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摇头,他向来不赌那个“万一”。
“有什么事我会叫丰收来送信,其他人来你不要信,你有事就叫六个喜去找我,别忘了!”
“记住了。”
“斋饭如果吃不贯别忍着,叫人去通知山下的人,每天送上来就是,只不破戒就没关系。”
“我哪有那么娇气?好了,好了,你妹妹已经十六了,不是六岁,老爷子你就放心吧!”
“……”
年羹尧无奈地离开。
瑾瑶回到寮院便无所事事了。也不知道二哥如何同两个舅舅商量的,这次他们都没有跟来,只他们兄妹二人带着年家下人。
带着这么多下人来,也不用她自己动手做什么,干脆带上孙嬷嬷出去逛逛。
四个铃紧张了:
“姑娘,要不我们跟着一起吧,刚二爷还说您出门要多带几个人呢。”
“你们要收拾东西,我也不远走,就在附近看看,有孙嬷嬷在你们还不放心啊?一包药下去,管他什么武林盟主都得倒下!再说佛家圣地哪有那么多坏人。”
孙嬷嬷抿嘴笑:
“行了,就我一人跟着姑娘没事的,就像姑娘说的,毒、药我带得多着呢,你们抓紧收拾吧,这里条件艰苦比不得家里,却仍不能失了礼数,这里常有大户人家的女眷来进香,别让姑娘被取笑了去。”
几人笑着应是,目送瑾瑶二人出门。
山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上几度,微微的凉风习来,让人毛孔都舒展开了。
“这里还真是舒服!”在贾府里生活的不愉快仿佛都消退了。
“山间是草木氤氲之气,属清气,尘世则是浊气,自然不同。”
“难怪常有些文人墨客喜欢隐居山中,我这刚来就觉得头脑清晰,自然涌起诗意,真希望能久居山中。不行,没有人烟,没有热闹的商铺,没有繁花美锦,常住在这里我可受不住这寂寞,还是偶尔住一下吧,要隐居也得等我老的时候!”
“噗嗤!”
“谁在那?”
第18章
分花拂柳,一道藏青色身影近前。
“四、四哥哥?你怎么在这?”瑾瑶是真的惊住了。
胤禛嘴角含笑,显然听到她刚才的话了。
“这里再往前走就快到岫云寺偏殿了。”
“啊?”瑾瑶显然没想到自己才走这么近就“过界”了,显然寺里这样设置是为了照顾贵夫人小姐们的脚力。
“我和岫云寺的方丈算是好友,时常找他讨论佛法。”
瑾瑶听懂这句是在回答她刚才的话。
苏培盛上前打千:
“见过年小姐,刚才是奴才失礼,望年小姐恕罪。”
瑾瑶摆手:
“这点事算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苏公公客气了。”
“你前两天身子不舒服么?”
“??”瑾瑶一脸懵相,她有不舒服了么?
“我身边的人恰好听到贾府的人找郎中,说府里表小姐生病了。”
“哦,不是我,贾府借住的表姑娘比较多,这样说原也没错。”舍了所有亲戚家女孩的名声,保全林姑娘一个。
“那这次呢?”
瑾瑶有点怀疑,自己是理解能力差呢,还是对方有沟通障碍,她怎么就听不太懂呢。
胤禛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忍禁不住,解释道:
“亮工不是说初八开始做道场么,怎么今儿就来了?不怕这山上没人烟,没热闹商铺太过寂寞?”
瑾瑶不好意思了:
“偶尔住上几天也是尝鲜了。”何况贾家乱糟糟的准备着过节,让她二哥也不能安心读书。
胤禛柔和了眼角:
“在贾家可有受委屈?”
“还好,能凑和,到底是别人家,不能要求太高。”
“如果有缺什么你哥哥找不到或者不方便叫你哥哥找的,尽管叫人带信给我,就去宁心茶楼找那里的掌柜。”
“呃,那也太麻烦你了,还是不用了吧?”怎么气氛这么暧昧呢。瑾瑶觉得有点热,拿着帕子扇。
胤禛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方道:
“不会麻烦,你不是叫我哥哥么。”
救命啊,谁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应对现在这场合,要不,先撤?
看到即使落荒而逃仍那么优雅、袅娜的身影,胤禛嘴角再次勾起。
“看来还是受委屈了,年家那里让人看着点,他们家久不在京,房舍破败修起来麻烦,想办法让他们早些修好。”
“是!”
一旁把自己当隐形人的苏培盛心里大惊,他打小伺候主子,什么时候见到他这样过!!
