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燕就是这么一位跟你拐了不知道几道弯的所谓表妹。别的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模样是真的好看。要是不好看,罗姨也不能选中她。还记得去年夏天元家闹出的事吗?”
“知道。”秦思远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两个侄子都差点为此丧了命呢!
“元光佐前头老婆想弄死元应不成,还惹恼了许家跟秦家。元家能留下她?我们当初示意让元家自己解决,是想要他们走正常途径,离婚报警。他们倒好,直接私底下来了个暴毙。呵!”秦清微一声轻嗤,“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好。算了,不扯这些远的。说回眼下的问题。”
“元光佐又死了老婆,肯定要再娶的。罗姨就想把罗如燕嫁过去。”
秦思远震惊了,“元家不是在跟楚家谈联姻吗?”
他虽然人不在京城,对京城的事还是知道的。元光佐开春的时候才跟楚家订婚呢。
秦清微一嗤,“是呀!男人嘛,漂亮姑娘投怀送抱,谁不高兴?元光佐又不是柳下惠。他是三婚,楚家那位也是二婚。彼此都有孩子,两人订婚不是因为感情,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彼此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元光佐心里也不得劲呢!可不得私底下对自己好点。罗姨倒是想要罗如燕光明正大嫁进去。可元家不傻。娶是不可能娶的。但稍微抬抬手照顾点却可以。罗姨就是这样借的元家的势。
“罗姨手里头还不只罗如燕一个人。先前她一直有在资助罗家人我们是知道的。罗姨父母兄弟都没了,没娘家没亲人,她心里不好受我们都能理解。她想对罗家好,不过分的,我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一查才知道,她资助的全是漂亮小姑娘。
“如今长大的三个,一个跟了元家,一个同楚家有了首尾,元楚两家联姻的,她是想一网打尽呢!另外还剩一个,你猜她想怎么着?她居然想往你姐夫身边放!”
秦思远又羞又愧,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要不是他亲妈,他恨不能直接摁死。做得什么事!好好的一个部长夫人,居然专职去拉皮条!这是想当青楼老鸨吗?简直一言难尽。
那头,秦清微虽然愤怒,到底顾念着秦思远,克制着些。
“思远,这事我会原原本本告诉父亲。跟你说,是想你心里有个底。”
秦思远并不反对:“姐,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清微松了口气,又问起顾南舒,“你打算怎么办?”
秦思远沉默。
“听姐姐一句劝,断了吧。你们不合适。”
“姐也觉得她配不上我?”
“不!我说得不合适跟配不配得上没关系。只是不合适。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他们家的人。不论是救了光林和小彦的顾南朔,还是顾南弦顾南舒。甚至,这里头我跟顾南舒接触更多,这一年里,我们经常通信通电话。可以说,我是看着她怎么一步步转变,成长起来的。我很欣赏她。若按我的私心,她做我的弟妹,没什么不好。”
秦清微一叹,“可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并不能全然依照自己的私心。罗姨好解决,但父亲呢?父亲为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与底线,他做不出罗姨这般对恩人出手的事,也决计不会为了棒打鸳鸯而滥用职权。可他同样不会接受你跟顾南舒在一起。顾南舒不符合他的选媳标准。”
秦思远深吸一口气,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
“思远,一段无法获得父母同意与祝福的感情是不会幸福的。在我们这个圈子里,父亲已经算开明了。他能容忍你二十九岁依旧不结婚,也可以放手让我们自己选择配偶。但这个选择是有范围的。他可以不要求跟我们必须门当户口,起点一致。但至少不能相差太远。尤其还是二婚。趁现在你们刚刚开始,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见那边一句不说话。秦清微又道:“思远,你还记得在沈素心的事情之后,你说过什么吗?”
