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只听过对方的名字。
言昳听说曾经童年也算是“难兄难弟”的山光远,爱惨了白瑶瑶,只觉得连山光远也他妈是个瞎眼玩意儿。更何况为了白瑶瑶,他连自己的权力都守不住。她没少私下嘲笑过他愚蠢。
她猜,山光远日后手握大权,怕是想摆脱童年的凄惨往事,想抹除的不止那段回忆,更想抹除见证他卑微境况的言昳。何况言昳后来名声很不好,他可能也觉得童年那个脾气不好的作精大小姐,落到如今的境地,也是活该吧。
再一次朝夕相处,就是大婚之后,他们过上了想弄死对方的温馨生活。
只是言昳重生了,可不会因为山光远日后会手握重兵而腿脚发颤,惶恐不安,跪抱大腿。
她想来想去,重活一次,还是要把山光远当狗使唤。
因为他真的很好使。
当然最好能让山光远别下场太早,跟另外的男主和男二,展开厮杀到最后的白瑶瑶争夺战。而且,他好歹也是个男三,白瑶瑶的锦鲤buff是对男性追求者都网开一面的,如果山光远能用他那股子变态劲儿,把文里几个主要角色都给整惨了——
虽然她挺讨厌山光远的,但如果他真能成为文中第一搅屎棍,她岂不就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言昳此刻想着想着,都激动搓手了。
她侧过身子,从白墙上的雕花小轩窗往那偷看。言昳以为山光远与白遥遥的第一次见面,估计会像电视剧中一样,滤镜拉满的慢动作特写,两个人心中有着跌宕起伏的心境——
但并没有。
此刻反而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白遥遥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山光远。
但山光远就是不接。
他在低头继续编草鞋。
言昳眼尖的注意到,他可能是手上有点小伤痕,但跟山光远以前和之后受过的伤相比,这还不如一个倒刺。
白瑶瑶那边似乎急的要哭出来了,说罢把帕子按在了他手背上。
贱还是您贱。言昳心想。
以她的性格——偶尔纡尊降贵的对人好,那个人还不领情,那她早甩手走人了。
所以说她这脾气,在收割男人上,没法靠柔情蜜意,只能靠胸围和脸蛋了啊。
山光远皱起眉头,向后退了一步,盯着白瑶瑶看了一眼,然后直接转身,往马厩的另一边走去了。
言昳心里摇了摇头:傲娇冰山的人气,已经大不如先日后甜、干就完事的霸道王爷,再这样下去,你的爱情真就变成草蛇灰线了啊。
不过这俩人戏份已经开始了,言昳想了想,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露面。
别他妈的又被人当成插足小三了。
这种小说里,跟女主同龄的任何女性只要跟文中男主男配有一丁点接触,都是潜在威胁。言昳上辈子只是动动商业手腕,骗众多男人的钱,就在原文里快写成人尽可夫斯基了。
她利用山光远,不需要当面跟他说,写信更好,还能隐藏自己的身份。
言昳决定撤了。
她轻手轻脚的从门口走过,马厩院内似乎没有声音,她转头往那边一瞧,却猛地一惊。
山光远正掐住了白瑶瑶的脖颈,面露杀意!
言昳:?!
言昳懵了。
这什么意思?
山光远为什么会想杀白瑶瑶?!
她以为他那种“得不到就毁掉”的病娇心态,是常年爱而不得才养出来的。可现在他根本就不认识白瑶瑶,为什么要痛下杀手?
还是说,他特别容易被招惹?
不对啊……婚后,言昳骂过他那么多回,说过那么多难听的话,山光远从来就没动过手,他的部下也说,他除了战场上,生活里几乎从不动怒。
言昳愣了一下,瞬间想上前阻止,但她又顿住了脚步。
她为什么要阻止?
