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吓都吓死了,这不就是要她男人跟她离婚吗?当即腿软成面条跪下来,抱着杨菊花的大腿哭喊,话不成句的,谁也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杨菊花平时也凶,但从没说出过这样的话,不仅是孙兰,就是李一梅杨芬芳都吓了个够呛。
唐立安动动嘴,想开口求情,却被杨菊花瞪住,没敢动,垂着头站在那,声音低得听不见,却带着哀求:“娘……”
“咋的?你还想帮这个搅家精说话不成?要不你跟你媳妇一起去她娘家住个几天再回来?”杨菊花横眉竖目,一副不容反对的架势。
唐立安没敢说话了,真怕再说什么惹恼了他娘。
杨菊花气都要气死了,以前家里日子过得平平,大家都是吃糠咽菜,就是娃们上学这事有点分歧,但娃能不能念得进书端看自己,这个没什么好争的,谁让你自己不争气呢?
结果,现在眼看日子要好过起来了,为了一点点东西,几个儿媳妇能打起来,反而不能好好处在一块了,想到老大老二,杨菊花心里忍不住叹气,这两货不及老三精明,除了伺弄家里那块自留地,没什么心眼,好似一辈子要在地里过一样。
但当娘的,也不偏心哪个,都想他们好好的,她跟老头子是指着老三能拉拨一下前头两个哥的,老三也是有这个意思,不然不能将豆腐方子拿出来,要是就老三日子好过,老大老二日子还是那样,这三兄弟关系好不了,对老三也没好处,队里唾沫星子都能淹了老三一家。
分家?这个家能是那么好分的?!
“老二家的,这几天先回娘家去,等到时候了再回来。”唐三民直接就说了出来,大家长发话,这下子谁也改不了了,孙兰哭得像死了爹娘一样。
唐冬冬全程傻眼,怎么都没想到,事情发展竟然会是这样,孙兰这个二伯娘哭得叫她害怕,忍不住往她.妈杨芬芳后面躲去。
杨芬芳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情况比唐冬冬好不到哪去,她也是一时冲动,孙兰这就要被送回娘家了?
“哟,三哥,这是咋了,你叫闹成这样!”唐家这一出闹得不小,听到风声的人就跑了过来,有热闹的地方,总是有人的。
唐三民摆摆手,懒得跟他们胡扯,河溪大队哪家哪户人不多?人一多,家家时不时都会闹点矛盾出来,谁又比谁好呢,你今日看我笑话,明儿就轮到我看你笑话。
杨菊花更没心情将人骂走,要是理睬院墙外面的人,他们越来劲,不理他们,他们反倒觉得没意思,人就走了。
“要我说啊,杨菊花你就是偏心,偏心你三儿子,要不然能是唐春妮那丫头片子上高中?几个男娃娃小学毕业就回家种地?谁家不是偏心大儿子小孙子?也就你这一家没成算的,反倒偏心小儿子孙女的!”王婆子使劲嚷嚷,一副逮住杨菊花小辫子的得意样。
杨菊花见是王婆子,冷笑一声:“你是偏心大儿子小孙子了,但你家是什么情况,我家又是什么情况?王大赌.博被抓,回来了没?还要几天才能回?你小孙子倒是养得够肥,但走两步喘三口气,顶个屁用!要是人人像你,倒不如像我这样!”
王婆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谁让杨菊花句句直戳她心口呢?
“三百块找不回来了吧?”杨菊花见王婆子面色不好,心情反倒好了不少,也笑了。
王婆子心肝脾肾全都痛了。
众人哄笑开来,虽然杨菊花王婆子三天两头就吵,但不得不说,她俩吵吵还是有点意思的,光是听杨菊花说话,也有点趣味。
“王婆子,你家王大啥时候回来?好几天没见他了,该不会回不来了吧?”
“怎么可能回不来,王婆子偏心王大这么多年,我看就算是累死王二他们四个,王大都要回来的!”
“哈哈哈!王婆子还等着王大王宝蛋给她养老呢!”
“养个屁!就王大王宝蛋那两孬货,王婆子就算躺床上动不了都要给他们煮饭吃。”
“要我儿子孙子跟王大王宝蛋那样,我倒是宁愿要唐春妮这样的孙女,好歹考上了高中,说不定鼓鼓劲,能挣个铁饭碗嘞。”
“笑死人了,还铁饭碗,农村人去哪弄铁饭碗?”
“也不是不能,唐春妮学历高,长得也好,说不定能找个城里人,到时候婆家要是肯出力,不就能捧上铁饭碗了?”
“城里人?人家城里人只找城里人,哪看得上唐春妮一个村姑?”
