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老爷还没活够，不想死，那就闹吧。但愿还上欠债之后，圣上能算他个将功补过，不要追究他的过错。
因此，这会儿真是谁来也没用。贾母别说在边上咒骂，就是真的晕了，撞墙了，他也不会停下来。他知道着呢，不把这府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二房去，她且舍不得死呢。
只听“啪”的一声，那挂在库房上的大锁终于被砸掉在地上。贾赦拎着斧子转身，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扫向贾母和王夫人。那眼神如同恶鬼一般，直看得贾母心里发寒，连咒骂都停了下来。
“盘点库房。”贾赦哑着嗓子对他带来的人道。“把老太太和二太太送回院子里，事情没结束之前，谁也不准出来。”又扫了一圈那些下人：“谁敢乱动，直接拿了，回头一家子卖出去。”
…………
莹玉从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懵，她是被叫醒的。趁着睡午觉的时候过去看热闹，看的忘了时间，早到平时起来的时候。李嬷嬷见她还没醒，就叫了两声。
情景变幻，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也不是第一次，回神的也快。至少李嬷嬷是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同。
“时间不早了，姑娘不能再睡了。”
莹玉连忙坐起，一边穿衣一边还打了个哈欠：“今天把琴准备好，先生说要教琴的。”
“已经备好了。”李嬷嬷道。
在琴上，她本就落黛玉很多，之前又缺了半个月的课。现在全都要努力补齐，追上去。幸好，不管是先生也好，还是黛玉也罢，她们对进度都没太多的要求。
都有那么一股子，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意思。
琴，教会你基础指法，教会你如何识谱，剩下的就是自己努力练习。练技艺，练怎么把感情融入琴声中。然后就是……收集琴谱。
这个时代的琴谱可不像后世，绝大多数都是公开的，在网上就能找到。哪怕是新作出来，没有公开的。也有录音，视频之类的，人家一点点的扣，都能把谱子扣出来。这个世界没有，一首好曲谱，能当传家宝传下去，一般不会拿出来跟人共享，毁了就没有了。更有一些直接带进坟墓里，从此成绝响。
林家的曲谱不少，主要是林家本就是书香传家。林如海和贾敏都是极有文艺性的人，本就藏有不少琴谱。这些琴谱已经够他们练的了……而莹玉现在还在练基础指法！
下午的功课一结束，莹玉便回了院中。黛玉却还在跟孙先生继续交流琴技，她本就喜欢，有同好之人，便忍不住多交流一番。而莹玉虽不至敷衍，但她时间紧的很。分给每一件事的时间都很紧迫，如果在这件事上多费了时间，在别的事情上就要少一些。
这样的结果很可能是她样样都会，但样样不精。但她也确实是顾不上这一点了……在她想来，琴棋书画可以当兴趣爱好。以这个世界套在女子身上的规矩，女子不管做什么，都只能用来自娱。技艺到底有多高超反而不重要，要紧的是自己开心。
她不觉得将来自己弹琴不够超凡脱俗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林如海能理解她，同时也跟孙先生交流过。因此，孙先生固然觉得莹玉不太用功，却也不强求。至少，她还有黛玉这个爱徒。
回到院里，院门关上，她开始练功。练完之后，必然是汗流浃背，浑身酸软。这时候泡上一个带着药香的热水澡，便是再舒适不过的事情。
等她洗漱好，基本就到晚饭时间了。
林如海还没回来，自从他当上户部尚书之后，晚饭就很少在家里吃。其实也是他们家的用餐习惯跟别人家不同，别人家多是一日两餐，剩下的以点心为主。所以，晚膳这一顿都是下午。可林家因着一家子身体都不怎么样，采取的是少量多餐制，一日四餐，白日三餐，晚上还有一餐夜宵。
他们的晚餐时间，暮色已经上来了。
晚饭后各归各院，黛玉身体最差，她总是要早些睡的。莹玉则会去林如海书房，等他回家，教导她一些外面的事情。父女俩一起用完夜宵，她才回房休息。
就莹玉看来，便是这个时间，大概也就在八点左右，哪怕她还是个孩子，这个时间点也不算晚。
林如海这晚给她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贾赦把国库欠银还了。
他不但还了欠银，转过头来就进宫请罪去了。
御赐之物给偷了好多，他却一点不知道，虽然抄家找回来不少，可还真就有弄丢的。
皇帝到是没怪罪他，但也没什么嘉奖。虽是无债一身轻，却也等于白忙一场。
