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想也不想道:
“那怎么行?男人怎么能用自己媳妇的银子?”
那就是喽, 你都知道不能用自己媳妇的,你以为凭王爷的自尊会用福晋的?
赵谦显然是明白了, 只是脚步未停, 仍是往外走。、
管事好奇道:
“你这是要去哪?”
“去求见瑾福晋, 王爷用不得, 我却是得用的,部里还急等着用呢。”
账房管事:……
瑾瑶管账, 自然是清楚四爷这小一年来支出较大, 存银差不多用尽, 就等着外面的产业每季送一次银子进来的尴尬。
眼下银子还未到,赵谦这里急用钱,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吩咐喜灵从自己那边挪了十万两给赵谦。
“主子,您拿银子给赵谦, 王爷知道后怕是不会高兴的。”喜灵道。
“男人的自尊心啊,帮他还要被嫌,矫情!不用管他,赵谦如果不是有急用也不会来找我要,先给他应急,等那面产业收上来银子再补回来就是了。”
她从不问四爷朝堂上的事及打算,但也能猜得出来,从他的动作上面。
再看到账上如流水一般花去的,瑾瑶不禁感叹,这争储还是个耗银子的活,这多少银子感觉都不会够用,难怪八阿哥他们动了这么多心思就为揽财。
看来他男人在外面果然是不容易的,又没什么帮手,什么都得自己来。
今年雪尤其大,尤其昨天晚上的一场,一夜之间积雪就达一尺厚,行路都是困难的。
京城有些旧房舍屋顶被压塌,便是权贵之家也有塌的,瑾瑶叫人检查了整个府里,只有马棚那里被压塌了两间,好在没伤到马,这才放心,叫了整个府里的下人开始清理房顶的积雪。
“嘶,好冷啊,主子您可别站窗边瞧了,那里有风的!”
喜芝搓着手。
“可有听说城里百姓有多少受灾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顾天下。瑾瑶目前就是如此。
“官员还没统计出来,不知道具体数目,据说不少。”
瑾瑶叹了口气:
“你说这一年一年的,不是水灾就是旱灾,到了冬天又有雪灾,这可真是多磨难啊,难道普通人想要活下去就这么难么?”
“要不怎么说那些难过的平民羡慕咱们这帮子奴才呢,他们虽是自由身,却每日为生计劳苦、奔波,咱们虽是奴才却不愁吃喝,不受辛苦,到底哪个更自在?”
方妈妈过来给瑾瑶试新做的衣裳,听到她们的话接口:
“这是因为跟对了主子,你们瞧那跟了刻薄主子的奴才都什么下场了么?满足现在的日子便更应该懂得珍惜,对主子更要尽心才好报答!”
“妈妈说的是,我们都将这感恩放心里面了呢。”门口三等的小丫头们接口。
瑾瑶没在意她们的拍马屁,对喜芝道:
“准备一下,日头出来了咱们去街上瞧瞧,如果有难处的,捐上一些。”
原本只是为自己行善,如今有了三个儿女,还要多为他们积德,行善事更不能少。
安排了下今天府里的一些要紧事后,太阳升起来外面没那么冷了,瑾瑶便带人打算出府。
恰巧这时宁楚格过来找她玩,看到她要出府便也想跟着。
瑾瑶想了下,答应下来,叫下人给她穿戴好。
“额娘,冬天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啊?都是雪,白茫茫的,没看到什么有趣的地方!”宁楚格出来后就后悔了,抱紧了手炉取暖。
“耐心等上一等,快到了!”瑾瑶是临时决定带了宁楚格出来,那便直接带她去外城的南边,平民们聚集所在。
京城流传着这样一则说法,“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东富,是说东边挨着河,建有几个码头,许多商人都住在那,多是交易之所,许多新奇之物在那里都能买到。
西贵,自然是指官员所住地,官员们都集中在城西。
南贫,则是指平民生活区,多是大杂院之类的,而北贱是因为所有下九流都聚集在那。
内城住的都是八旗权贵子弟,年家抬籍不过十多年,老宅便在城西。
话题扯远了,瑾瑶带着宁楚格往城南来,一路上那个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瞧得宁楚格舍不得移开眼,兴奋地拉着瑾瑶问这问那。
直到到了城南平民住宅地,看到她从未看到过的景象后惊得瞪大了双眼。
“额娘,这里的房子怎么这么破啊,能住人么?还有房子不都是用砖做的么,怎么还有用草做的?难道这里也是乡下么?”她只见过乡下的房子用草,但全是草做成的,没见过这等半砖半草的。
“这里是外城的外围,算不得乡下,城里房子多是用砖头盖成的,乡下的房子却多是用泥土和草。”宁楚格看到的草屋应该是房子塌了半边重新修葺,主人家没有买砖而是用泥土修了半边,屋顶也换成了草的。
宁楚格听得似懂非懂。一路过去,果然这里受灾较为严重,房子陈旧,年久失修,便不大结实,冬天雪大了承受不住,夏天雨水多了也同样受不住。
往前走了没多远,一些房屋受损严重不能住人的,被衙役将主人从房子里撵出来,告诫他们不能再去住,也不管他们能住哪里,如何哀求啼哭。
一家说完,去另一家。
一片空地上,有不少人围着被子坐在稻草堆上,挤成一团取暖。
宁楚格见到后不解:
“额娘,那些人为什么不回家睡觉,包着被子坐在外面,多冷啊?”