待见不到对方的身影了,孙嬷嬷道:
“姐儿,你想过将来会进宫或者嫁进皇家么?”
“将来?呵,嬷嬷,我的将来已经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了,想那么多也是无用,我还是更重视眼前,及时行乐吧!”
谁知道皇帝会把她指给谁,凭她的长相和家世,就是真叫她进宫难道她和她爹娘还能抗旨不成,就算她再没圣母心也不可能拿年家九族三百多口不当人命,何况抗旨她自己也活不成。
趁现在还自由能享受一天算一天吧。
想是这样想,可到底有些扫兴。
回去的路上瑾瑶和孙嬷嬷各有心事,二人没有再交谈。
晚上瑾瑶睡下后,孙嬷嬷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思绪飘向远方。
“阿娘~嘻嘻……”
“樱儿……”
孙嬷嬷泪珠成串往下掉。
她,孙十娘,药王孙思邈最小的孙女,自记事起就在祖父身边,和几个年长的堂兄姐学习医术,她虽年纪最小天分却最高,很得祖父偏爱,十五岁下山归家后入了武皇的眼,被带在身边同上官婉儿一起任女官。
她自幼山野长大,对朝堂之事自然没有兴趣,然爹娘兄长有野心,几次三番的劝导,她只能妥协。
即使这样每年仍有两个月以上回山回到祖父身边学习。
她都不明白自己这只醉心医术的人为什么会得到武皇的看中,越来越信任她的结果是自己不清不楚地多了无数敌人。
原来是自己的存在碍了许多人的眼。
只是自己医术武功高强,他们大多拿她没有办法。
22岁时嫁入清河催氏,次年产女樱儿,那时她终于不再只沉迷医术,樱儿的到来让她看到世界上只一种希望,她希望她的樱儿能平安长大,希望她长大后能嫁个良人,希望她能儿女双全,希望她能子孙满堂,希望她能福寿绵长,像祖父一样活过一百五,然而,这一切都只终结在她三岁那年……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结了这么多死仇,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他们拿有帝宠本事又高强的自己没办法便对自己年幼的女儿下手。
她的樱儿,她那可爱会叫阿娘的樱儿……待她见到樱儿时她都已经失去生命了,医术得了药王真传的她竟然连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都没救成,她疯了。
一个疯了的药王直系后人的破坏力有多强,想来当时满朝堂的文武官员从那时起再没人敢轻看。
她找到毒、杀樱儿的凶手,给她下药,让她哀号了三天三夜,亲眼看到她自己化为血水而死。
找到背后之人,灭了对方全家三百余口,待找到幕后主使时被武皇阻止了。
因为那主使者是她的儿女。
真是好笑啊,武皇的儿女们嫌她活得太久想要她早点死好腾位置,而自己救了她,让屡屡中毒的她转危为安,从而得罪了她的儿女,而她就是这样对自己这个恩人的!
想来武皇也是后怕了,她估计从没想到自己这个能给她续命之人竟然转眼就能变成索命无常,她惧了。
可自己已无所惧了,自从樱儿去了后自己也不想活了,唯一支撑的信念就是为她报仇,仇人还在她怎么可能停手。
最终她倒在箭雨下,是的,功夫再高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对付她,只需要用千人组成的弓箭手不停射击就可以了,只可惜他们小瞧了她,她可是药王的后人,用毒岂是一般人想防就防得了的?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仇人闭眼,可想来她留下的无色无味绝命散早随风弥漫了整个公主府,就是不知那上千兵士和公主府几百人能侥幸活下来几个。
终于可以闭上眼了,她以为自己那满身罪孽是要去地狱而无缘与樱儿在阴间再相见的了,哪知一睁眼竟然身在大清。
更该死的还是一个刚成为寡妇没多久,又失了独女的被夫家从家里赶出来的可怜女人。
更为巧合的是,这原主竟是她孙家五十代开外的子孙,历史久远也不知道是哪一支传下来的,而失去的独女也是三岁,不可谓不巧。
当时原主了无生愿正在寻死,被她夺了身体。
其实她也没有多少求生欲,只是换了环境还是要活着的,恰巧年家在招教养嬷嬷,而原主嫁人前正是从宫里出来的掌事姑姑,想找个落脚地的她便上门了。
然而没想到在见到年仅三岁的主家小姐瑾瑶后,她的心活了起来。
和她樱儿一样的年纪,和她樱儿一样大的眼睛,只是那瘦弱的身体让她心疼,所以她想尽办法展示自己所能从而留了下来。
也从那时起,她把所有对樱儿的爱和期待都倾注在瑾瑶身上,调理她的身子,让她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一样玩乐。
只是没想到才刚刚长大快嫁人了,竟然该死的又要和皇家扯上关系,那个四阿哥看瑾瑶的眼神,那种占有欲都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她真不希望自己养大的孩子和皇家扯上关系,皇权,是最没有人性的。
可惜,就正如瑾瑶今天所说,这一切都不是她们能决定的。
这样看来,她也不能再懒散了,也该动一动老胳膊老腿,给姐儿建立一个强大的后盾才行。
她早就品出来了,不论哪个朝代,皇权至上时,个人再如何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可如果有一定的影响力,那即使皇帝想要动这人也要三思了。
她的姐儿就该随心所欲地生活,敢阻碍者她不会放过,不管是谁!
