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看了一眼一脸老实的完颜氏到底没多说什么，她在宫里那么多年其实见多了拿孩子来争宠的嫔妃，可是完颜氏在后院早就无宠了，她为何还要拿大格格这么折腾，柳嬷嬷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这事不光她不明白，胤禟和林清也一样。等到柳嬷嬷把人带来，林清仔细打量这个平时在后院不显山不露水，不争宠不掐尖的女人，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就她这么个平时连穿衣打扮都老气横秋的主儿，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完颜氏，今儿叫你过来有事。”胤禟说话比林清更直接，一点弯子都懒得跟她绕，张嘴就把大格格在宫里什么样儿怎么个状态给说了。
“你跟爷说说，为什么在府里乐沅三天两头的病，到了宫里半年都一点事没有？这是咱府里的风水不够好啊，还是你这个当额娘的不够用心啊。”
完颜氏跪在下头听着胤禟半点情面都不留的质问自己，明明已经进了深秋，她愣是听得额前都冒了薄汗。“爷，这话什么意思奴才没听明白，大格格生来，生来就体弱，平时奴才和奶嬷嬷都是细心照料着，奴才也不知为什么进宫之后大格格身体就好了，许是、许是宫里娘娘那儿贵气重，压住了……”
“放屁！”胤禟没想到完颜氏到这会儿了还敢顺着自己的话胡沁，“你说到底为什么，老实说了我留你条活路，要是不老实就凭你蓄意谋害格格这一条，爷今儿打杀了你也不亏心。”
完颜氏抬头看着一脸怒气的胤禟，再看看胤禟身边一直没作声的林清，突然轻轻的哂笑了一声，“爷，这是后院的事，不应该是福晋来管，怎么今天换了您来问我，如今您已然把福晋捧得这般稀罕，连审奴才这样的活儿都舍不得让福晋干了？”
“你少来攀扯我，今天说的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大格格也是你的女儿，你好好的说明白这事咱们该怎么办按规矩来，可要是你不愿好好说，那大格格那头说不定就也要受你的连累。”
凡事啊就怕一唱一和，胤禟和林清这会儿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做戏，本就是强撑这一口气的完颜氏哪里杠得过他们。尤其林清又把大格格拿出来当幌子，这不还没说要如何呢完颜氏自己就先急了。
“福晋！您可不能往大格格身上攀扯，我只是个奴才您才格格的嫡额娘。再说大格格是个好孩子，这几年养在奴才身边是委屈她了，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想知道什么奴才都说，都说！”
只要破了防开了个口子，后边的事就好办了。完颜氏娘家不争气，平时时不常的就要上门来找完颜氏打秋风，完颜氏份例银子就那么点儿，哪里经得起他们那么三天两头的要。
完颜氏又是个死脑筋，总觉得娘家人再不行那也是自己的娘家人，是自己的倚仗。若是在这大宅门里连娘家人都没有，说不得就更得受欺负。所以这些年不管完颜家的人怎么瞎胡闹，到最后她总是惯着纵容着。
可养着那群吸血的亲戚是要银子的，完颜氏用完了自己的份例，找尽了能变卖手头屋里东西的借口，最后没了办法才把主意打到大格格身上来。
府里上下都知道大格格身子不好，就因为这个平时不管是请大夫还是买补品或是用大格格的名义去账房要点什么，都容易得很。
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尝到了甜头的完颜氏根本停不下来。再说大格格身子弱胤禟就得时不常的去后院看看闺女，府里那些奴才就更得把她们娘俩伺候周到。
这一来二去的完颜氏简直就是把这个当成了财富密码，不管是银钱不够了还是觉得后院府里那个奴才怠慢自己，她都会想办法让乐沅病上一病，便什么都有了。
也许是自己觉得自己憋屈了太久，完颜氏这一说就跟洪水溃堤一样根本停不下来，说到最后整个情绪也明显亢奋不正常起来，连眼神都变得偏执疯狂，“乐沅是大格格是我唯一的女儿，她就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你们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
林清看看明显有些癫狂的完颜氏，再扭头看看已经快被气死，一脸铁青想插嘴骂人却又插不进去的胤禟，总算赶在胤禟要被憋死的当口，招手让两个婆子上前堵住还在胡乱攀扯的完颜氏的嘴，把人暂时给拉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今天要高考了，其实说起高考在我记忆里都已经很久远了，但是并不妨碍我一想起这个就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