“嘿!总有些城里人娶不上婆娘的……”
“滚滚滚!还是叔伯婶娘呢,编排我家娃,你们咋不一头跌进粪坑里醒醒脑呢?”杨芬芳见他们越说越过分,抄起扫帚就拍人。
众人面色讪讪,见杨芬芳一脸要吃了他们的表情,没敢再胡咧咧,虽然自觉说的没错,但确实不应该在人家亲娘面前说这些话,应该在背地里说的,但有个人却将这些话听进了耳里。
杨芬芳这一扫,可算是把看热闹的人撵走了,唐家重新安静下来,孙兰不哭了,手里提着唐立安给她收拾的几件衣服,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见没人留她,一脸哭丧样。
杨菊花:“赶紧滚!没叫你回来不许回来!”这个家要好好整顿了,孙兰就是个憨货!
孙兰:“……”
“娘,你现在去县里,要几天才能回来?”唐立强出门借了自行车,回来问杨菊花。
杨菊花叹气:“看那娃病得咋样。”
唐冬冬听得一头雾水:“奶,你要去哪?”
经过一番解释,唐冬冬才知道,那宋明睿在来的路上发起了高烧,唐立兵不得不将宋明睿送去县医院,而唐立兵假期快到了,要回部队去,有心想照顾宋明睿都没那个力,只能让杨菊花去县里照顾宋明睿。
唐冬冬听得直皱眉,很不高兴,凭啥啊,凭啥要我奶从家里去县里,就为了照顾宋明睿,你宋明睿算老几?
唐冬冬一开始就对宋明睿有偏见,现在这个偏见越来越大,这还没来家里呢,就已经开始给她奶添麻烦,要是以后……
但唐冬冬一个小孩的意见在大人那里没丁点影响力,何况杨菊花决定了去做,那肯定就不会撒手。
唐立强送杨菊花去县里,家里的活就被派给了其他人,唐冬冬都被安排去磨豆腐了,跟唐秋实几个娃轮流推磨,可把一群小孩憋坏了,但又不能不干活。
杨芬芳李一梅两人合力做豆腐,李一梅将话收在心里转了好久,才装作不在意问:“你家春妮找对象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合眼缘的。”
“哪那么好找,”杨芬芳摇头,“你家唐钢呢,咋样?”
要说着急,李一梅最着急,唐钢十六了,在农村,十六岁的小伙子都有已经当爹的,相看对象花个一年时间,再到准备结婚的东西也要花好些时间,忙忙碌碌两年,到结婚时就差不多了,而且挑对象要早点挑,免得好的被人先定下了。
“别提了,我托我娘家妈那边找了好些个,家里好姑娘也好的要的彩礼多,有个还要三转一响才能应下,咱家这样的,真是想都不敢想,家里一般姑娘好的要的彩礼也不少,有个说要五十块,这钱老不少了,家里差姑娘好的也看了几个,但找这样的姑娘,娘家就是拖累,谁敢沾手?”
李一梅说着不断摇头,想找个好儿媳太难了,怎么看都有不好的地方。
杨芬芳想说她鸡蛋里挑骨头,到底没说出口,只道:“慢慢看,总能找到合心意的,咱家这情况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唐钢也是个肯干活的,这样的男娃吃香。”
李一梅苦笑,她看重大儿子,怎么都想给他找个能帮衬他的媳妇,所以这个未来大儿媳的娘家总想要好一点,至少不能给唐钢找个拖累,但这样的姑娘太难找,人家姑娘条件好的盯着条件更好的找。
“要是当初能硬逼着唐钢念书,那个初中文凭,现在也不至于还是这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李一梅好似感慨般说
杨芬芳听得心里打了个突,春妮念高中这事是她心里一个敏感点,就是在两个妯娌那里也是如此,虽然现在大家不看重读书,但能念高中的,那真是不同,虽然春妮很可能捧不了铁饭碗,但她高中生的身份确实是给了她更多的选择。
就跟队里姑娘家相看对象一样,没念过书的姑娘行情就那样,但找杨芬芳给唐春妮介绍对象的人真不少,而且条件好的也有不少,当兵的,家里条件好的,又或是自己争气念初中高中的,这就是不同。
李一梅从前没觉得念不念书的有什么差距,反正都是一样地里刨食的,但近两年,感觉就清楚了,她就是比较人家给唐钢和唐春妮两人介绍的对象,差距明显得不得了。
这叫她心里如何不难受?
见杨芬芳一时没说话,李一梅又说:“要是早知道有今日,当初我就是求爹娘,也要求他们让唐钢唐铁他们留一级,说不定多念一年小学,能考上初中。”
这叫杨芬芳怎么回?她只能跟着说:“大嫂说的有理,要不是夏明不想念了,我都能用绳子将他绑起来送去学校念书。”
李一梅听她这话,顿时后悔自己提起这茬,唐夏明才十三,这娃也精,要是真让杨芬芳绑去多念一年小学,到时候考上初中咋办?
