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颜夕殿下,我承认,开始我确实无奈之下是想对您动手以保全自我的,但这几天来,您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东西?”
“没想到,我居然沾了您的仙气,觉醒了净化师天赋,因此,我用我自己的灵髓代替了您的灵髓,交给了夏沫殿下。”
“日思夜想之下,我还是觉得心神愧疚难安,更担心夏沫殿下还想对您动手,所以特意来向您自首。”
柳姨悔恨到几乎难以自已,又颤抖着跌跪在地上,朝着少女伏下了身体。
这次颜夕没有再拉柳姨,只是避开了这一跪。
“你切割了灵髓?”颜夕的声音中染着几分讶异。
柳姨一脸悲痛地点了点头:“殿下,您对我这么好,为了您,即使切割灵髓再痛苦,我也心甘情愿地承受。”
精神力一动,乳白色的光点氤氲在柳姨身侧,柳姨没有拒绝,而是任凭颜夕掺杂着净化之力的精神力侵入了她的身体。
颜夕皱了皱眉。
“殿下,我身体虚弱,天赋又差,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切割灵髓之后,我的生命力开始急速下降,我已经时日无多了。”
柳姨苦笑了一声,拽住了少女的衣角,声音中带着卑微的祈求:“我知道,我是活该,只是心中一直有事情,我死不瞑目,只求殿下帮我一次。”
颜夕垂着眸,沉默着没有回答。
柳姨顿了顿,咬了咬牙,赤红的眼睛湿润润的,直接接着道:“殿下,我本来是凯特王城的女性,在郊区游玩时遇到了血日的星盗,被强行带到了边界,一辈子都无法离开。”
“我认命了,只是,”她的掌心紧紧攥住,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划破手里拽着的衣角布料,“当时我是和我的儿子在一起,我亲眼看着他像货物一样被卖到了黑市,我当时的他才七岁,才七岁呀!”
“眨眼十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他,一个模样周正没有任何背景的男孩,被卖到黑市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在血日待了十年的我比谁都明白。”
“殿下,我只求您,若是您逃离了血日回到了王城,能不能去找找我的儿子,救救他!”柳姨的面色更加苍白,似乎字字泣血,触目惊心。
这位颜夕殿下是格纳军团的人,凯特王国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而且她一向看人很准,殿下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娇纵任性,但单看她对奴室媚奴的态度以及平时的行为处事,就能发现,少女内心自有一套为人准则,她善良却不软弱,是她最好的人选,也是她唯一的人选。
她相信,诺诺一定会在她身边生活得很好的。
唯一出了一点意外的,就是……
“就是为什么切割灵髓会要了你的命,对吗?”
少女的声音拉回了沉思中的柳姨,她下意识抬起眼,眼神中带着一点表情破裂的恐慌:“殿下……”
颜夕淡然地将衣角从女人的掌心解脱出来,俯身直视着女人苍白如鬼的面孔:“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切割灵髓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夺去主人的寿命,但是,你体内的灵髓一共只有5单位,因此,你做的,不是切割,而是彻底剥离。”
作为一名净化师,却彻底失去了全部的灵髓,相当于被剥离了全部的精神力,剩下的生命力无法再储存,会像漏斗一样快速逝去,整个人迅速衰弱直至死亡。
颜夕扫了扫女人苍白的唇色,视线最终定格在她的眸子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
“我很同情你,也很佩服你。”
同情她不幸的遭遇,佩服她作为净化师却隐忍多年的品格,敢于果断切割灵髓的魄力,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之痛苦,做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我最讨厌的,就是莫名其妙被别人强行施加了恩情,之后再挟恩求报。你切割灵髓,不是为了我,失去的生命力,也不是我造成的,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极致的冷漠,她面色冰凉如水,似乎没有一丝的触动。
柳姨嘲讽地笑了一声,镇定地擦干了剩余的泪痕,并没有闪躲开少女的视线,而是平静地迎了上去:“殿下连我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愿望都不愿意满足吗?不过,我是哪里出了破绽?”
