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嘉木——梵瑟
时间:2021-07-22 09:31:00

  “准备准备!高一(4)班!到你们了!”彩排时的那位老师来通知,发现多出一个人,有意见,“你们班的节目不是四个?现在道具都提前安排好了,上哪儿去给你们再整张椅子出来?”
  黄卉连忙道:“老师你别操心,不需要额外多张椅子,我们这位同学吹笛子,和吹唢呐的一样站着就行。”
  舞台上高二年级某个班的大合唱结束,乌泱泱的人从舞台的另一侧谢幕离开。
  隔着紧闭的帷幕外面,主持人在过场串词,帷幕的里面,负责道具的人员根据彩排时的定位迅速帮忙搬上椅子、麦和一张古筝架,以及将张焱辉的古筝抬上去。
  “加油。”文念念小声给南迦打气。
  南迦点点头,和黄卉等人一道进舞台。
  南迦和黄卉以张焱辉为中心分别落座两侧,黄卉的手边再过去是马川,没有参与舞台彩排的林跃站在南迦这边。
  “……接下来请欣赏高一(4)班为大家带来的表演——《民乐也疯狂》[注]!”
  舞台下稀稀落落的掌声完全停止五秒之后,林跃瞥一眼南迦的示意,举起手中的笛子。
  悠扬的笛声从帷幕后面如流水般淌出来时,观众席里大半的同学还在玩手机,一部分人觉得怪空灵的,一部分人寻思曲调怪耳熟的。
  包括田英在内四班的人则有点懵,不是应该只有二胡、古筝、琵琶和唢呐吗?为什么现在出现笛声?
  约莫十秒后,伴随帷幕的徐徐拉来和灯光的逐渐亮起,吹笛人展露真面目,整个礼堂陷入今晚的第一个沸腾。
  郑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揉了揉,然后转身问坐在他斜后方的虞晓羽:“我没看错吧?是林跃在吹笛子?”
  直愣愣盯着舞台的虞晓羽回过神,生气极了:“林跃也参加他们班的表演你怎么没告诉我?!”
  胜雪的飘逸白衣与林跃的清冷百分之两百契合,所以即便其他什么都没再修饰,也足以令林跃看起来像独居深山的世外高人,也像超凡脱俗的天庭上仙。
  他细长的手指按在黑色的笛身上,笛尾的红色流苏吊穗与笛声的韵律同步轻晃。
  南迦想起就在不久的几分钟前黄卉的玩笑话,庆幸此时落到她身上的光线并不亮堂,否则定让她发烫的脸无所遁形。
  笛声独奏的最后一个音符无缝带出背景音乐,同时连接的是黄卉的琵琶和张焱辉的古筝,再是南迦的二胡,舞台的投影屏幕上也显示出他们先前采风剪辑的田园风光。
  这种慢悠悠的舒缓的民乐版本的《稻香》,有种涤荡人心的安宁之感,全场静默地聆听。
  四种乐器各一小节,一段终了之后,唢呐忽然强势地传出,像吆喝。
  这档口,观众席里四班的同学身着班服齐刷刷站起来。
  唢呐停止,前面四种乐器开始合奏,调子恢复《稻香》原本的速度,然后四班的同学们一边跟着打节拍,一边合唱,期间还有一部分同学负责高举荧光棒随节拍摇动身体。
  因为是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其他班不少同学忍不住一起唱。
  “追不到的梦想,换个梦不就得了”
  “为自己的人生鲜艳上色,先把爱涂上喜欢的颜色”
  “笑一个吧,功成名就不是目的”
  “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
  四班的互动结束后,强势的唢呐再次响起,这回像喜庆地祝贺什么,又像纾解的呐喊。
  而南迦已经把外袍脱掉露出里面的一字肩长裙,皮筋也摘掉抖落松散的马尾。而她人并没有坐回椅子里,重新架起二胡在她腰间,带着麦架拉着弦走到舞台最前方。
  无论是进一步加快的节奏还是她的举止神态,都让人感觉她手里的乐器不是二胡,而是热烈的贝斯。
  全场氛围再次被点燃,陷入第二次沸腾。
  沸腾在中间二胡陡转直下倏尔衔接自然地插入一小段二胡的说唱“我会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之际达到顶点,甚至一部分同学因此哄笑。
  简直要炸开。
  今晚专门混进来的唐炜都怀疑南迦的二胡弦会不会迸出火花。
  两只瘦猴高举着为南迦订做的横幅激动摇旗,指着舞台上的南迦不断跟旁边的同学炫耀:“那是我们妹妹知道吗?那是我们妹妹!”