“春妮到底是念了高中的,你可把把好关,给她找个样样好的的。”李一梅僵硬转移话题。
杨芬芳将豆腐花舀进模具里,头也不抬:“那肯定的,反正春妮也才十五,找个两三年都成,不急,总归咱家会做豆腐,迟一点找,到时候家里情况更好些,说不定还能找个更好点的,你家唐钢也是。”
李一梅勉强笑笑:“你想没想过给春妮往城里找对象?”
“往城里找?可别,咱十里八乡的也不是没好小伙,扒拉一圈,总能找到好的,没得往城里找,我可舍不得春妮受气,那城里也不是那么好呆的。”杨芬芳当即拒绝,当然,她没说的是,要是春妮能捧上铁饭碗也不差人家什么,可这话万万不能当着李一梅说。
“春妮这么好,就是嫁去城里,也是成的。”
“还早呢……”
唐冬冬听了一耳朵小伙子大姑娘,晕头转向的,她姐也才十五,竟然就急着找对象是不是不太好?
“你找谁啊?”唐秋实隔着竹门,奇怪地看着这个面生的男人。
男人笑笑:“没找谁,我就是路过,口渴嘛,想来讨口水喝,要是不成,我就去找下一家问问。”
“秋实,谁来了?”杨芬芳在灶房喊了一嗓子。
唐秋实也大声:“没见过的!”
唐冬冬甩着她两条小胳膊,推石磨真够累人的,跑出来看,没见过的人,而且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不正经!
“妈,大伯娘,不是咱大队的人,瞅着面生,他说要到家里喝水嘞!”唐冬冬嚎了一声。
李一梅出来看了一眼,也是没见过的,但人家说是来讨碗水喝,也不好拒绝了,只是不喜这男人的眼神,一双眼瞧着就不正经,站在那儿,专门往家里打量呢,顿时就想起那些小偷小摸的混子来。
“唐钉?唐钉!给人送碗水去,等人喝完了就拿碗回来!”李一梅也不回去,就站在灶房门口盯着那男人,反正就是不叫开竹门让人进来。
“多谢大嫂子,我在这门口站着就成,有碗水解渴就够了。”这男人也不觉得自己被警惕怀疑而尴尬,一副坦荡荡的模样。
这人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我不是好人”这五个字,唐冬冬对他警惕,但日头这么大,这男人也不敢做什么,再说了,晚上她家也有很多人呢,根本不用怕。
唐冬冬对这人是好奇的:“大叔,你从哪里来的?要去哪儿?我从来没在大队见过你。”
男人低下头,混黄的眼珠子在唐冬冬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的像狼外婆:“大叔就是恰好路过,不是你们河溪大队的,我是树根大队那边的,离你们大队不远。”
树根大队?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但唐冬冬一时没想起在那听说过。
唐钉端了水来,男人接过,喝了一大口,又一脸好奇,问:“我听说你们河溪被抓了几个赌.博的人?你们知不知道他们人去哪了?是不是都送去劳.改农场了?”
唐钉巴巴盯着男人手里的碗,想着早点拿回来,他.妈刚还拧着他耳朵让他早点收碗回去嘞,见男人没有还给他的意思,就不高兴了:“这事儿在队里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那些玩牌的除了被送去劳动,还能去哪儿?你喝完水没,我得拿碗回家,等着用。”
“快了,让大叔我喘口气呗,”男人又喝了一口,仍然没喝完,他想问的话没问完,“你们河溪那片竹林真够大啊,每年都能挖不少竹笋吧?你们知道谁家有酸辣竹笋不?我家老娘最近胃口不好,就想吃这口,要是有,想换点带回去。”
“那你去找张大娘准没错,她会做酸菜,也会做竹笋。”唐冬冬斜眼看人,心里转啊转的,树根大队……还有这个男人……答案好像就要跳出来,但总是少了点什么。
“张大娘?大叔也不知她住哪啊,你们能不能给带个路?”
唐冬冬才不给他带路,直接抬手一指:“张大娘就住在村口,她家最多瓶瓶罐罐的,门口也摆了很多,你一看就知道是哪家。”
“呵呵,那也成,竹林那边东西多,你们这些娃是不是经常去那边玩儿?”
唐钉:“那当然了,你喝完水没,我举得手都累了。”
“多谢了!”男人将空了的碗还给唐钉,“听说你们大队有个福星,总是捡到金子?”
唐钉捧着碗,没有不高兴了:“对,她家就在我家对面!”
男人最后奇怪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驻足看了一会儿王家,然后离开了。
唐冬冬盯着男人的背影,忽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终于想起了树根大队为啥这么熟悉,这不就是原著里那个被王七丫挖了金首饰的倒霉蛋吗?这个倒霉蛋不是啥好人,给王七丫制造了不少麻烦,当然最后被王七丫整得很惨。
不对,竹林那的首饰已经被她大哥跟他的小伙伴挖了。
这个男人说是路过讨水喝,其实是想来追查他不见了的首饰,他们这边是没说漏嘴,但是,难保那些分了首饰的人没说出去,要是那些人说首饰是被她大哥挖的,那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