瑾瑶叹了口气:
“他们的家昨天晚上被雪压塌了,住不得人,修不好他们就没有家了!”
“啊?这么冷的天没有家那晚上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将就着取暖呗,还能如何!
人道穷人命贱,生病了看不起病,受灾了没本事自救,能如何?
一切全凭天意,能挺得过就挺,挺不过就等死。
看着两个小孩子抢半个冻得发硬的窝窝头,宁楚格不解:
“你们不要吃了,都脏成这样了,还能吃么,不会生病么?”她身边的人都告诉她,掉地上的东西是不能吃,会生病的。
瑾瑶拉过她的小手,将她探出车窗的身子拉回来,孩子的心都是善良的。
“吃脏的东西会生病的,可是这些孩子没有东西吃,很饿,所以那窝窝头即使脏了他们也要吃!”
宁楚格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瑾瑶知道她应该是有好多疑问要问的,或许也明白了许多,四岁的孩子已经懂得许多事了。
瑾瑶趁机教育她:
“所以你瞧,你平日里吃东西不合口味了便要丢掉,相比这里的孩子们,他们连一口吃的东西都没有,更别说你那些漂亮好吃的点心,你觉得你做得对不对?”
宁楚格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半晌道:
“那我往后不随意丢掉,留着给他们吃好不好?”
“点心是填不饱肚子的,他们需要的是食物,像窝窝头,馒头、包子那样的东西。”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他们呢?”
“你可以将你自己不戴的项圈啊,珠花啊什么的叫人拿去当了换成粗粮,分给他们最好。”
宁楚格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项圈,这个是她喜欢的,舍不得:
“那我还是等回去了找一找不喜欢戴,不想要的吧。”
瑾瑶点头:
“我女儿真棒!”瑾瑶有意识地教她多些爱心,用来板一板她的性子。
有小孩子们看到瑾瑶的马车停在路边,好奇地围了过来。
瑾瑶叫人将出来前特意带上的包子每人一个分给他们,并叫车夫继续往前走。
果然包子一拿出来,那些孩子们都惊喜地大叫起来,引来了大人的关注,还有大些的孩子机灵些,追着马车跑:
“好心的太太,你买人么?买下我吧,我身体好,吃的不多,能干活的!”
“买我吧,买我吧!”
还有孩子也追着喊。
宁楚格害怕了,躲在瑾瑶怀里,待马车将人甩开了,她才放心地坐好:
“额娘,他们为什么要我们买他们啊?不是说做了奴仆就不能考科举做官了么?”
瑾瑶又想叹息,摸了摸宁楚格的发顶:
“因为他们家里困难,或许家里没有顶梁柱了,他们又小没本事做工赚工钱养家,卖了做奴才还能让家里人有活下去的机会,也不会让自己饿死。”
这法子是没错的,卖身了往后还有赎身的机会,有志气会做事的讨好了主子,学到真本事,等大了以后得了恩典赎了身,还能混口饱饭吃。
像这样在穷苦人家,受灾了即使不饿死,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没机会读书识字,长大后一样还是没有好的出路,一代又一代,只盼着后代出个有出息的子孙能翻身,何其不易!
车子前行没多远,就听到路边一个倒塌了半边的房子里传来哭声,宁楚格抓住瑾瑶的袖子。
第196章
“继祖, 继祖你醒醒啊!”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娘,媳妇能干活的,你别把我卖了, 家里孩子还小呢, 他们也离不得娘啊!”
