡,自己没本事就眼红别人,缺德当心生的儿子没屁/眼。”另一个女人回击,朝人脸上“啊忒”吐了口唾沫。
“娘了个腿的!老子让你们缺德!让你抢老子的客,这么着急,你咋不上赶着去阎王殿摆个面摊,赚鬼钱更适合你这阴损的孙子!”一个男人一拳打在另一个男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