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没想到她还惦记着他,点头:“谢谢。”
山光远没有山家人的牌位,说实在的,他心里只有模糊的印象,只有大火烧遍全府之前,父亲的叮嘱,母亲的哀嚎。说是祭拜,也是心里模模糊糊的不知道该祭拜谁,该如何祭拜。
他只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将瓜果、香炉放在了一处石台上。
山光远并没有跪下,只点了线香之后,深深鞠了几躬,又起身。那盘子里装了几个苹果,山光远拿起一个,啃了一口。
言昳吓了一跳,掰他的手要夺回去:“我们这儿,拜完了不能着急吃贡品的。”
山光远摇头:“没事。他们,会很想、看我吃的。”
言昳抢过苹果,放回托盘上,跟怕他又扑上来狂啃似的,紧紧按住苹果:“他们?你爹娘?”
山光远:“不。护送我。南下的那些。”那些将士。
山光远不知道他们的真名,之前在山府也没见过他们,只知道他们互相叫对方“老鬼”“猴子”“瓜蛋”之类的。甚至这时候,他已经记不太清他们的脸,只记得他们背着他时候如巨船般的臂膀,记得他们死前瘦如枯木的模样。
当时正值饥荒,他们一路南下,经过一片树林时,现沿路的树皮都被扒光了,众人饿的眼前绿,了疯的在林子里找草叶子嚼。猴子真是只猴子,却从一棵野苹果树的树梢上,摘下了一个小小的野苹果。
所有人传过来,用自己脏兮兮的衣袖擦净了,咽着唾沫递到山光远手里。
期待的望着他咬下一口。山光远咬下去,又酸又涩,可他太久没吃到这样的东西了,还是点点头。
众将士笑了起来,摸着他脑袋道:“等咱们到了金陵就不愁了,听说那儿山好水好,随便当个船工,就能赚老多钱。以后咱天天给阿远买苹果,大家一人一个,天天吃!”
可最后,谁都没吃上。
前世,山光远到了孔管事家养好了胃,也一直不肯、不敢吃苹果。
言昳听他说是护送他南下的将士,心里大概有数了,松开手,道:“那倒是该给他们上柱香。供品就在这儿放一夜吧,咱明日再收。祭祖被咱俩搞成了祭奠逝者了,哈,不过真要祭祖,我也只想祭奠我娘。”
她正说着,就瞧见外头轻竹几乎是跳进了院子,四处张望着找她。
言昳面上一喜,连忙提裙进了屋里,留住山光远守门。
一进屋,轻竹便笑着掩唇,低声道:“李冬萱已经扶他去休息了,老爷醉的不像样,执意要歇息在西院大奶奶的屋里。”
言昳笑:“这倒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不必去,那李冬萱不是蠢女孩,她最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李月缇也会帮她的。让山光远去请那郎中来。”
重阳日,月色深,李月缇推开门的时候,屋里一片混沌的深蓝色月影,就瞧见李冬萱正站在屏风里头,开始利落的脱自个儿的衣裳,她露出稚嫩中透着生命力的躯体,只是她把裙子一夹,裙摆撕烂,转头往床上爬回去,跨过白旭宪,缩进床帐深处。
李月缇缓步靠近了几分,她刚刚听见屋里有些动静,便道:“他动你了吗?”