贾赦这件事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都想不明白，他贾恩侯哪来的胆子做这出头的鸟？有些关系还不错的就去问了，贾赦是一点没遮掩，把家里那点破事弄得人尽皆知，最后还说了：家里贼太多，哪天家被搬空了都不知道……债是自己头上的，今儿不还明儿还能不还？就算他不还人家还能不要？他是胳膊，也拧不过人家大腿。他不乘现在还了，以后家底便宜了贼人，自己落一头债？图什么？
到不如现在把债还了，家底也干净了，谁都没想头，干净。
贾家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呢？
而且他之前闹的事外面也知道了，他堂堂承爵人的嫡子成了人家二房的跑腿，唯一的女儿，被下人欺负的不成样子。家底全进了贼屋，弟弟占了正房，老母亲想起来就骂……现在到好，御赐的东西都给弄丢了，这要往狠里算，那就是死罪。都把人逼到死路上了，还能不闹？
是该闹，可他这一闹，把所有欠债的全都给拱上来了。以前可以装聋作哑，当没看明白皇帝的意思。现在不行了！可一下子还出去那么多钱，谁舍得呢？
第23章
朝廷上的事，莹玉最多听听，帮不上忙。
因为这种事情要考虑的太多太多，不是什么灵光一闪就能成事的。何况，她跟那个圈子隔着次元壁，也没办法隔着次元去灵光一闪，闪了也没什么意义。
她还在琢磨贾家的那些事。
因为她突然就想起来，贾赦折腾出这么大的事，把贾家二房给拖下了水，老太太也认真请了几次太医，可作为本来在贾家存在极强的贾琏和王熙凤二人，居然从头到尾没出现过。
这就稀奇了。
如果是以前，莹玉好奇也就好奇一下，不会太过深究。但现在不一样了，那门打开之后，她随时可以上天入地，哪哪都去得。好奇什么，直接摸过去瞧个现场，或者直接跟在当事人后面，听个八卦，自然就能把这好奇心给满足了。
没等第二天，当天晚上躺下之后，她就又用意识进了那扇门。
果然，出口依旧还在贾家。
时间不算晚，但也不早了。贾家虽然闹了两天，但到这会儿主子们该睡的都睡了，没睡的也不适合她去听壁脚。下人到还要守夜，凑到一起除八卦的不少。
听了一圈，她大概就弄明白了。
贾琏被贾赦给揍了。贾赦那是真下得了手啊，把人打的是皮开肉绽，直接躺床上下不来。在贾赦闹的时候，贾琏都还没清醒。而王熙凤则是被关了起来，就关在贾琏那屋里。她到是想出来，可贾大老爷出手了，哪里还由得她？
等贾赦这边大事办完，王熙凤到是能出来了。可王熙凤也不傻，事实上她精明的很。一看眼下这情况，便又干脆缩了回去。
大老爷发威有点吓人，可这事儿怎么看都对他们大房有利。
大太太小门小户出身，管家是不行的，不然也轮不到二太太。现在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倒下了，库房门都给砸了，那以后还能有二太太什么事？怎么算接下来也该她王熙凤一家独大了。
可这时候她要出去，就得被老太太和二太太硬逼着跟大老爷作对。她又不傻，就算她从嫁进来那天就奉承老太太和二太太，可她也知道自己是哪房人。如今大老爷为大房出力呢，她不说帮忙，还去扯后腿？这种傻事她才不干……到不如让大老爷发挥完，最后成了定局，她直接出去接手管家权就行。
至于老太太，哪房都会孝敬她，亏着谁也不会亏着她老人家。至于二太太，隔房的婶子，整天管着大伯家的事，像什么话？她都不稀得的说。
冷嘲一声，她又回屋了，权当不知道外面的事。
这也就是她还不知道大老爷还了六十万两给国库，要是知道，怕也就没这么镇定了。
但至少眼下，她还算稳当。
贾家的事情还没完，库房被砸之后，贾赦先凑齐了六十万两，先送去了户部，剩下的这些，却还需要重新登记造册。还是贾赦亲自召回来的人手，一边清点一边记录，这么晚了还在忙。
莹玉绕了一圈，就绕到贾家的库房。别说，不愧是几代国公之府，底蕴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这个玉佛上的标志是似乎是林家的。”一个账房拿着手里的一个佛像道：“查一查，历年林家送来的礼单上有没有此物。”
莹玉听着这话，便也凑了过去。这家里有别人家标记的东西很常见，各家礼尚往来的，东西很容易就混到一处。林家的库房里也能找到一些别人家的物件，贾家的就不少。毕竟贾敏当年带过去不少嫁妆，贾敏嫁过去这么多年，过年过节的都要往贾家送东西，她总不能送嫁妆回来，送些林家的东西回来，多正常啊。
莹玉想看，纯粹就是好奇林家以前都有些啥。看了也没什么出奇，一座小玉佛，玉质不错。她记得她跟黛玉都有一套同样材质的玉做的首饰，黛玉的少了一副耳坠，她怀疑是在贾家的时候弄没了，或是赏出去了。因为少了，也没见她再戴过。莹玉身上向来首饰少，也没戴。
看完了莹玉就离开了贾家，虽然是晚上，外面没那么热闹了，却一点不影响她往外跑的兴致。出了贾家，外面路上空荡荡的。她绕了一圈，最后绕到了皇宫。
