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卉则快笑趴下了,一点不给南迦面子,只是顾忌林跃的冷脸所以伏在南迦的肩上憋得颤抖。
南迦庆幸自己整了副墨镜,多少能遮掩她眼里的情绪。她迅速又拉出好几个音,配合她自己学机器人的讲话:“怎样?二胡是不是特别符合本宫的气质?”
这下马川和张焱辉也禁不住跟着黄卉一起笑。
二胡在刻板印象中一般拉出的都是凄凄惨惨戚戚的音色,可在南迦手里,没有一首曲子不是悠扬欢乐的。
拖拉机开一路,她用二胡演奏的流行音乐也流淌一路,黄卉挽着她的手臂,清亮甜美的歌声同样沿途飘荡。
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拖拉机停下后,几人去到田野,走在乡间的田埂上。
南迦帮黄卉一起拿收音器材,收集鸟叫蛙鸣细涓淅沥风过林梢吹麦浪等等大自然灵动的声响,马川则帮张焱辉带着三脚架陪张焱辉四处拍照和录像。
林跃哪儿也没去,和唐炜及两只瘦猴留守在大本营——一块已经收割过的地里。
两只瘦猴在搭土灶烤红薯和叫花鸡。
林跃帮唐炜串烧烤串。
唐炜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林跃:“介意我抽根烟不?”
虽说是征询林跃的意见,但实际上唐炜已经把烟盒和打火机从裤兜里掏出来。
结果只听林跃不冷不热道:“介意。”
唐炜狠狠噎住,看在他终归还是个学生的份上,闷不吭声蹲到一旁的下风口处去过烟瘾,两只眼睛则没离开过林跃。
等抽完走回林跃身边,唐炜问:“南迦一直说的亲戚家,是不是就你家?”
林跃置若罔闻。
唐炜说:“不用否认。虽然南迦没透露过,但我两只眼睛不瞎。”
林跃不予理会。
唐炜直言:“像你这种小小年纪装深沉成天脸上挂个‘逼’字自以为能招小女生喜欢的人,我以前见一次揍一次。因为南迦我才没动手。不过我必须警告你,别欺负南迦,更别对南迦有非分之想,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
林跃终于转头看他:“没人对她有非分之想。”
撂下手里的烤串,林跃扭头就走。
唐炜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
林跃漫无目的地七弯八绕,不知不觉穿行到这边成排的凤凰木间。他回过神,放眼往田野间张望,想找找马川等人的方位,耳朵里忽然捕捉到细微的二胡的乐声。
林跃寻过去,很快发现了南迦的身影。
她面朝河水独自坐在一株凤凰木下的草地,周边纷纷扬扬掉落凤凰木红艳的花瓣,而她拉的是《虫儿飞》。
算得上今天唯一一首舒缓的曲子。
虽然不轻快,但林跃也没听出伤心难过,他感受到的是浓浓的思念。
思念谁?林跃莫名记起,翁云曾不经意提过一嘴,她的妈妈几年前心脏病去世了。
一曲终了,南迦没再演奏其他曲子,只是又在用她的二胡说话,边说她自己边笑。
林跃静静靠在树后面,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更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他只是觉得,如果她刚刚真的在思念她的妈妈,那么现在可能也是在和她的妈妈对话。
“迦妃迦妃迦妃!”
黄卉的叫喊隐隐传出时,南迦停下二胡的讲话,立刻起身往声源处跑:“来了来了来了!”
她今天穿的又是那件橘黄色的卫衣,卫衣的帽子这会儿估计因为河边的风吹着冷她也戴起来了,从后背看她跑起来的样子更像一只蹦跶的橘色加菲猫。
林跃在她跑远之后准备原路折返,忽然注意到不远处另外一株凤凰木的后面,张焱辉刚刚对着南迦的背影腼腆地笑着收起单反。
半个小时后全部人汇聚在大本营野餐。
两只瘦猴的叫花鸡非常受欢迎,最先被大家分干净。
唐炜的烧烤手艺也大受好评,南迦啃得根本停不下,建议唐炜完全可以在一中校门口多加一个烧烤摊车。
黄瘦猴赞同:“鸡蛋灌饼的生意不是很好,多加个烧烤能再补贴点。”
南迦早就发现唐门灌饼的生意比起巷子里的其他小摊主要差,此时她没忍住委婉地道破天机:“问题绝对不在你们的手艺。我觉得吧,你们如果能换个形象,生意应该会比现在好很多。”
马川和张焱辉默默认同。就唐炜和两只瘦猴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害怕,生意能好才有鬼。
黄卉一心盯着肉:“我现在真的相信他是你哥了,烤的串一半都偏心到你的盘子里。”
南迦笑着给黄卉、马川和张焱辉都分去一些:“来,本宫雨露均沾~”
一如既往没怎么作声的林跃问张焱辉:“单反借我看看。”
素来冷面寡言的林大神难得主动和他搭腔,张焱辉受宠若惊,毫不迟疑地奉上单反。南迦这边恰巧正分肉到他的盘子里,张焱辉也忙着接,顾不上林跃。等吃完南迦给的串,张焱辉突然想到自己今天的许多镜头都非常具有偏向性地集中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他才有些慌乱。
不过林跃还回单反时,什么特殊反应都没有,张焱辉又打开单反,确认照片的翻看记录停留在一些田园风光上,才定下心。
唐炜最新烤的一盘肉,南迦补送给刚刚没能雨露均沾到的林跃。
林跃发现唐炜的目光飘过来。那句警告浮上心头,他轻轻皱起眉。
南迦晃了晃盘子:“怎么了?”