李冬萱脸在床帐深处看不清楚,只听她轻轻笑着。李冬萱没想到这位大她好几岁的大奶奶,竟然不怎么懂人事,她道:“烂醉成这样,那儿立不起来的。当然,男人都不这么想,他们也没在烂醉的时候摆弄过,都以为能酒后乱性呢。”
说着,李冬萱支起腿来,狠狠往自己大腿里头掐了捏了几下,留下些许青紫的指痕,将拇指大的血包挤在床铺上,还有几滴滴在了自己的腿内,把血包的肠衣给李月缇。
李月缇捏过,扔进火盆中,唰一股白烟,便焦黑成渣了。
李冬萱又开始脱白旭宪的衣裳,白旭宪说是烂醉,但那酒中家了不少催|情药物,他自己燥热的厉害,李冬萱手一碰到他,他便扯起衣领子来,眼都睁不开,手就顺着李冬萱的胳膊往上摸索。
李月缇紧张小声道:“我怕他——”
李冬萱那张跟她只有两三分相似的脸,在床帐里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大奶奶怕他真的碰我?我都进过人牙子手里了,大奶奶觉得我没被糟蹋过?我本以为买我来,就是让他糟蹋的……大奶奶竟然只是让我做戏,我不知道该说你不怕麻烦好,还是菩萨心肠好。”
李月缇闷闷的,半晌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有人在这事儿里受伤害。”
李冬萱扯着嘴角笑了笑:“我这样的人受的伤害,往往都不被当做伤害。”
李月缇只顿顿道:“伤害,就是伤害。”
李冬萱抓着白旭宪衣领的手,因这句话渐渐握紧了,她刚要开口,白旭宪满是酒气的脸贴在了她锁骨上,双手贪婪又肆意的掠过,李冬萱反手抱紧了白旭宪,对李月缇扯出一个微笑:“堂姐,你该叫了。”
李月缇实在是被眼前画面冲击的厉害,白旭宪啃咬着李冬萱的身子,她却冷淡的笑着,拥着那个令人恶心的男人,再次道:“戏再不上,就来不及了。”
片刻后,西院的丫鬟被一阵尖叫惊动,就看到李月缇满脸不可置信的倒退出房门,捂着嘴满脸惊恐与恶心的哭着,靠着廊柱,身子软下去。
丫鬟们以为屋里是有了什么老鼠,纷纷冲进屋里去,就目睹了那一幕。
白旭宪在李冬萱身上耸动,似乎还喃喃叫着她名字。李冬萱低声尖叫啜泣着,几乎放弃了挣扎,面上满是绝望与破灭……
言昳坐了一会儿。
果然,就有丫鬟来报,说西院已经炸成一锅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继续。
李冬萱没被他那啥,是演戏。
第42章 .骟了
酒喝的太多, 催|情药物也太多,白旭宪迷迷糊糊的抽动着身子,却叫不醒。
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把他从床上扒下来, 驾到屋子另一头的榻上去, 给他灌茶也灌不进去,只拍着他的脸, 急道:“老爷这是喝的大醉了, 夜风又冷, 还这样醉以入房, 怕是要出大事, 瞧着脸色都赤红, 怕不是中风!要不要请郎中来啊。”
下人们商量半天也没主意,转头就想去找李月缇。
可女人这边也乱了套了, 几个丫鬟找衣裳来给李冬萱披上,可李冬萱见人就尖叫着躲起来, 乱踹乱打,抓着头发, 谁也不敢靠近。
而李月缇在外头扶着墙根一阵干呕, 好半天才在丫鬟搀扶下坐在廊下凳子上, 眼睛都直了,泪就跟水似的沁的满脸都是。
下人心里忐忑,上前去跟她汇报此事,叫了好几声“大奶奶”,她才突然回过神来,声音颤抖道:“去、去吧!请郎中来看看,怕是老爷年纪也不轻了,别喝多了凉酒, 又……闹出这种事来……”
其中一个丫鬟道:“要不要去找老爷院子里的人来帮忙照料。”
李月缇瞪眼过去,怒道:“你是想这事儿闹的所有人都知道吗!你怎么不找老太君说去?!”
那丫鬟连忙掌自己嘴:“不敢不敢。”
过了许久,那郎中终于进府了,哪怕是白府常请的郎中,可屋里那样看着狼狈,也不好往屋里请。只能给瘫软的白旭宪套上件外衣,往偏屋送去。白旭宪好像很不好,送到偏屋的时候脸上一阵疹子,半昏半迷的抓着自己的胸口和头发,似乎头痛心口也绞痛。
那郎中被几个奴仆围着,送进屋里去。
郎中也吓了一跳,探一探脉便神色凝重,急道:“白老爷今儿这是做了什么!喝了太多冷酒,又气血上头,还……还几番泄了精元,肾气虚亏!!房中之事既能延年益寿,亦能杀人!这不是掏空身子的事儿,这就是中风了!”
简单来说,就是白老爷马上风了。
仆从彻底慌了起来,那头白旭宪房里的大丫鬟也听说了消息,跑来了,扒开其他人就往屋里冲,嚷嚷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大奶奶,老爷不是说宿在你院里,怎么、怎么就出了这事儿!”
那大丫鬟叫钏雪,总在书房陪着白旭宪看书练字,看得出来是惯常在白旭宪面前受宠的,敢对李月缇叫叫嚷嚷,急的眼都红了,仿佛要怪罪李月缇了。
旁边一个小丫头靠过去,对钏雪一阵耳语,钏雪这才知道白老爷醉酒强了大奶奶的堂妹,此刻结舌,也说不了什么。
她虽然吃惊,也不大怀疑。
因为钏雪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白旭宪好上的,外人觉得白旭宪是如何的清流士子,她却懂:强|奸李冬萱——非常像他能干出的事儿。
郎中还是伺候过这片许多高门大户,急急喊道:“怕是要施针激醒老爷,而后再服药,你们先替我去抓这些药,按我写的方子煮上。来,你来抱住他!”