秦思远张了张嘴:“记得。”
他在十几岁时有过第一段感情,那人是他的高中同学。可惜这段感情才长出嫩芽,就被母亲知道。母亲将他骗出京城,再回来时。女方已经承受不住压力,嫁人了。
沈素心是他的第二任女友。她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家境普通,却积极向上。他们是在一位朋友的家里认识的。朋友的妹妹是沈素心的同班同学。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回他多了个心眼,小心翼翼呵护着这段感情两年,努力工作,奋力拼搏。他试图做出一番业绩来,借此向父母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不需要妻子的帮助。他想要自主自己的婚姻。
他也确实成功赢得了事业上的飞跃。正当他满心喜悦打算带着沈素心见家长的时候,母亲知道了。他没有想到,他越是成功,母亲越怕沈素心毁了这份成功。她以利相诱,买通了沈素心的父母兄嫂,让他们为沈素心订了门亲。还拉着那位未婚夫一起去学校闹。
一时间,什么“沈素心不孝”“沈素心嫌贫爱富,脚踏两条船”“沈素心攀龙附凤”等等风言风语甚嚣尘上。
他出面澄清,可效果甚微,便决定从沈家人入手。母亲可以诱之以利,他也可以。甚至他还能查出这幕后的真相,拿到证据。但他没有想到,这只是母亲的第一计,就是为了把他套进去。
就在他与沈家扯皮的时候,母亲带着他的“未婚妻”去见了沈素心,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沈素心破坏他人婚姻。
于是,除之前的流言外,沈素心又背上了“狐狸精”“第三者”“不要脸”等等丑名。
沈素心深受打击,一气之下,为证清白,当场从楼顶跳了下来。性格之刚烈,手段之极端,让人措手不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送医及时,人没死。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即便他说明没有什么所谓的未婚妻。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并不在此。
最后的最后,他终究还是去求助了父亲,让父亲出手为沈素心更改户籍,调换学校,与原生家庭斩断联系,重新开始平静的生活。
那时,他心灰意冷,对二姐说:“我是不愿意按照母亲意愿,拿婚姻去做交易的。若找不到让双方都满意的女孩子,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结婚了,免得祸害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旧事重提,过往的记忆汹涌而上。秦思远喉头抖动,一时无言。
数年前,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这些年,他也是这么做的。直到遇上顾南舒。人的情感有时并不完全受自己控制。他喜欢上了,就想尽最大可能去争取。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羽翼渐丰。他可以比当年做得好。他可以护得住顾南舒。
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强大。秦清微的话,将他深埋在心里不敢面对,潜意识里企图忽略的事实明晃晃地摆在面前。
他即便有本事压得住母亲,也是抗不过父亲的。
父亲不会接受顾南舒。
秦清微十分无奈,又有些心疼,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思远,断了吧。这样对你,对南舒都好。南舒是个好姑娘,她已经承受过一次婚姻的不幸,别让她再承受一次了。”
秦思远张了张嘴,艰难地说:“我……我知道了。”
直至此刻,他不得不承认。顾南舒嫁给别人,远比嫁给他幸福。
那就,这样吧!
——
顾南朔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听完顾南舒详细述说的全程,顾南朔露出惊讶的目光。
顾南舒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怎么,我这事办得不好?”
“不!办得太好了!”
顾南舒一哼,“那你是觉得这不像我干出来的事?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冲动地直接上去跟人干架?”
顾南朔撇了撇嘴,“你去年还直接把钱砸人家脸上呢,现在都学会谋定而后动了!”
顾南舒瞪眼,瞪眼,再瞪眼。什么意思,会不会说话!不过说到把钱砸人脸上,就不得不想到秦思远。顾南舒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顾南朔也自知说错话,小心翼翼地问:“姐,你跟他……”
顾南舒摇头:“我没事。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也许是一直对这份感情没多少信心,投入不大,况且我们才刚开始谈对象没多久,感情不深。倒没有太伤心难过。我很好,一切都好。你别担心。”
顾南朔也没劝,一来顾南舒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她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轻重利弊。他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二来他并不觉得秦家是什么好归宿。秦思远或许是个好人,可能还是个好官,但不代表他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尤其他还有那么一位母亲。自古婆媳是天敌。相处本来就不容易了,再来个这么恶毒刁钻的,谁能受得了?
