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婶子,昨儿我见着叔从叉子大队那边回来嘞,还见着他跟一个面生的婶子拉扯, 好像在说什么下次、约什么的, 这都说的啥啊,婶子你给我说说。”唐冬冬一副很好奇的样子,眼睛睁得大大的, 真诚又渴望地看着挑起事儿的婶子。
那婶子顿时一噎,面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尤其是刚才还跟她同一战线挤兑唐冬冬的几人,现在倒用嘲笑同情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多可怜似的。
唐冬冬也不是随便乱编的话,她确实看见了,只是之前还想当没瞅见,谁让这红婶子自己先挑衅上门?面子嘛,都是互相给的。
而红婶子家里那位跟叉子大队那寡妇有牵扯这事,河溪大队真有不少人知道,而红婶子管不了她家那口子,为那寡妇的事,红婶子家经常闹腾,本来之前出了王大的事,红婶子家的消停了,没想到啊,这才多久,竟然又开始了。
这些嘴碎的妇女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她们刚才能对唐冬冬一个小娃挤兑讽刺,转头就能对红婶子家那位的风流韵事说三道四。
唐冬冬见红婶子被一群中年妇女围在中间,一副可怜相,却没什么同情之心,哼哼,小样儿,还跟我斗。
大家伙瞧得真真的,看见唐冬冬也不敢太过分,谁知道唐冬冬是不是下一个唐秀欢?当年唐秀欢那可真是打遍河溪大队无敌手,轻易没人敢招惹的。
虽然没人当着她面说那些难听的话了,但唐冬冬还是被他们的眼神恶心得够呛。
“我又没怎么了他们,我是吃他们家大米了?还是抢他们家钱了?”唐冬冬在队里溜达一圈,都没心情耍了,只能气鼓鼓回家找她奶。
杨菊花正在收拾她房间,给准备住进来的宋明睿隔出一个小隔间来,家里条件就这样,但孩子送来了,好歹给人家安置好了,既然都决定养,那就用心,结果咋样,至少心里没愧。
她听见唐冬冬的唠叨也没说啥,抬手指指边上:“给我抬那垫子过来摆上。”
唐冬冬嘟嘴,却依言搭了把手:“奶,你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
“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想说啥就说啥,你还能一个个管得过去?吃到嘴里的才实在,你没放在心上,他们说个几天就没心思说了,你越是放在心上,他们越是能说,说不定还能说到年底去。”杨菊花摆好垫子,觉得不错了,才有心思搭话。
“奶,你咋这么好说话?”唐冬冬嘀咕,这都不像她奶了,但细想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好说话?”杨菊花哼了一声,“这些人就是眼热你得到的那些东西,咋的,难不成还要我一个个给他们分一点出去?天底下咋就有这么多爱占便宜的人!”
队里那些说唐冬冬的闲话,杨菊花没听见吗?听见了,一清二楚,但还能咋样,总不能一个个打上门去叫他们闭嘴,总归是他们家得了实惠,别人爱酸就酸,反正别想从她手里抠东西出去的。
唐冬冬连连摇头:“不能,不能,我的奖励不能分出去,那是我应得的,就酸真的分了,他们该酸还是酸。”
“冬冬别操心这些,那些人闯后山这事还没算清,他们倒好,现在就开始要好处,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贡献。”
唐立强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恨不得冲出去跟说闲话的人打一架,他家冬冬好着呢,什么小小年纪就知道往家里扒拉好处,不顾大队,自私自利……听得唐立强一肚子火气,但这话人人都说,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起的,连找谁算账都不知道。
“爸,你别气了,我帮你晒豆腐干。”唐冬冬见她爸心气不顺,比她还要生气,顿时心里一松,算了,虽然憋屈,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家里人关心她呢。
唐立强也不阻止她,还教唐冬冬怎么摆更好:“这事总是有个由头,爸总是能找出这个人的。”到时候揍一顿狠的。
唐冬冬不知道她爸心里凶残的想法,认真照做,还别说,晒豆腐干也很好玩呢,这些豆腐干昨天已经晒了大半天,今天晒完就差不多了,本来软软的豆腐现在已经半干,颜色也从白变黄,用手指一戳,还有了韧性,戳着戳着,她又想起之前吃到的麻辣豆腐干。
吸溜!想舔碗底了,又辣又香又麻的豆腐干,啥时候还能吃一次呢,现在是想起一次,就更加惦记一点,怪不得大姑记了那么多年呢,越是吃不到,就越是惦记。
这么想着,唐冬冬就用期盼的小眼神看着唐立强:“爸,大姑啥时候再来咱家做麻辣豆腐干啊?”
唐立强被小闺女这个湿润润的小眼神瞅着,心里的火气顿时散了,乐不可支地点点她的头:“闺女啊,你爸我不是你大姑肚里的蛔虫,咋知道,想知道你得缠你大姑去,或者是缠你卫国表哥去,那小子馋,说不定就说动你大姑了,要不然哪,下一顿麻辣豆腐干得放到过年那时候喽!”
