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东北狐狸吧。
叶楹看着诈尸的胡风遥, 额角垂下几根黑线。
而且你们仙家打架,翻来覆去就是掐脖子,也没点别的招数吗……
胡风遥当然不知道叶楹在天马行空地乱想, 他低头在鼠面人肩上嗅了嗅,眼中露出一种兽性的嗜血光芒:“我好久没吃老鼠了。”
顿了顿, 他又接了一句:“真香。”
叶楹:“……”
是,我知道你说的, 是食物的那种香。
但你现在一脸着迷,在一个满脸黑毛的耗子精脖子旁边说出这句话,我只想送你四个字。
你好骚啊。
这画面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叶楹强压住跃跃欲试想去捂眼睛的手。
鼠面人的道行, 显然比胡风遥低了不少。
面对天敌, 他本能地抖如筛糠, 尖细的声音跟着打颤:“胡, 胡风遥。你不是也看不上黄羲泽?你为,为什么要帮他的命星?不如跟我灰四爷一起——”
“灰老四,”
胡风遥打断他的话, 好笑地紧了紧修长手指, 不意外地听到指缝传来的骨头摩擦声以及鼠面人的哀嚎:“你有什么资格拉拢我?”
“是凭着你这点微末的道行,还是……”
他回头看向林子里,缓慢地扫视一圈。
所有被他看到的红眼睛, 都很明显地瑟缩了。
“凭你的这群鼠子鼠孙?”
胡风遥眨了眨眼,嘴角勾起残忍弧度:“别怕, 自从修行后,我就很挑食了。不过……”
“你的修为,我就笑纳了。”
听了这句话,鼠面人的脸骤然扭曲了起来。
动物想要修成人身, 至少要经历几十上百年。要夺走他的修为,还不如要了他的老命。
鼠面人发了狠,破罐子破摔,发出一声极其尖利的啸叫!
这声音就像长指甲在黑板上抓挠,刺得叶楹耳膜生疼。她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捂住耳朵。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随着尖啸,被胡风遥辖制住的鼠面人通红的眼睛里冒出一道邪光,浑身骤然暴起血红的光芒!
那光赤红,却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它带着不祥的血色,像是蒸腾的血液,看得人浑身发凉。
这惊变让叶楹措手不及,她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突然,血光中探出一只修长的手!
那只手猛地暴涨三倍有余,化作一只指甲尖利的兽爪,狠狠地将血光笼在爪间!
那只兽爪上生着光泽漂亮的黑色皮毛,和鼠面人脸上那种令人嫌恶的黑毛完全不同。黑色毛发往上延伸,逐渐变成深红,然后是夺目的金红色。
叶楹睁大眼睛。
鼠面人的声音从尖啸变成哀嚎,像是被什么东西困缚住了一样。血色火焰疯狂左冲右突,却没有任何用处。
叶楹眼睁睁瞧着红光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凝聚到兽爪之中,一点不剩地被吸了进去!
同时,随着血焰的内收,兽爪也逐渐变小,重新恢复成了一开始的人手。然后手腕一翻,把什么扔在了地上。
叶楹目瞪口呆,视线也随着落在地上,这才看清——那是一只黑灰色的老鼠!
只是这老鼠长得……也太大了!瞧着像个两三个月的小猫似的!
肥老鼠被摔得七荤八素,四仰八叉地翻在地上,过了三秒才爬起来。
一爬起来,它后肢踩地人立而起,仰着头,短短的前爪在空气中对着胡风遥挥舞。嘴里吱声不断,像是在骂街。
胡风遥低头,看着因为修为被夺变回原形的灰老四,皮笑肉不笑:“真有不怕死的啊。”
他慢吞吞地伸脚,作势要把他踩死。灰四吓了一跳,身形敏捷地跳开,一溜烟地钻进了小树林。
胡风遥视线凉凉地飘了进去,红眼睛们发出一阵骚乱,一哄而散。
四周归于平静。
胡风遥理了理身上衣服,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他刚转过身,忽然一阵风直奔面门而来!
胡风遥一偏头闪开,出手如电,钳制住叶楹的手腕,龇牙嘶了一声:“还没打够?”
他现在说话都含糊不清!要不是为了把灰四钓出来,何至于挨了叶楹八个大耳光还忍着不吭声!