第五十九章
“别生气了, 人都拖下去了你跟她置气有什么用啊。”把完颜氏弄下去容易，让屋里这位消气可不容易。
说是这么说，不过也不怪他气成这样, 刚刚完颜氏没过来之前两人也认真探讨了一下这件事。林清觉得她为了争宠不至于，毕竟争了这么久连胤禟的毛都没摸着一根, 要是为了这个把闺女搭上那是有病。
林清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两个可能, 要不就是觉得府里格格多, 她不受宠大格格也跟着没个存在感。这么时不常小打小闹的病一病好歹让府里时常记着还有这么个人。
要不就是完颜氏为女儿想得甚远，这些爱新觉罗家嫁到蒙古去的格格数也数不清, 就自家这情况往后肯定是抚蒙的主力军。
大格格这事要是不戳破就这么病病歪歪的养下去，往后先不说蒙古有没有人家愿意要这么个金贵格格, 就是胤禟十有八九也是要替乐沅去求一个恩典的。毕竟就往常大格格给众人留下的印象，真要是去抚蒙恐怕人还在去蒙古的路上就要把小命给搭上。
林清的猜测有理有据，胤禟也是这么想的。可没想到两人想得长远处处都是从孩子出发, 人正主儿却压根不是那么回事。胤禟气就气在这上头，你说一个完颜家再是打秋风又能弄去多少银子, 但凡完颜氏张嘴说一声这事，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清说得有道理但架不住胤禟一肚子气憋着窝火，起身在屋里困兽一般转了两圈到底压不住, “走, 你跟我一起去完颜氏那儿看一看, 爷倒要看看咱们到底怎么亏待完颜格格了。”
胤禟说是要拉着林清一起去, 其实说完就一掀帘子出去了, 林清知道这会儿劝不住他也只能是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跟在后头，“行行行，没说不去，你慢点成不成。别凶神恶煞的过去, 还得路过舒沅她们那院子呢，你别吓着孩子！”
不知道林清这么跟在他后头叨逼叨到底有没有用，但是进了后院之后胤禟脚步确实慢了下来，头一个院子里的周氏和朱氏看着两人一起过来，心中虽有疑虑但也没瞧出有什么大问题，老老实实的道了个万福，就目送着两个主子往后头去了。
“姐姐，今儿这事恐怕不一般，你说完颜氏这事干什么了把俩主子都给招来了。”朱氏本就是个活泼性子，在周氏跟前更是藏不住话，看着胤禟和林清往完颜氏院子那头去，她那想看八卦的心就抓挠得很，恨不得跟过去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知道不一般还问什么，你可得记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三格格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由着性子来。要不然这孩子福晋怎么赏的就能怎么再说回去，到时候咱们俩在这府里可就真没盼头了。”
周氏说的是朱氏的事，眼睛其实一直看着胤禟那方向，周氏刚被送给胤禟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得宠的好时候，只可惜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胤禟从这院子过去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漏给周氏，周氏嘴上说着宽慰朱氏的话，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的了呢。
不过胤禟和林清这会儿且没工夫在意那些，进了完颜氏的屋子之后方嬷嬷和琼芳各自带着婆子和小丫鬟在完颜氏和大格格的屋里翻检，翻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复命。
“爷，福晋，完颜氏屋里在册的器皿家什奴才查点完，现能与册上相合的只有不到三成，其余的不是寻不见就是东西不对，这些丢失的东西恐怕都卖出去了。”
方嬷嬷清点完颜氏这边的东西，越点心里就越虚。完颜氏平时瞧着不打眼也就没谁老把眼睛放在她这边。再说她本就年纪不小了，平时穿戴低调老气一点也没谁觉得不对，但现在认真一查，才发现这内里大有乾坤。
按理说完颜氏带着大格格独自后院一进院子，就算没了主子的宠爱那也是府中独一份的体面。可能把日子过得她这么抠搜的，方嬷嬷自认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屋里值钱的东西除了打了府上印记不好卖不好当的，其余基本都没了，全换了一些街面上的便宜货，别说用就是方嬷嬷瞧着都觉得寒掺。