蛰伏的孙嬷嬷再次被刺激得升起了斗志。
第二天瑾瑶起的比平时要早。
换了床铺本就有些不习惯,再加上隐隐传来和尚们早课声,既然睡不着便起了。
待收拾完就有小沙弥送了早饭过来。
不愧是常招待大户人家的岫云寺,早饭都有四五样,虽然全素,可做工倒很精致,看起来颇有食欲。
“姐儿今天做什么打扮。”
瑾瑶习惯起床先洗漱,然后用早饭过后再换衣服梳头发,免得先换好衣服用饭后沾染了味道。
“在庙里不用太复杂,只挑最简单的来就是,头发就用发带扎几条辫子便可。”
此次出来带的都是素淡衣裳,倒也好挑,只是发带上,孙嬷嬷坚持用几条颜色亮丽的湖蓝色,倒是起到点睛之用,整个人显得清灵仙动起来。
对此瑾瑶也很满意,抱着宝贝镜子照了照,美够了才戴上帷帽出门。
“嬷嬷,你发现了没有,自打进京后我每次出门都会遇上点事,都快成麻烦体了,你说我该不该去上个香拜一拜?”
“姐儿想去便去,至于麻烦体一说那是子虚乌有的,岂不闻‘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真要不走运那在家也是一样的。”
“嬷嬷这一说我就安心多了,走,咱们去大殿看看,希望今天不会遇上扫兴的人!”
瑾瑶能否如愿,还请各位娘娘往下看……
第19章
瑾瑶并不如何信佛,但却敬仰每个神灵。
虔诚地挨个神位面前上过香,殿内燃着的香太多了,烟气就比较大,瑾瑶向来娇气,闻着有些受不了,眼睛熏得通红,眼泪忍不住往外淌。
身边一起长大看惯了她的四个铃都忍不住心疼,更何况那有心人。
胤禛看到时眼睛已经消肿,却仍红着,眼睛经过眼泪的洗刷过后更明亮,明亮得仿佛照进人心里。
微微偏过头,胤禛看向瑾瑶身后的四个铃道:
“这是怎么了?”
四个铃抿嘴看向瑾瑶。
倒是瑾瑶自己不觉得难为情,笑道:
“殿里香燃得太久了,在里面转了一圈被烟熏了眼睛。”
胤禛轻咳了下站在凉亭里看向远处山峰。
瑾瑶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想笑就笑呗,又没人拦着不让!”
“许多香客的香都是路上随手买的,质量不一,点燃烟大也是常有。倒是你,许了什么心愿?”
“我这个年纪能有什么心愿,也就只盼着爹娘身体康健,几个哥哥前程远大。”还有祈盼她二嫂早日生个小侄子。
胤禛唇角翘起,是个心善的姑娘!
每次见到瑾瑶胤禛都觉得浑身放松,紧绷的心情也能得到沉淀,就仿佛纷扰的尘世外寻到的一片静土一般,让他总忍不住靠近。
“四哥哥昨天也住在寺里?”瑾瑶好奇问道。
“嗯,昨天晚上和方丈论法,回去太晚城门早关了。”
“那你今天不用去上朝么?”
“今日休沐,用过午饭就得回城,明天有大朝会,拿去玩吧。”将一个长盒子推到瑾瑶面前。
“又送我礼物?我上次的都还没给你回礼呢。”看着盒子瑾瑶有些纠结。
“哦?你打算回什么礼?”
“就是不知道才愁人啊,你上次送的东西那么贵重不说,还独一无二,我实在想不出能送什么。”
“送礼贵在心意,不在贵贱,听说你琴棋书画相当出色,不如亲自画上一幅画送我?”
“当然可以了,可是……画什么好呢?”
瑾瑶再次将四阿哥忽略,沉浸在寻找素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