“没什么。”林跃垂着眼,并未接过盘子,“我饱了。”
饭后的安排主要是采几张大家入镜的照片,用作后期可能需要的素材。摄影师自然依旧是张焱辉。
如果不是马川的疯狂爆料,谁也没想到平日里胆子小小总爱抱着本高中语文基础知识手册的张焱辉课外业余活动十分丰富,不仅是摄影爱好者,而且是古风爱好者,经常参与清荣市一些学生群体的摄影圈和古风圈活动。
南迦和黄卉均对他刮目相看。哪能料到,南迦当初在群里随手一呼,竟招来个宝。
既然有专业摄影师,黄卉便不客气,抱着琵琶拍完后,又让张焱辉额外多帮她拍几张个人写真。
南迦不着急地等着黄卉慢慢拍——这是临时决定加的,她担心林跃不同意,忙着和他打商量:“同桌,要不给你设计个背影的造型怎样?”
以为得多和他磨几轮,哪知林跃直接点头:“可以。”
南迦惊喜,趁他现在口风松,又说:“你笛子给我一下。”
“干什么?”林跃朝她伸手。
南迦背对他一通捣弄。须臾,她转回身,将笛子还他。
只见笛尾处,多出一抹红色的笛穗晃晃悠悠。
作者有话说:
我没想到昨天居然有人在评论区猜对了是二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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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睡早起 5瓶;
第27章 晋-江独发
chapter 27
昨天晚上看他贴笛膜时, 南迦就觉得光溜溜的笛身缺个伴儿。回去后,她从她的一枚书签上把流苏吊穗拆解下来。现在系到他的笛子上,正合适。
南迦满意道:“这样看起来醒目多了。”
林跃:“……”
南迦预先为她自己找台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等拍完照片再取下来。”
林跃不置可否。
拍照结束后,南迦留意到,林跃直接把笛子塞进包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等回家后再处理。不过吊穗能在他的笛子上多呆一会儿,她也是开心的。
拖拉机载他们从田野间离开时, 晴朗的天气转了阴, 风刮得人脸疼。南迦裹着薄薄的毛呢外套,将卫衣帽子的帽绳拉得一紧再紧, 也瑟瑟发抖。
原以为南方的冬天怎么都不可能比北方的冬天可怕,清荣却再一次残酷地教她做人, 原来南方的冬天更恐怖,湿冷是深入骨髓地往人身体里钻。
张焱辉弱弱地说:“迦姐, 我的外套借你吧。”
林跃的目光比南迦更快地瞥向了他。
紧紧依偎着黄卉的南迦摇头:“可别, 你冻着和我冻着没区别。”
唐玮今天穿的是套头衫, 没法脱下来给南迦穿。
两只瘦猴想立个功,但唐炜嫌弃他们的衣服脏, 只催促他们加速。
幸而路程不太长,很快一行人从拖拉机换回面包车里。
驶往车站的途中, 唐炜停车为他们每人买了一杯热奶茶。
碰巧,奶茶店是文念念家开的,这会儿负责看店的人正是文念念。
由于两只瘦猴嘴快地说了南迦在车里,南迦只得摇下车窗和文念念打一声招呼。
文念念见到满车的人十分惊讶, 尤其发现传闻中孤傲冷僻不合群的林跃也在时。
“你们这是……”
“来郊游!”黄卉抢答, 悄悄扯南迦的衣角, 生怕暴露秘密武器。
南迦附和:“嗯,郊游。”
文念念说:“我以为你回唐炜哥家。”
南迦确实猜测过唐炜今天会不会带她去家里坐一坐。
唐炜接过茬:“我家破房子有什么好去的。”
抵达车站,唐炜送她至车门口才把包递还:“回到城关里记得发条消息。”
南迦接过包:“今天谢谢你们。这里特别漂亮。”
唐炜的神色有丝复杂:“当作偶尔来一次的观光景点就够了。你没生活在这里是好事。”
话虽如此,南迦并未感受到他对这里的厌恶。
唐炜扬下巴:“快上车,别杵着吹风。”
南迦点头:“星期一见。”