要知道,夏沫可是一点怀疑都没有。
颜夕:“第一,你体内灵髓出现的时间绝对在几年以上;第二,夏沫虽然又蠢又毒,但还不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
第三,夏沫系统的事情她早已经知晓,灵髓的事情还是她亲口透露给夏沫的。
还有,她的话语里面太刻意了,几乎字字句句不离开她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她,道德绑架的意味过分明显。
柳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十分虚弱:“可是,我快死了这件事是真的,诺诺的事情也是真的,殿下确实聪慧,可是真的就不能帮帮我吗?于您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颜夕轻轻笑了一声。
半晌,她凑在女人耳边,声音极轻:“柳姨,您知道吗?我就没准备从血日逃过去,请神容易送神难,血日这个毒瘤存在的时间,也足够长了。”
换句话说,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做,她所期盼的一切,终将在自己手里实现。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柳姨就是太聪明了,自以为将一切都玩弄于掌心之中,却不知道是自己白白葬送了性命。
少女的话语成功让柳姨怔楞住,像是变成了一块不会动的石像。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直到膝盖处传来难以忍受的酸麻感觉,她才摇晃着站起来,扶住了沙发的手臂,神情似哭似笑。
她捂住了脸,眼泪扑簌而下,嘴唇翕动,轻声呢喃着:“我的诺诺……”
***
辣鸡血日!
颜夕一关上门,原本冷漠的面颊瞬间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她恨恨地磨着牙,忍不住使劲地揪着床单。
血日星盗团真是太可恶了!伤害了多少碧血丹心的战士,毁灭了多少幸福美满的家庭!
“主人?”媚奴试探着询问道,“您没事吧?是柳姨她做了什么让您不开心的事情吗?”
不开心?
颜夕摇了摇头,停住了手下的动作,半靠在床边,托着腮看着关闭的卧室门,声音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味道:“不是不开心。”
只是极其复杂。
她能理解柳姨的做法,为了她的孩子,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全部。真要说起来,她也并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代价。
她用自己的生命来算计颜夕,只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机会。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可是,被算计的那个人是她,这恰好戳中了她最讨厌的那个点,她不是圣母。
“都是血日的错。”颜夕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总结道。
对了,还有,残忍地糟蹋了多少无辜漂亮的男孩子!看到媚奴,颜夕心中又补充了血日一个不可饶恕的点。
“是,都是血日的错。”媚奴浅笑了一声,附和着少女的话。
他定定看着少女精致的眉眼,粉红的唇,白皙柔嫩的肌肤,眼神却悄然动了一下。
在奴室备受折磨的多年里,他曾无数次地诅咒过血日,无用地咒骂着怨恨着,但现在,他在愤恨的同时,也感激着血日。
如果没有血日的设计,以他卑微的身份,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遇到殿下,他唯一承认的主人。
“喵。”
白色的猫咪像风一样窜进了少女的怀里,毛绒绒的毛发蹭着少女的的掌心,好像在安慰着少女。
白猫金黄色的瞳孔中满是关心之色,粉嫩的肉垫轻轻拍了拍,声音娇娇软软的:“喵呜~”
别不开心了,我给你撸。
颜夕亲热地将猫咪捧了起来,金黄色的瞳孔和黑色的眸子对视,充斥着说不出的温情。
“雪团最好。”她亲昵地用脸蹭了蹭绒绒的猫脸,感觉之前的全部消极情绪都被一扫而空。
雪团的瞳孔都因为激动变成了竖瞳,胡须一翘一翘地翘个不停,尾巴也欢快害羞地一甩一甩。
看到这一幕,媚奴体贴地退了出去,重新关上了门。
能遇到殿下已经是他几辈子积来的幸运,他完全没有资格奢求太多,只渴望能有机会一直待在殿下身边,远远地看着殿下,已经是他难得的幸福。
颜夕和雪团又打闹了一会,雪团的爪子勾到了衣服上的口袋,顺手牵扯出了里面的东西。
“喵?”雪团歪了歪头,卖萌似的叫了一声。
“这是什么?”颜夕将东西拿了出来,有些迷惑。
这并不是她的东西。
漂亮的五角水晶链在灯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看起来十分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这并不是之前大猫胡德送给她的那个普通军方制式机甲。
“是更高级的A型机甲。”颜夕的精神力缓缓流入机甲钮中,很快做出了判断。
“喵~”雪团的爪子指了指少女的食指,又指了指水晶链。
颜夕很快反应过来:“是修斯放的?可是,为什么呢?”