“哇, 奶奶别把我娘卖了,我要娘!”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奶奶,你别卖娘,要卖就把我卖了吧!”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
“说什么傻话,你可是咱们家的根了, 怎么能把你卖了?媳妇,你也别怪娘心狠, 继祖伤成这样显然要养着了, 能不能好都是两说!
家里什么样你也知,如果都守在家里难不成全家人都饿死?冻死?我和牙婆子说说, 把你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 这是去享福的, 家里也能宽松一点, 多好啊!”
屋里响起女人的哭声,声音中带着绝望, 显然便是挨饿挨冻, 她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孩子。
瑾瑶听到都觉得心里难受。
宁楚格这会儿不用瑾瑶解释都明白了:
“他们家也是没粮食吃, 才养不活孩子了是么?”
“是啊!”
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才不惜钱财使用高产肥料囤粮。
只可惜那肥料虽然能提高产量, 但造价确实有些高,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的,不然全国都使用了, 那粮食产量提高上去,也就不会有这许多人吃不饱饭,卖妻典女的了。
就如这家,眼下急用银钱给儿子治病要卖媳妇,下次再缺银子怕是要卖孙女了!
宁楚格依偎在瑾瑶怀里乖乖的。
乖乖的孩子看起来非常讨人喜欢,瑾瑶抱住她。
“那额娘,我们要给他们银子么?如果给了银子是不是他们就不用将那孩子的娘卖掉了?”
“直接给银子是能解决他们家眼前的困境,但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所以她一直在想,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该如何帮助这些年轻的妇女们。
给银子肯定是最不适用的办法,救急不救穷,再说天下可怜的女人多了去了,都给银子恁是她银子再多也是不够用的。
还是要想个授渔的法子才行。
但眼前这个既然遇上了便不会袖手旁观。
今天的教育也差不多了,瑾瑶没打算再让宁楚格见识到更多的社会黑暗,便带她回府了。
回去时,瑾瑶看到城南有几处施粥的棚子,上面挂着灯笼写着“八贝勒府”,显然是八阿哥府上设的粥棚。
八阿哥向来喜欢赚好名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远处还有礼亲王府上,自然瑾瑶的棚子也有,只是和旁人不同,瑾瑶的棚子没有挂灯笼,不会特意指出是哪家的。
回府后,宁楚格跑回自己的院子,半晌后抱着个小箱子过来:
“额娘,这是我的银子,我想把它们都送给贫苦的人,给他们买粮食吃!”
藤箱里装着的银子都是她的月钱,平时没怎么用,几年来赞下的也不少。
瑾瑶郑重接过:
“好,额娘叫人换成粮食帮你舍给贫苦人家!不过女儿,你这些银子能帮助的人并不多,你还小呢,有心便好,但你平时可以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到他们,比如学好什么本事,将来好教给他们用来谋生……”
说着,瑾瑶自己也呆住了。
“额娘?额娘?”
瑾瑶回过神来,惊喜地亲了亲宁楚格:
“多谢宝贝,额娘想到办法了!”
“叫金铃、银铃、翡铃、翠铃有空过来找我。”
“是,主子!”玉铃虽然不明白主子怎么想到她们几个,但还是应下,安排小丫头去传话。
恰好几人正闲在家无事可做,听到瑾瑶传唤,忙过来。
“主子叫我们过来可是有事吩咐?”金铃。
“你是我义姐,叫什么主子?”都纠正多少遍了也不听。
金铃笑笑没有回答,略过这个问题。
瑾瑶将写好的计划拿给她们传看。
“我带宁楚格去城外瞧雪灾情况,看到了许多人为吃饭发愁,就想找个什么法子能帮到他们,不至于轻易地卖妻典女,还真叫我想到个法子,你们帮我瞧瞧是否可行?”
“这教女人们识字倒还好说,可这针线是不是就没什么必要?哪个女人不会针线的?”
“她们会针线,却多是粗浅的,由母亲传下来的,有多少人精通的?普通手艺不能赚钱养家,可如果手艺精湛,做出来的绣品更好,拿到布庄去卖是不是更容易些呢?卖的价钱也高,同样费了二三天工夫做出来的,赚的银钱却能更多些不是更好?”
“主子这话有!”
“只是心是好心,就怕她们不领情,不会来学。还有教的生也需要请,还要弄场地,需要投入不少。”
“投入没你们想像中的多,场地我早选好了,在城南随便买个地方大些的大杂院,至于生人选也是现成的,何妈妈、喜佩和喜兰都是好手艺的,每三天去教授一次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