胡风遥阴恻恻地看着叶楹:“我就想一句,你是故意的吗?”
想叫醒昏迷的人,需要下这么重的手吗?
可看清叶楹的表情时,他不由愣了愣。
叶楹眼中盛满怒火。可恰恰因为极度愤怒,她反而没有什么表情,只带着一种森然的阴沉。
她问:“胡风遥,你拿我钓鱼?”
胡风遥动作顿了顿。
这已经回答了叶楹的问题,她怒声质问:“这一切都是在你计划中的吧?你知道灰仙想对我下手,所以拿我做诱饵?”
胡风遥沉默了几秒。
他觉得没什么必要对一个人类解释,可不知怎么,他还是开了口:“我一开始不知道。”
“但那场冰雹……来得太古怪了。”
如果他没猜错,只有第一个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冰雹是真的冰块,之后那些密集砸在车身上的震动,应该都只是灰四搞出来的幻术。
于是胡风遥就顺水推舟地被他们弄翻了车,顺理成章地“晕”了过去——不然以灰四的谨慎,恐怕不会轻易动手。
只是他没想到,魙像是跗骨之蛆,也来凑热闹,两个人真的差点被困死在水里。
说起来,深水冰冷,他要是不“醒”来,叶楹肯定没几下就抽筋,更别提逃到岸上了。
叶楹握紧了拳头。
她就说,胡风遥再怎么说也是个仙家。就算修为不如黄羲泽,也不该脆弱成一个随时晕倒的娇花。
所以她那些担心,那些绝望,那些恐惧,不过是他用来引诱猎物的诱饵而已。
“如果那时候你没打破车里的结界,我也会——”
话没说完,结结实实的一拳带着劲风,狠狠地砸在了胡风遥脸上!
这一下用了叶楹十二成力,胡风遥被打得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他头一歪,之前挨耳光时就岌岌可危的腮肉这下彻底破了,铁锈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
胡风遥松开手,舌尖顶上自己的腮帮子。
他垂眸笑了一下,再回头看向叶楹时,眼睛已经变成了金色的兽瞳。
胡风遥眼神冷得像是极地亘古不变的冰川,闪着危险的光,语气却还是慢条斯理:“你没听灰四说?”
他向前一步,与叶楹之间距离缩短到只有一掌。
胡风遥低头垂眸望着她,眼神中酝酿风暴:“我杀过人,叶楹,不止一个。”
顿了顿,他低沉的语气中带着无边杀意:“我不介意再杀一个。”
叶楹却寸步没退,不甘示弱地抬头看他。
与他的冰冷对比,叶楹眼中是滔天怒火。她怒极反笑,一字一句地:“有种就把我弄死,然后黄羲泽再把你弄死,我不亏啊!”
“黄羲泽,又是黄羲泽。”
胡风遥听了她的话轻笑出声,兽瞳竖成一线死死盯着她,像是要从她毫无破绽的外表下攫取出虚张声势的证据。
“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你不是挺聪明的,凭这些蛛丝马迹就猜到我在利用你?为什么不怀疑他是不是在利用你,为什么不怀疑他对你说的做的,都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入命,好让他自己恢复修为?”
“他没有,他不是,我就是相信他!”
叶楹毫不示弱:“他和你不一样,我能感觉到。”
这不是自我安慰也不是自欺欺人,是一种笃定的直觉。
那是……“命星”的连接。
无法撒谎,无法隐瞒,无法欺骗。
她没有证据,但她就是知道。
这份坚定不知道让胡风遥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子怔住了。
叶楹深深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走出去了十米,身后远远传来胡风遥的声音。
“叶楹,”他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做‘命星’的人类,从来没有好下场。”
尼玛的,挨了揍还不长记性,还敢咒她。
叶楹没回头,抬起右手中指,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她的声音也很平静:“胡风遥,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身后再没有了声音,叶楹脚步不停,径直走了。
微凉的风吹来,湿透的衣服没法保暖,反而成了冷风的帮凶。
叶楹运气不错,还真的找到了大路。她沿着路一直走,像个落汤鸡,面无表情,形容狼狈,脊背却挺得笔直。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叶楹蹲下身去,抱着手臂,把脸埋在膝盖里。
这好像是她的某种应激反应,刚才生死一线的惊心动魄和恐惧绝望,这会儿才排山倒海地压上心头。
后知后觉又来势汹汹,爆发出一阵眩晕。
不知道什么时候,狗子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它着急地绕着她打转,用尖尖的嘴筒子拱她,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心底涌起的陌生情绪像是一场风暴,委屈、心酸、对依赖的渴求汹涌而来,淹没了她一直以来的坚强。
叶楹的手神经质地颤动一下,随即把手臂收得更紧。
“黄羲泽……”
他的名字像是一个有着特殊含义的符号,被她无意识地念了出来,随即消失在风里。
第41章 故人相会,超级加辈 哄堂大孝了啊家银……
“楹……叶楹……”
“叶楹!”