白瑶瑶是锦鲤女主,死不了的。她上辈子曾经心软救人家这位真正的女主角,差点把自己给坑死,现在可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山光远如果从小就是这种可怕家伙,那他早期犯蠢,把自己作死了也没办法。
白瑶瑶挣扎着,手抓在山光远手背上,吃力的转过头去。
就看到粉雕玉琢般的红裙女孩站在门洞下。她面相天生带几分甜笑,目光却冷静,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像是什么也没瞧见一样,转头往外走了。
白遥遥正要艰难的叫“二姐姐”,就感觉到掐着她的小少年手抖了一下,松开了手指。
白遥遥跌坐在泥地之上,惊恐的朝后退。
却发现那小少年一直无表情的沉默面容上,露出几分复杂,他喉咙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啊”,却又立刻收声,只朝言昳的方向迈了半步便站住不动了。
白遥遥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也不顾新裙子沾满污泥,她朝言昳跑过去,却发现言昳已经往外走远,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白瑶瑶一下子孤立无援,她有些慌乱,怕这小少年还要掐她。
但山光远只放下手,都没再看白遥遥一眼,便垂首拿着草鞋,往马厩深处走回去了。
白遥遥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儿,捂住脖子,两眼含泪跑走了。
山光远往回走了几步,就瞧见白瑶瑶刚刚非要硬塞给他的帕子,被他刚刚一脚踩进了泥里。
他弯下腰,捡起来。
连着帕子上的一团泥巴,抬手扔出了院墙。
言昳回到她的阁房内,看着屋里的镜子的碎渣都已经被收好了,桌上的西洋镜被更换了新的。摆放首饰的奁盒还在原处,芳喜为首的几个丫鬟大气也不敢出的立在那儿。
仿佛是等着她检查奁盒,清点归还的簪钗首饰。
她却不。
言昳看也没看她们,往光线更好的南侧屋走,踩着小软凳上了榻,摘了头上的帘簪,仍随手往地毯上一扔。
屋里空气更凝滞。
言昳没说话,托腮摆弄桌上新插的花瓶,随手掐掉了一朵蔫垂了头的花株。
芳喜屏息,衣领边出了一圈汗。只觉得是二小姐嫣红可爱的指甲,像要掐断她的脖子。
言昳却道:“轻竹,给我几口温茶漱漱口,大奶奶那儿的八宝茶太甜了,我怕坏了牙。”
轻竹捡起帘簪,扔进了屋内的杂物盒里,听见言昳叫她,眼睛一亮,连忙去准备茶。
其他几个丫鬟也觉得氛围一松,以为不过问了,连忙对言昳堆笑问候,赶着也去弄茶熏香。
轻竹端了杯茶到言昳手边,她瞥见轻竹手腕上,已然套上一串佛珠。
做事够利索啊。
言昳指节碰了一下杯壁,温度正好,便道:“轻竹,以后你早上早点叫我起来吧,陪我去给大奶奶请早安。”
轻竹面露喜色,忙应声。
且不说以前二小姐从来不去请安。
但这会儿让轻竹陪着去?
言昳这么一说,就是要让轻竹当屋里为首的大丫鬟了。
芳喜脸色难看了,出来给言昳做了个福,问:“二小姐,那奴婢平日还做什么?”
言昳笑了:“你该做什么倒还来问我了。我不大想管这些事儿,阿爹还让我多读书呢。以后,轻竹你跟她们说说吧。”
芳喜眼睛横过去,看向轻竹。
言昳当然看得出来,轻竹不单是新来的,也被屋里排挤。其他几个丫鬟的首饰装扮,一看就是经常买同款的小姐妹,轻竹却穿的是府里给订做的最素的青绿裙裳。
但她也看得出轻竹胆大,又有往上爬的心思。
言昳想敲打房里这几个油滑丫鬟,又懒得一个个了解,不如直接拿轻竹当枪使。轻竹要有这个本事对付其他丫鬟嬷嬷,那最好,她以后还可以各方面都用一用轻竹。
要轻竹没本事,她也像是有把事儿闹大闹难堪的性格,言昳就可以顺利成章的两方都罚,直接把屋里的人全都清出去,换一批新的。
真要是这些丫鬟里有坏心眼的下黑手的,恨的也是轻竹,只会内斗着对轻竹下手,沾不到言昳身上。
总之,她既没必要跟丫鬟当姐妹,也犯不着自己对付她们,只要会用人,就能把事儿都解决。
不过关于这个芳喜,言昳倒还想到了别的用法。
言昳瞧见芳喜还想开口争取什么的模样,笑了笑,道:“轻竹,你带她们出去吧,我跟芳喜说会儿话。”
芳喜面上露出几分喜色,连忙坐到榻下的脚踏边,给言昳捏腿,道:“二小姐别生气,奴婢不是……”
言昳待其他人都走出屋子,从小抽屉里拿了点玫瑰油膏,头也不抬:“我问你,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
芳喜一抬头,瞧见言昳冷冷的目光,笑容冻住,垂下头去。
言昳:“你身上出的这事儿,一旦我捅出去,怕是不止要被轰走吧。”
芳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而后瞪大眼睛,似乎不信年幼的二小姐嘴里说出这话。
言昳目光往下挪了挪,看着她小腹,歪头笑了。
芳喜脸色惨白,身子软倒下去:“二、二小姐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5章 噩梦
八九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事?