拿了她一个普通的军方D型机甲,还了一个A型高级机甲,还特意教了她相关的操作。修斯,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美人计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颜夕蒲扇般的睫羽动了动,打量着掌心的水晶链,眼神中闪过不解之色。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殿下,柳姨已经离开了,但她好像留下了一点东西。”
是媚奴的声音。
颜夕将机甲钮收回了系统空间,朝着白猫做了个“嘘”的动作,这才道:“进来吧。”
卧室的门被推开,媚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少女:“就是这个。”
第31章 血日星盗团 她是他一生的信仰
厚厚的一沓白纸?
颜夕蹙着眉头接了过来, 这白纸的重量还不清楚,估计得有百来张。
她简单翻阅了一下,每张白纸上面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落款的日期不一样。
【诺诺的眼角有一颗朱红色的朱砂痣。】
【诺诺的右耳后面有一颗淡灰色的小痣。】
【……】
一条又一条,每月一封,每年十二封, 十年一百二十封, 白纸黑字,颜夕好像看到了一个笨拙的努力记忆的母亲,生怕忘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可是,物是人非, 十年过去了,日新月异, 只凭这一行行冰冷的记录, 真的能够找回她珍爱的儿子吗?
“主人?”
媚奴的声音惊醒了失神的颜夕, 媚奴看了看少女手中的白纸, 道, “需要将这些东西处理掉吗?”
颜夕顿了顿,纤细白皙的手指攥紧了白纸的一角,半晌, 平静地道:“不必了, 你先去忙吧。”
卧室的门被再次关上。
颜夕轻轻抚摸着怀里白猫松软的毛发, 垂着眸沉默了一会, 眼神停留在了白纸上一处不显眼的湿润痕迹上。
最终,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东西全部放回了系统空间。
“喵~”雪团乖巧地直视着少女,金黄色的瞳孔满是温柔之色。
***
地下宫殿上面, 冷白的弦月悬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繁星稀疏,微凉的月色笼罩着浊林这片寂静的天地。
夏佐带着第三小队的人在丛林中急速前进着,他拧着眉,面色难看。
“殿下的追踪仪显示的就是这里,但是附近一片空荡荡,什么建筑也没有,血日那帮恶心的星盗,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凯希狠狠地咬了咬牙,金色的长鞭发出剧烈的破空声,树木摇曳,叶子掉了一地。
他们已经在这附近徘徊好几天了,仍然没有发现殿下的任何踪迹。
夏佐的视线在飘落的树叶上停留了一会,眼中闪过沉吟之色:“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上的建筑。”
凯希瞪大了眼:“难不成那帮星盗都席天慕地不成?他们住哪儿,睡哪儿?”
叶片在空中飘浮了一会,最终袅袅地掉落在平坦的土地上。
夏佐抬了抬眼,皎洁的月色打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老鼠会打洞,狡兔三窟,血日他们很有可能根本不在地上。”
“你是说……”凯希激动地拽住了手里的鞭子,感觉心头的迷雾都被破开了不少。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三小队听令,缩小搜寻范围,挖地三尺,也得把血日那帮耗子给找出来!”
“是,队长!”
***
地下宫殿。
灯影晃动间,颜夕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的勾画。
雪白的纸张上,地下宫殿全部的结构图赫然跃于纸上,这是她这几天来的全部成果。
每一条小路,每一个地方,每一扇大门,每一个出口,都被完全清晰地标记,务必使格纳军团的人到来之后,血日的每一只苍蝇都逃不出军团的包围圈。
“媚奴。”颜夕红唇轻启,轻轻叫了一声。
另一边的媚奴乖巧地放下了手中全部的事情,快走几步赶了过来:“主人,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媚奴吗?”
颜夕凑近了一点,眨了眨眼,“媚奴,我可以相信你的,对吗?”
媚奴的脸因为羞涩瞬间涨得通红。
少女的距离极近,空气中似乎都氤氲着只属于少女的清淡草木香。她肌肤如玉,漂亮的眸子里似乎蕴含着一汪秋水,波光流转。
鲜红湿润的唇畔像是沾了露水的鲜花,忍不住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悸动,像是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是拯救他的人,是他的恩人,是他的主人,也是他心之所系,镜中花水中月,信仰一生却不敢触碰的人。
媚奴抿了抿唇,压下了心中不可言说的情感,声音有些沙哑:“主人,媚奴的一切都是您的,即使失去性命,堕入无尽深渊,媚奴也绝对不会背叛您。”
颜夕:“???”倒也不必,说到底两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因为利益的一致而结成了暂时的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