胤禟原本就铁青的脸这会儿已经黑了，黑得林清都不敢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琼芳，“你那边呢，大格格那头如何？”
“回福晋的话，大格格那边也大同小异，能与府中册子对上的东西顶多三四成吧。”贝勒府里的东西就算是个碗碟茶盏，只要是官窑的东西都得记录在册以便查看，现在不知不觉缺了这么多东西，不光是完颜氏吃不了兜着走，就连林清这个当福晋的也脸上无光。
“张诚，你明儿带人去一趟完颜氏娘家，该查的查该搜的搜，只要找着一件府里的东西，就把他们全家都送到府尹衙门去。”
胤禟和林清之前总觉得后院的人能宽待就宽待些，现在看来宽待到底不如大棒来得强。“对了，别都送去。看看完颜氏的老子娘还在不在，在的话留她下来，明天让她来府里领人，把完颜氏领回去。”
胤禟之前就说了这事他来处理，林清就一直老实坐在一旁听着没插嘴。直到这会儿了她才清了清嗓子，试探着说，“真让人把完颜氏领回去啊。”
“怎么，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福晋还想留着不成。”胤禟听这话以为林清要替完颜氏说情，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我知道你心肠好，但这次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我知道，这道理还要你来说啊。”完颜氏如何林清自然不在意，自己造孽自己担着谁也用不着可怜她。只是胤禟让她娘家人过来把人带回去，这一招可比把兆佳氏送到庄子上去还诛心。
毕竟就算兆佳氏哪天死在庄子上那也算是贝勒府的人，可是被贝勒府赶出去的完颜氏，那就不光是她没了活路，连带这完颜家的姑娘，可就都没法做人了。“我是说大格格，大格格的玉牒早几年你就做主记在完颜氏名下，现在完颜氏要被逐回娘家去，大格格怎么办。”
胤禟只想着怎么收拾完颜氏，大格格那头还真就一时给忘了，“你说怎么办，完颜氏爷肯定留不得她，大格格那儿要不咱过后再说吧。”
林清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根本没想好孩子要怎么办，“行了，完颜氏怎么办我不插嘴，你就是今儿把她打死了了事也不为过。可这事我这个当福晋的也有责任，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不对，是我的不是。大格格这边你别管，我想办法就是了。”
这是林清头一次主动揽下关于孩子的事情，不过也是真没法子，二格格三格格已经分给周氏朱氏，大格格年纪又不小了懂事了，还真不好给她再找个额娘。现在想来也只能自己先接手，往后的事再慢慢盘算吧。
林清这么做算是主动替自己找了个台阶，但在胤禟看来就是十分贴心，原本十分的火气也消了三五分，还剩一半也不好意思再冲着林清撒，再被林清哄上两句也就顺坡下驴老老实实跟着她回正院去。
“格格，你怎么来了？”完颜氏被婆子带下去之后自然有人看管着，完颜家就是要来领人也是明天的事，但家里孩子可怜兮兮的说还想见一见额娘，不管是林清还是胤禟瞧了也只能是点头答应。
但完颜氏不知道啊，这会儿见乐沅进来完颜氏吓得几乎面如土色，生怕是胤禟发了狠连女儿也不要了。
“额娘莫急，女儿是去求了嫡额娘，嫡额娘点头才让女儿来见见额娘的。”关人的屋子里没有桌椅板凳，母女二人就坐在硬邦邦的炕上说话。乐沅低着头不敢看完颜氏，想说点什么事还没张嘴眼泪就先流下来了。
“格格不哭，不哭啊。”完颜氏哪里不懂女儿想说什么，当初临进宫前完颜氏就千叮咛万嘱咐女儿，哪怕宫里管得再严也得找机会病上几次，要不然叫人看出来不对就不好了。“额娘明白，宫里跟咱们小院子里不一样，大格格你好好的就行，旁的不要紧的。”
乐沅听了这话眼泪更是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掉，一边哭还一边摇头，“额娘，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乐沅从懂事起就隐隐约约的知道自己额娘在干什么，只不过那时候太小，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办法。后来稍微大了点儿，想说也不敢，尤其看着完颜氏时常为了银子的事发愁，乐沅就更没法张嘴了。
这回进宫之前完颜氏的嘱咐原本乐沅是放在心里的，只不过进宫之后跟着珍珠住在一起，乐沅才头一回知道正常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不用整天整天的待在屋里不能出门，也不用晚上打开窗子偷偷的吹风，更不用三天两头见大夫吃药汤子，吃得身上都沾了药味儿，闻着连心里头都发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