大丫鬟钏雪被郎中一指,呆住。
正说着,白旭宪心口大痛似的人抽搐起来,一片片疹子从脖子蔓延到脸上。
郎中怒吼:“快!大奶奶也压住他的腿,先施针|刺长强、人中二穴,若再救不回来,再想别的法子!”
钏雪只能上|床,抱住一身酒气的白旭宪,李月缇力气小,压不住腿,几个仆从看她神情恍惚,连忙上前接替,李月缇被身边丫鬟扶了出去。
屋里一阵叫嚷忙活,终于有人惊惶大喊“行不得!行不得——老爷没应声啊!”
李月缇坐在回廊上,脸色呆呆的,里头钏雪哭了起来:“老爷!你不能走啊!你这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办,奴婢怎么活啊!”
这话不是深情,是因为白家确实不能没有白旭宪。家中嫡长女太小不堪女户,白旭宪如果死了,按律是要收缴近半家产。但实际上这年头世道乱,官府心黑,极爱欺负没户主的家族,白旭宪一死,白家人脉也等于玩完了,白府上下都被收缴了都有可能。
李月缇嫁人不过半年多,官府估计会放她归家,白府就真的彻底散了。上上下下的奴仆,若契书还没到的,说不定会被官府拉去当兵做妓。
若是白府上下都被人收缴了地、房,白家就彻底没油水了,那更是没人会领养二小姐、三小姐,不知道她们要流落到哪儿去呢!
眼见着白旭宪脸色赤红昏迷不醒,钏雪在屋里哭号起来。
郎中怒道:“别哭了!拿火来,还有一法,便是艾灸曲骨,但怕是阳事永远起不来,往后但凡饮酒、受风或用力,也要腰腹疼痛,身肤发痒!但却能吊住这条命!”
奴仆们说不上话来,钏雪哭道:“什么有老爷的命重要,只要老爷活着,我什么都愿意!郎中你快艾火施灸吧,老爷要救不了了,咱们都要完!”
众奴仆也在床边吓得又趴又跪,哭嚷起来:“郎中快救命吧。”
那郎中满头是汗,大袖一挥:“你们说话管什么用?!快去问大奶奶如何决策吧!”
一帮人又跑出来找李月缇,李月缇正坐在回廊上无声的流着眼泪,钏雪算是奴仆里最有身份的,直接往李月缇面前一跪:“大奶奶,您听没听见,老爷怕是过不去这道坎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就让大夫施灸!”
李月缇好似半天才回过神来,听钏雪急忙解释,她终于懂了,怔怔道:“若嘉平醒了之后、发现自己再不能起阳……怕不是要怪罪我了。”
钏雪眼里含着泪,去握李月缇的手:“怎么会,咱们这些奴婢都看着呢,大奶奶是老爷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您及时发现,老爷怕不是在屋里命都要没了!”
李月缇还是慌神:“要不去找老太君——”
钏雪哭道:“奴婢这就去问,可要是真等老太君回信,怕不是来不及了!”
那头,郎中又闹了起来,他正收拾医箱,穿上外袍打完走,被一帮奴仆抱住,他嘴里还喊着:“算了,别来找我,我进府以为不过是个风寒小症,你们磨磨唧唧,我也救不回来!这是中风——你们想拖着,那我也不想手底下闹出人命!我走,你们另请高明吧!”
钏雪哭的更大声了,李月缇终于站了起来,一咬牙,道:“何郎中别走,救人要紧!就按您说的办吧!人要是没了,说什么也没用!”
郎中终于被推进了屋里治病救人。
毕竟曲骨也不是人人都能见的地方,白旭宪本来就没穿上的裤子,被扒的更彻底了。
下人们也顾不上仔细看白老爷身下二两软皮,只一个个又哭又急的抱住他腿脚。
过片刻,忽然听到屋里一阵拉风箱似的干哑吸气声,和剧烈的咳嗽声,郎中喊道:“醒了醒了,药来了吗!”
钏雪在屋里,坐在床上抱着白旭宪满是艾灸痕迹的膀子大哭。
几只手递过去,一碗药撒了半碗,终于送进了眼睛半阖,满脸红色小丘疹的白旭宪嘴里,他两手两脚瘫软动弹不得,半逼着被喂下药去。
郎中又施针,白旭宪一会儿剧烈发抖哀嚎,一会儿又虚软下去,郎中终于放下针,在满是咸汗的脸上薅了一把,后撤几步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命是保住了,别的往后再看吧!”
屋里众多奴仆松了一口气,几个想表忠心的,直接坐地上大哭起来,跟自己爹又活了似的,朝何郎中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