言昳:“是或不是。”
芳喜面上挣扎,半晌才脸色苍白:“……是。”
言昳上辈子在芳喜惨死后,才知道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只是月份早,没显怀。当然,后来芳喜惨死白府,在原著中,也成了言昳是灾星的佐证。
言昳猜,这孩子不可能是白旭宪的,白旭宪瞎搞过的下人可不少。如果是,芳喜早就高高兴兴的说出来,然后搬到西院去做姨娘了。
但这孩子也不会是什么奴仆下人的,否则她就请退归家,或者是干脆求老爷成全好事,嫁给那奴仆就是了,绝不会像前世那样不明不白的惨死。
芳喜又没有什么能接触外头的机会,估计是某次府内宴请某位达官贵人,她跟人碰巧有染的吧。
恐怕是她怀孕的消息传出来后,那个达官贵人或是白旭宪,想要让她闭嘴死掉。
到底是谁呢?
言昳托腮,轻描淡写问道:“你是想找那男人?”
芳喜面露几分恐惧之色:“也不是……”
言昳:“那你是想跑啊。”
芳喜咬着嘴唇:“是。”
可她眼里又闪烁着不甘心。
言昳笑着看她:“我猜你跑不掉,府里对于你这样的事儿,是最爱传的。他可能很快就要知道了。”
芳喜猛地抬起头。
其实不用言昳多说,她心里已经有几分绝望。
言昳心里算了算这些年白府来往密切的人,心里大致划定了范围。
言昳:“事儿都已经这样,装那点贞洁烈女,跑去跟人说‘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儿啊’之类的,都只会让你死的更惨。你若是愿意背个彻头彻尾的坏名声,孩子和你说不定都能活下来。”
芳喜被言昳言语之间的成熟吓到了:“……什么意思?”
言昳幼嫩的面容上,那不涂唇脂也一样红润的嘴唇勾起来:“你去我那奁盒里,首饰挑你喜欢的拿走。今夜打扮梳洗漂亮些,带上好酒,我帮你给孩子找爹。”
轻竹在屋外候着,只瞧见过了一会儿,芳喜神情恍惚的荡出来。
轻竹只以为芳喜是挨了臭骂,便端水进屋,言昳抹了手脸,漱了口,走到她几年都没好好用的小书桌前。
轻竹立马走来磨墨,道:“ 二小姐要练字吗?”
言昳顺手翻了一下旁边纸架上,都是她练的那些字。
别说狗爬字了,狗但凡有点尊严都不会这么爬。
而且跟硬着头皮完成作业似的,练一个“奇”字,写到最后一行就变成了乱扭的“大可”二字。要她读或背的那些书,就跟全新的似的,从没翻开过。
言昳捂了一下额头:小时候不学无术,大了也没好多少。她如今一手字,也不怎么好看。
言昳:“我想写文章呢。”
轻竹惊讶:“二小姐认识这么多字吗?”
言昳手一僵。
她现在找回穿越前的记忆,认字读书自然没问题,让她一边后空翻一边背木兰辞她都做得到。但问题是现在的山光远是半个文盲,他认识的字应该不多啊!
这写了信他能看懂吗?
但目睹山光远掐白瑶瑶事件之后,她可不想再去面对山光远了——
要不然就写和画结合,多用一点简单的词儿?
言昳虽知道山光远作为山家孤儿的真实身份,但上来就用这一招有些冒险,山光远可能会为了自保,会主动要找到写信的她,甚至想杀了她。
不过只要是写信,就有被他找上来的风险。
但言昳并不怕。别说现在的山光远,就是二十多年后,她也没怕过。
现在选择太少,走一步看一步吧。
言昳蹙眉片刻,对轻竹道:“算了,我画画好了,你出去吧。”
等轻竹到傍晚再进来的时候,言昳正窝在榻上吃葡萄,绣鞋脱了,要轻竹给她脚趾染凤仙花。
屋里满地的乱七八糟的画纸,甚至有张图上画着个穿甲胄的小人将军正在给一个年轻丑陋的小人皇帝舔鞋……
而一封小信笺被言昳隐秘的收在袖口里。
春雨来急,云黑无月,碎雨敲檐。
言昳重生后的第一夜,睡的很安生。
但另外一人,却没有这样的心境。
窄小砖瓦房内,湿冷霉臭,马厩旁的隔间内,少年山光远在床板上受噩梦所折磨。
有些依稀的早就不再蹂|躏他的旧梦,如浪潮般涌来。
浓烟,大火,火星缠满梁柱,倒塌下来,在他眼前灼烧出大团火焰。
他喉咙剧痛,眼前也有些看不清,只费力的不断往外爬,哪怕自己的手掌烫伤到发麻,也不敢停下来。他还记得阿娘被烧成火炭的木柱压住,那几乎要烧融的半张脸让她发出惨厉的尖叫。
阿娘却并不是要救他,她想要将他拽入火堆,拽入地狱!
她尖叫混杂着怒吼:“为什么是你活下来了!为什么是你这个怪胎,你这个连心都没有的怪胎!你是最不可能为我们复仇的!山家只剩下你,又与断了根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