皇权社会，她对皇帝还是很好奇的。既然来了，而且有一晚上的时间，她想想便准备进皇宫里瞧瞧。她也没专门去宫门口，毕竟她这会儿没形体，完全不用遵守普通人的规矩。可她像穿越其他院墙一样，试图穿越皇宫的高墙时，却被弹了出来。
莹玉摸了摸脑门，疼是不疼，就是有些意外。而且，皇宫的墙这么有弹性的么？这明显不是。她又试了试，结果依旧。一直试到第三次，再被弹出来时，不再是无痛的了，脑门子嗡嗡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到这会儿，她不敢再试了，很明显，人家这是警告她了。
莹玉遗憾的不行，本来她还想着，要是能见着皇帝，没准还能偷听些跟朝政有关的消息，万一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听听关于皇帝对林如海的看法……现在，什么都白想了。
毕竟是有神仙的世界啊，皇帝乃是天子，受到保护是应该的。就是有点郁闷，她虽没形体，也不是魑魅魍魉啊，凭什么把她拦在外头？可这事儿，她还能找谁说理不成？
……
因着晚上被皇宫拒之墙外，莹玉第二天起来还有点郁闷。不过也就一会儿，练完功就完全好了。
午饭的时候，莹玉跟黛玉两人一起。饭毕，黛玉突的提到：“我想请几位姐妹一起过来小聚，妹妹觉得如何？”
莹玉很快就意识到，黛玉说的姐妹们是指贾家的那几位小姐。这会儿请她们来做客？好到是好，就怕那几个小姑娘这会儿不敢动。贾家的事情还没结束，那几个小姑娘怕是都被吓的不轻。这会儿连王熙凤都缩着不敢冒头，她们哪里敢？除此外，她想的更多的是，黛玉把帖子往贾家一送，又叫贾母抓到机会了。
这会儿贾家因为乱着，贾母估计一时半会儿想不到黛玉，她自己去刷存在感，贾母还能把她漏了？
莹玉拧着秀眉：“这个时候吗？只怕贾家那里有些不便。”
黛玉对外面的事情半点不知，听了这话只是惊奇：“有何不便？她们平日也无要事。外祖母想来也不会不叫她们出门……”
莹玉只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只恍惚听说贾家最近有些闹腾。”
黛玉眉也拧了起来，叫了人出去打听。
贾家的事向来好打听，这一次贾赦还故意宣扬，更是弄得不需打听，随便问问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一会儿出去的人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也没添油加醋，但这个过程外面传八卦的人已经做过了，因此此番说起来，十分的夸张。
主要是夸大了贾恩侯的委屈和被逼无奈，以及贾家二房的无耻，贾母的偏心……
黛玉听完整个都懵了，然后就开始担心起来，眼睛都红了。她主要担心贾母，在她的印象里，大舅舅的形象向来不算正经，时常惹外祖母生气。这一次大舅舅做的更加过份，外祖母也肯定更加伤心。
这么一想，一时间到是更加担心难安起来。
莹玉觉得自己失策了。
不过等一个人的时候，她就觉得黛玉这样的反应才正常。在贾敏过世之后，黛玉就被接到贾家。贾母对她是真心疼爱，也让她在离家千里，寄人篱下的情况下，找到的唯一支柱。因此，虽然时间不算长，可这情份却不浅。此时知道贾母被长子杵逆，正是伤心痛苦的时候，她怎能不去？
以已度人，如果她现在知道林如海正处于被打击的痛苦之中，便是隔着千山万水，她也会想法子过去。就算自己帮不上忙，也要亲眼看看，确定对方无恙，才能安心。
因此，当黛玉直接让人准备出行，并且很快就带着人出门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
至于她之前想的那些不好之处，反正还有父亲呢。这个父亲的能力足够强大，肯定能护住她们。为此，她还特意让人去林如海的衙门那里走了一趟，跟他说一声，黛玉去了贾家。如果方便，就要劳烦父亲走一趟，把人接回来。若是他不去，她估计林黛玉今晚就得住那了！
林黛玉本身就是一个体贴孝顺的孩子，尤其是面对她好的人，她更是心软。贾母的要求只要不过份为难，她不会拒绝。再加上，她这一去，贾母便是有三分病，也定会作出十分来。黛玉有孝心，在这种情况下，不会逆了贾母的意。
莹玉也说不好她是希望黛玉去瞅瞅就回，还是任她留下，陪伴贾母一段时日。因此，她干脆不管了，把问题丢给林如海去。
到了傍晚，林如海一个人回来了。问了之后才说，他去过贾家，但黛玉却没跟他一起回来。
“老太君是黛玉的亲外祖母，待她极好。如今长辈生病，她在这里受老太君庇护一场，留下侍疾也是应该的。”
莹玉点头，表示理解。
“贾家如今还好吧？”
“这要看怎么看，谁看。”
“怎么看？谁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