边说话,唐立强便去看杨菊花,就见他娘老神在在,好似一点也没听到他的话,仿佛那床上新铺的草席有破洞一样。
反正娘这里没戏!唐立强心底叹气,总觉得他娘也是想吃的,就是舍不得东西,说到底,家里还是穷。
唐冬冬不知她爸的小心思,听到这话,立刻拍拍小胸.脯:“我办事,爸你放心,等卫国表哥过来,我就找他说去。”
杨菊花这时候不得不说话了:“你个小娃,别缠卫国,你大姑爱咋样就咋样,反正这事你别歪缠人,要让我知道了,一顿竹笋炒肉跑不了,还有你,”她盯着唐立强,“咋跟冬冬说的?咱家又不缺这点吃的,没必要,以后再让我知道,两顿竹笋炒肉。”
唐冬冬跟她爸唐立强顿时就歇菜了,得!好吃可以,不能掇串别人的,唐秀欢毕竟是嫁人生子了。
不过,这一打岔,唐冬冬对那些闲言碎语更没放在心上,她决定要去找出闲话的源头,总要看看是那个家伙闲的蛋疼搞她,哼哼,要让她逮到……
“冬冬。”
“嗯?”唐冬冬看到来人,愣了一瞬,“大花?你找我?”见大花瘦瘦小小黑黑的,脸上满是汗水,两条细腿跟柴火棒似的一折就断,背上背着她的小弟弟,手里还拉着一个不断挣扎要去玩儿的弟弟,心底滋味难言。
大花好似没发现唐冬冬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是啊,我正要去给我爸妈他们送水,没想到碰上你了,你这是要去卫生所找许嘉远?”
唐冬冬听了她的话才从那奇怪的情绪里走出来:“对,你送完水要不要去卫生所?你怎么不过去看小人书了?好些天没见你了。”
大花摇头,额头上的汗跟着落下:“我就不去了,我要照顾弟弟,家里还有不少活要干,没时间玩儿,我跟你不一样。”
这话听得唐冬冬心里打了个突,什么叫跟她不一样?
还没等唐冬冬想明白哪里不一样,就听大花又问,“冬冬,我听人说你早知道后山那有东西,没跟大队说,却先跟许爷爷他们说了,所以上头才会有人过来将后山围起来的?这话是真还是假?”
唐冬冬听得很奇怪,她盯着大花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不过,这话也没错,就点点头:“对。”
不知道是不是唐冬冬的错觉,大花的脸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些许狰狞,应该是看错了,大花一向是柔和的性格,没见她跟谁红过脸。
“你为什么不跟大队说后山有东西,偏要跟外人说这些?”大花好像不理解的样子。
总不能说她一开始就知道后山有那么多宝藏,上交国家是应该的吧?
唐冬冬只能说半个真话:“发现东西就应该上交国家,队里的干部们和学校的老师都是这么教我们的。”
大花一愣:“你说的对,但……”
但什么呢?能说冬冬做错了?有好东西应该他们河溪大队分了?凭啥啊。
大花一开始鼓起来的那团气撑不住了,眼睛明明暗暗的来回好几次,也没跟唐冬冬再说什么,眼神更没交流,失魂落魄带着弟弟走了。
这场偶遇跟谈话令唐冬冬摸不着头脑,她有点摸着大花的意思,但也没完全摸清楚,心里的奇怪感觉一直散不去。
“……你说,大花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唐冬冬长叹一口气,歪坐在椅子上,盯着屋顶,双目无神。
许嘉远鲜少出门,要不是唐冬冬过来找他,他都不知道队里竟然这么说唐冬冬,心里有点恼火,面上也带了出来,他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句:“让他们等着,砖瓦厂的事快成了。”
唐冬冬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双眼亮晶晶,紧紧盯着许嘉远:“快成了?!真的?!”
“爷爷跟周爷爷这两天就在忙这件事,要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所以才说快了。
“难怪没见着他们!”唐冬冬喜滋滋的,本来她对队里那些闲言碎语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乍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嘴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甜到心底,更是彻底将事情丢到脑后去。
事情要是办成了,那她家可真就要开始红红火火之路啦,大姐的工作也有了着落,到时候吃香喝辣,夜里睡觉都能笑醒!
“真是太好了!”唐冬冬恨不得在大队里跑个三十圈庆祝一下,好缓解她的激动之情,但现在她只能跟许嘉远分享一下,其他人那可不敢说,不到定下来的那一刻,心里不安定,万一公社来个半路截胡,那真是没地儿哭去。
“所以说,要不是公社那边拦着,砖瓦厂的事早就搞定了?”唐冬冬缠着许嘉远,从他嘴里掏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许嘉远不是个会主动说话的人,全靠唐冬冬嘴皮子利索。
明明不是个多话的人,偏唐冬冬硬要让他变成话痨。
许嘉远点头:“在扯皮,公社那边说,到时候建厂在河溪大队多招人。”
“那肯定不成,多亏啊,亏大了,”唐冬冬猛摇头,“他们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说出这种话的,真想知道他们脸红不,就算说给城里户口,那也亏,砖瓦厂在咱大队,才能人人有益,到时候队里的工分值钱,说不准比城里人过得都好。”
两人嘀嘀咕咕好一阵,当然,说话的主力军是唐冬冬,许嘉远只负责回答,但唐冬冬也心满意足,这段时间的操心总算没白费,好吃好喝的光明未来就在前方啦!