叶楹被自己名字惊醒, 猛地坐起身。
下一秒,她就无力倒回床上,发出一声哼唧。
桃子忙把她按住:“别起这么急……我是来给你投喂的, 吃完了好吃药。”
叶楹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闻言在床上蠕动一下。
前两天她落了水, 又在风里吹了快一小时,回来就发起了高烧。
不巧的是, 爸妈必须要回老家去——半个月前就有个十几年的老顾客邀了他们去做婚宴,日子迫近,不能再耽误了。
她老妈从客厅走进来, 一脸担忧:“谢谢你啊, 桃子。”
“没事阿姨。”桃子安慰:“我来接班了, 你们就放心去机场吧。”
叶楹爸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临走还嘱咐:“桃子, 桃罐头你俩记得吃。”
桃子答应着,把人一路送到楼下才回来。
叶楹早就盯着那罐头不放,等桃子回来就对她挤眉弄眼地示意。
桃子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 又倒了桃罐头在碗里给她吃, 感慨:“好久没吃桃罐头了。”
很多北方家庭在孩子生病的时候,会买桃子罐头给孩子吃,大约寓意是“逃”。
叶楹家当然也沿袭了这个传统。
不知道是什么玄学的力量, 叶楹吃了桃罐头还真的觉得舒服了些,有力气开口说话了:“刚回来?”
桃子一边用勺子把碗里的桃肉切成小块, 一边回答:“是啊,交流会刚结束。这几天除了开会,每天都在记笔记、看资料,吃饭都只能叫外卖。”
“看出来了, ”
叶楹欲言又止,看了看桃子显然比出差前圆润的轮廓:“……肉眼可见的聪明了一圈。”
危险发言,桃子的眼刀凉飕飕地甩了过来。
叶楹往后一闪,嘿,没打着!
只是身体虚弱,一动就感到眩晕:“你也吃点,看给你瘦的。”
桃子:……
要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现在就要打爆这货的狗头。
桃子是午休抽空来的,下午还得上班。伺候完了病号,草草吃了饭,她眯了会,又火急火燎地回公司了。
临走前用温度计测了下叶楹的体温,桃罐头的玄学爆发,居然真的退烧了。
叶楹睡到下午两点,发了一身汗。醒来之后,精神好多了,就爬起来去冲了个澡。
冲澡出来,就听见手机一直在震。叶楹忙走过去接起:“喂?”
那边静了一秒,一道男声传来:“叶楹吗?”
叶楹狐疑地确认了一下来电号码——是个不认识的座机。她顿了顿:“是我。”
那男声低沉中带点粗粝,像是戈壁滩上风蚀的碎石:“现在有时间的话,来一下市公安局。”
叶楹吓了一跳,刚想说“我是良民”,忽然脑中闪过一丝熟悉感。她皱眉,试探问:“严警官?”
那边又是停顿一秒,像是惊讶她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可到底是公事,他只回答:“是我。”
叶楹瞪大眼睛。她记忆力一向不错,黄羲泽出车祸的那次,是这位名叫严烽的警官过来找她做的记录。
虽然当时心神不定,可严烽的声音很有特点,还是给她留下了印象。
说起来,他还给过她手帕,让她擦一擦手上的血污。
叶楹坐下,小心翼翼问:“您……是车祸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她问得没底,因为这事儿后来就是黄羲泽在处理了,她也不知道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可严烽打电话来,除了是因为车祸的事,她实在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原因。
电话那头,严烽的声音还是中正平直,带着执法人员特有的庄严和正气:“不是,是你外甥的事。”
外甥?她哪来的外甥?
叶楹更懵逼了,下意识地抓紧了手机。
……
四十分钟后,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