返程这辆车空座不如来时的多,也比较零散,为方便聊天,大家占了最后一排,恰好五个位子,不用分开。
但事实上大家都累了,车子开动没多久一个个陆续睡着,根本没精力再说话。
林跃一如既往塞着耳机靠窗而坐,盯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偶尔低头刷个手机。
右边肩膀有重物压上来时,林跃正被瞿闻宣质问今天为什么没和他们一起打球。
熟悉的淡淡馨香再次涌现于他的鼻息间,他的右边脸颊也突然被撩得微微发痒。
林跃扭头。
南迦蓬松乌的黑发顶映入他的眼帘,翘起的碎发充满稚气。
林跃有几秒钟的愣怔。愣怔过后,他转回视线到车窗外,什么也没做。
南迦是因为右边肩膀酸痛而些许睁开困顿的眼皮查看情况的。
确认酸痛的缘由在于黄卉歪斜到她的肩膀上来,她闭眼继续睡。
顷刻,她迷迷瞪瞪意识到自己也舒舒服服靠着什么东西,又好奇地稍稍往自己左手边仰头。
这一看,差点要了她的命,南迦整个人清醒,浑身僵硬得不敢轻举妄动,独留狂乱的心脏在胸腔蹦跳。
她紧紧闭上眼睛,假装她只是睡梦中无意识动一下。
等待心跳平复的过程是漫长的,但南迦的决定是果断的,果断地就这么继续靠着他睡。
虽然,她已经完全睡不着了。
公交车报出他们要下车的终点站时,南迦察觉黄卉从她的肩膀起来,她便也借机揉着眼睛佯装刚醒,瓮声问黄卉是不是到了。
黄卉人还迷糊着,并没有注意到细枝末节,打着呵欠:“好像是到了。”
然后黄卉去推同样还在熟睡中的马川和张焱辉。
这边南迦也顺其自然地转向自己左手边的林跃。
阴影半遮住他的眼,他侧脸的弧度如同精雕细琢的石膏像,冷白皮在车厢内的灯和车窗外炫彩霓虹的共同作用下仿若会反光。
南迦第一次目睹他的睡颜,一时间舍不得唤醒他。
林跃倒有所察觉似的,自己睁开了眼。
南迦莫名感觉心虚,心虚道:“我正想喊你,马上到站了。”
总站下车后,五人分道扬镳,马川和张焱辉回学校,黄卉回乐器行,南迦和林跃迟迟等不来回家的公交。
南迦冷得躲到公交牌后:“车来了你告诉我,我避避风头。”
不过一分钟时间,林跃走来,将他的外套丢给她:“我打电话给我爸了,他会来接我们。”
外套上满是他的体温,南迦抱在手里感受着暖意,立刻想还他:“别了,你穿得也——”
“我比你扛冻,也没你体质弱。”林跃垂眸刷着手机,手机荧光映着他寡淡的表情,“你如果生病,首先受累的是我爸妈。”
南迦没再推脱,穿上他的外套,辩白道:“我体质不弱。”
林跃说:“嗯。不弱。也就一个月内感冒两次。”
南迦噎了噎,嘟哝:“不是我身体的问题,是清荣的天气和我有仇。”
林跃朝她掀一下眼皮:“拉链。”
“怎么还带检查的……”嘀咕着,南迦从善如流,将他的棉服拉链一拉到底。
衣服宽大,立起的领子不仅能遮住她的下巴,她稍稍一缩脑袋,她的嘴巴也能藏进去。
南迦嗅着满满鼻息间属于他身上的清冽的味道,包裹在卫衣帽子里的耳根悄悄红了个透。
然而第二天南迦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
且,这回的感冒和她缠缠绵绵至平安夜也没能痊愈。
平安夜时逢周六,下午他们如常在黄卉家的乐器行集合。
黄卉家的乐器行除去售卖乐器,也对个人开办乐器入门的课程,所以有个小房间留作练习室,这段时间被黄卉向她爸妈借来用。
学校里没有专门的音乐室能供他们排练。即便有,揣着林跃这个秘密武器,也不适合在学校公然排练。于是他们索性平时认认真真上课学习,到周末两天再集中抽时间为汇演做准备。
今天只排练了一个小时,黄卉便提议要不要一起过节。
南迦马上附和:“我觉得这个可以有。”
她刚刚一路走来,满大街浓郁的圣诞氛围,非常心动,本就盘算好等排练结束四处逛一逛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