高兴得她不由哼着歌蹦蹦跳跳回家,但这一进门口,唐冬冬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劲,很不对劲。
“娘,你这么一走,家里谁管?就为了那没见过面的别人家的娃?冬冬惹的事还没结呢,到时候人家闹上门来,我们咋办?!”孙兰的声音有恼怒,有委屈,还有不满。
唐冬冬一个趔趄,差点就摔了,她惹了啥事?
“二嫂!什么叫冬冬惹了事?我家冬冬啥都没干,你凭啥赖冬冬?!”杨芬芳没好气的喊,仿佛只差一个机会,她就能跟孙兰打起来。
孙兰也不服气,梗着脖子叫:“没干啥?我今天一整天在外面遭了多少白眼?你家冬冬惹的事,凭啥要我们受着?哦,好处全是你们三房得了,坏事就全是我们受着?没天理了!你们三房这些年占了家里多少便宜,我们又捞着什么了,还不兴我说半句了?说都不让说,这理找谁说去?要我说,我们干脆分……”
“啪!”杨芬芳冲上去,狠狠给了孙兰一巴掌!
第34章 二合一 唐冬冬眉头直跳,大哥不会有危……
杨芬芳这一巴掌打得猝不及防, 所有人都愣住了。
疼痛叫孙兰怒火更旺,她捂住被打的脸,一脸不敢置信, 脸上火辣辣的痛越来越明显:“杨芬芳!你敢打我?!”
杨芬芳扬了扬巴掌,她手掌也痛,但她比孙兰更生气:“打你一巴掌算什么?我还想再给你一巴掌!”
孙兰见杨芬芳果真想再给她一巴掌,忙往后面避开, 嘴巴骂骂咧咧的叫屈, 杨芬芳见她这样,哪肯?
不能叫冬冬被人说是因为她才闹得分家!那样冬冬还有什么名声?!
早就知道孙兰没脑子,但杨芬芳没想到,她这个妯娌还能更没脑子,这真是不是亲娘就能使劲作践娃了?杨芬芳此时恨得想将孙兰扔下河喂鱼去!
两妯娌打了起来, 谁都没反应过来, 就杨菊花动作快,三两步走上前, 一手扯一个, 虎着脸:“够了!谁再动手我就让她回娘家过去!动嘴也不成!”
一见杨菊花, 孙兰杨芬芳算是冷静了一点,但两人还是斗鸡眼一样瞪着对方。
杨芬芳首先就喊:“娘,你来评评理,她孙兰说的什么鬼话?啊,家里的东西一向都是你跟爹做主的, 谁也越不过你们去, 我们又没争没抢,大家各凭本事,她没本事, 倒是敢叫屈!今儿这事不给一个说法,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哦!冬冬就没为这个家做贡献了?吃着豆腐的时候,你们就没念过冬冬一分好!”
要杨芬芳说,倒不如干脆分家个干净!各过各的,凭她男人的手艺,还怕过不了好日子?!
“谁不是都想要好的,不要坏的?但人要讲良心!”
杨芬芳说的话可叫一屋子人面子都难看了,都知道这话不止是在说孙兰,顺带还有其他人呢,李一梅没敢看那边,说老实话,她心里也添了堵,觉得冬冬惹了事。
“良心?冬冬要是有良心,就该叫我们家上去后山,而不是报给上面,有好处不往自家划拉,装什么大蒜!现在谁不知道那后山埋着金山银山?要是我们早点拿点回家,再怎么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算全大队的人都上后山拿一点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反正最后总是会报给上面,咱们也不要多的,多好的事!现在咱啥都没捞着!”孙兰口没遮拦惯了,更是个不会顾及旁人的。
“大嫂你想想,要是家里拿了一点,这些到了年纪的娃也不用再瞅了,体体面面的相看对象,说不定还能往城里找工作,咱家这日子可就要换个新样子了,你就不心动?”
心动!
可李一梅看着杨菊花那臭得跟粪坑没差的脸色,没敢应孙兰。
杨菊花臭着脸,什么也没说,却去抄起扫帚,对着孙兰一顿揍,哪儿痛专门往哪儿打,完全没留手:“便宜!便宜!你光想着占便宜!你这个猪脑子怎么就不想想坏处,国家的便宜你都敢占!我看唐家这个小门小户是容不下你这个心大的,你等我出完气,赶紧收拾东西家去,唐立安,听见没?将你这个缺心眼的送回娘家,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想不通,那就一辈子在娘家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