顾南舒倒是已经丢开心中的负面情绪,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当初的设想来。
“我那会儿其实也很慌乱,不晓得该怎么办。我就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想着想着就想到你当初对付崔宏志用的随身听。录下秦老太太说的话后,我也犹豫过。第一时间是想直接公布出去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报社电视台敢不敢公布是一回事。真要闹大,虽然是老太太做的事,秦家也必受牵连。我就算不考虑秦思远,也得考虑微姐。这一年里,微姐待我不薄。还有一点。牵连整个秦家,我怕秦家会报复。但若只是针对秦老太太就不同了。”
顾南舒弯起嘴角,“微姐跟我说了一些他们家的事,秦思远和我说的更多。这位老太太在秦家的地位并不高。秦家不会为她贸然出手。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错,但你不是。你即便没法与秦家相比,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秦家会有顾忌。为一个不受待见的老太太对我们出手,不值当,也没这个必要。”
顾南朔竖起大拇指:“二姐英明!考虑周详!”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顾南舒睨他一眼,笑着说,“我给微姐打了电话。微姐没明说,但那意思似乎借我的事查出了不少东西。老太太怕是要遭殃了。”
眸光中的幸灾乐祸掩都掩不住。
——
京城。秦家。
秦老太太刚把顾南舒寄过来的两卷磁带弄到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当头被老爷子一沓资料砸了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写得全是她如何资助罗家姑娘,如何教导她们,如何让她们去勾搭男人。元家,楚家,还有许则仁的名字赫然在列。
老爷子早已气过了,此时只剩下冷静。他思虑再三,做出了决定。离婚。
按理说,他跟罗氏都一大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了土。这时候离婚不太合适。外人也免不了说道。再加之,他处在这样的位子上。就更惹人眼了。
但他依旧坚持。这些年来,他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顾忌,才一直没有离婚。结果呢?反而助长了罗氏的气焰。让她觉得反正不管怎么闹,他最多就是生一回气,就算有惩罚,转头就过去了。她永远都是秦家的老太太。借着这层身份,有的是人给她面子,为她做事。
既然如此,他便下回狠心,夺了这层身份。
话说出口。秦老太太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你要离婚?我嫁给你几十年,为你生儿育女,现在你要跟我离婚?”
“是!离婚!”老爷子说得无比坚定。
老太太身形晃了晃,“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娘家都没了,离婚后,你让我去哪里!我爹妈死的时候,你可是亲口答应了会好好对我。你就是这么好好对我的?还有思安,思安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他让你好好待我。就算我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你也得多想想我的好。你答应了,你全都答应了!现在你跟我说离婚!你要把我赶出秦家!你不是人!”
说到秦思安,老爷子悲从中来,越发痛恨,“你还有脸跟我提思安!思安是怎么死的?要不是你,思安会进部队?会遇上敌特?会……会血淋淋的回来吗?”
“你……你这是怪我了?他是我儿子,我亲生的,难道我希望他出事?我希望他早死吗?说什么我让思安进部队!同样是你儿子,秦清江可以,思安为什么不可以!你分明就是偏心!你把军中所有的人脉势力都交托给了秦清江,我儿子呢?我生的就不是你儿子吗?”
老爷子气得满脸通红,“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每个人有不同的擅长领域。我让清江进部队是因为他适合。思安不适合。”
“思安怎么不适合了!他那么聪明,打小就聪明,不管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别拿这些借口来糊弄我。你就是怕他进了部队,盖过秦清江的风采,把秦清江给比下去!你把秦清江当宝,思安就是根草!”
“思安聪明,他可以做科学家,可以当外交官,你为什么非得一根筋让他进部队。我都已经把路给他铺好了,让他进军工院,还找了阮院士做他的老师。你在这关节口居然要死要活地逼他去军队。”
老爷子咬牙,闭了闭眼。秦思安是他所有孩子里最聪慧的一个,他怎会不疼爱,又怎会不为之考虑,甚至他对其寄予厚望。思安什么都好,唯有一点,太在乎罗氏这个生母。
早年他还没看清罗氏真面目的时候,孩子都是罗氏教导的。罗氏对思安疼爱到了骨子里。后来,他将孩子接到身边时,思远还小,思安已经懂事了,哪里割舍得下与母亲的感情。
而他每每望着思安乖巧给罗氏求情的模样,总会心软。
以至于后来,他无数次后悔自己的心软。他怎么就没再狠心一点,直接斩断了他们母子的牵连,如此也不至于让秦思安与罗氏的牵绊越来越深。
秦思安在他的教育下,懂得友爱兄弟,懂得是非黑白。他做不到如罗氏说得一般,去跟秦清江争抢,闹得秦家兄弟阋墙,又无法置罗氏的意愿于不顾,只能自己夹在中间受委屈。
罗氏逼他不得不去自己压根不喜欢的部队。但进去了,他又总想避开秦清江的锋芒。罗氏让他去跟秦清江抢功劳,他没抢,而是偷偷申请了另一个看似没什么功劳的任务。可谁知道,这个任务表面简单,内里却是敌特在搞鬼。
秦思安不适合部队,是真的不适合。他没有那个身手,也没有任何针对敌特的经验。他还过于善良。敌特用老百姓做人质,他瞬间就入了套。
他们接到电话赶往当地医院的时候,秦思安浑身是伤,只剩一口气,就为了活着撑到他们来,见他们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