  二胡极致的喧哗戛然,笛子极致的空灵收尾。
  南迦汗津津回归原位。
  林跃收尽她神色间的尽兴,并在她的视线撞上他的一瞬,看见她满怀清明与欢喜,笑眼里漏出的光,纯真且灿烂。
  仿佛环游遍整个宇宙,也找不出比她更亮的存在。
  比开场隐约多出一丝绵长的笛声收尾中,舞台灯光渐暗,帷幕也拉阖。
  道具组人员迅速上来搬走东西。
  南迦跟在张焱辉和黄卉后面准备依次从旁侧下舞台,下一个班级的二十几号表演者已经着急地分流从两侧涌上来。
  混乱与昏暗之中,南迦也不知被谁撞到,她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二胡,然后似乎有人用力拽一把她的裙子。细微的像布料被剌开的声响之后,她便感觉从后背到腰间整个发凉。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南迦脸色一变,果决而快速地腾出一只手摸到腰间及时攥紧她的裙子。
  又察觉那人再次拽住她的裙子,南迦毫不犹豫一脚踹过去。
  二胡嘭地掉落地面。
  南迦便也顾不得二胡了,剩余的一只手抓起滑落的布料紧紧捂住胸口——这仿佛是她最后的镇定,也仿佛是她的身体出于本能的最快反应。
  这之后,她的脑子陷入宕机般的嗡嗡作响,眼前不断来回走动的绰绰人影晃得她眼花。
  其中一道人影拨开其他人影跨到她面前。
  很熟悉。
  所以南迦没躲。
  但他好像因为跨得太猛,出于惯性一下抱了上来。
  南迦怔在原地。
  只一瞬他便松开手臂,用身体笼罩她。
  他的体温和呼吸是与他的清冷相悖的热气腾腾。
  微微喘着,林跃将他方才脱掉的那件白色长袍披到她身上:“你自己裹好。不够的话,我还有衬衫可以给你。”
  这边舞台已经准备就绪马上要开始节目了,南迦根本没法继续停留在这里磨磨唧唧地整理衣服。她抵着林跃的胸口,声音有些颤抖:“你先带我离开这里。”
  况且现在光线太暗,她不清楚她的裙子被剌破的具体情况,担心即便只是快速松个手裹长袍的功夫,就使得她的境地更糟糕。
  林跃也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他一只手臂从她后背伸过,揽住她肩膀的同时将长袍拢紧她:“这样可以?”
  南迦点头,别别扭扭跟着他走。
  恰好他们走到下舞台的阶梯时,身后的帷幕惊险地拉开,哪怕迟半秒她便暴露在众人视线里。
  南迦余悸难定。
  “等一下。”
  “走不了?”
  “不是。”南迦呼一口浊气,“出血了。”
  作者有话说:
  [注]:“民乐也疯狂”这个节目名称是借用一个真实民乐团的名称,成都的四个小哥哥的一个民乐团就叫“民乐也疯狂”,B站上面有,感兴趣的话自己可以搜搜看。一部分灵感来源就是这个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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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晋-江独发
  chapter 31
  “哪里?”林跃问。
  南迦想说手臂。
  这时候身后的舞台灯光大亮, 也将他们所处的位置照得通明。
  南迦发现自己捂在胸前的手并未阻止两侧布料的滑落,连忙将手掌尽可能地再撑开些。
  注意到原本笼罩着她的影子往外偏移,南迦抬头, 看见林跃的脸转向另一侧,回避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近在咫尺的她的视线范围内,他的鬓边凝结细细的汗珠,他突起的喉结轻轻动一下,他颈侧有根青筋微微浮起, 而他的耳根到脖子全部红了。
  南迦尴尬极了。她相信她此时的脸肯定红得一点不比林跃少。
  黄卉的出现简直如救命稻草——
  “迦妃?”
  黄卉是下了舞台之后没找着南迦, 也没见南迦在另外一边出现,这才尝试地折返回来寻人。
  她噔噔噔跑上来阶梯, 冷不防见到南迦的惨状吓得脸都白了。
  “怎么会这样?”
  黄卉急忙凑来南迦跟前。
  林跃提醒黄卉接手,然后他放开南迦。
  黄卉不像刚刚林跃各种不方便, 她是女生,能帮南迦一起整理身上的衣服。
  林跃将衬衣也脱下来, 交给黄卉。他径自快步下阶梯, 顺手拦住也寻过来的马川和张焱辉, 去四班的席位喊田英。
  半个小时后,南迦妥帖地穿回了她下午换装前的衣服, 也包扎好了手臂处的伤口,坐在医务室里向田英详细说明当时的情况。
  她手臂的伤口不深也不大, 是她察觉裙子快脱落伸手攥时不小心碰到对方剌她裙子的工具才弄到的。
  血其实也没流太多,不过林跃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长袍白色的,所以视觉效果太唬人,黄卉第一反应以为她被人捅了一刀, 并且传到各个班级的也是这种说法。
  南迦能提供的线索不多, 只能确认对方是女生。林跃也说他当时和南迦之间堵了上舞台的同学, 只看见有个人影扯南迦,走到南迦身边时那人已经混在人群里冲散了。
  黄卉则把他们还在后台时有两个女生挑衅过南迦的事告诉田英,南迦不得不向田英解释她和那两个女生之间的过节。虽然南迦也认为她们俩的嫌疑最大,但暂时没证据,田英也只能说会报备给王主任查一查。
  田英问南迦要她家里人的电话,想让南迦现在回家去。
  南迦却说不用:“我又没什么大问题。现在礼堂里的晚会没结束吧?我还想赶在尾巴看两个表演呢。”
  没等田英再劝,南迦和黄卉联手推田英一起离开医务室:“走吧走吧英子,我们跟着你回礼堂!”
  “我必须回去在大家面前蹦跶一圈,否则同学们该以为我真的被人捅了刀子进医院。”
  南迦的戏谑之色在碰到医务室外面的林跃时,不自然地收敛起两分。比起羞涩与害臊,她更多的是觉得丢人。被人剌了裙子险些当众走光,绝对排得上她十六年人生的第一窘境。
  当然,她最需要感谢的人也是林跃。
  同样等在医务室外面的还有马川和张焱辉,两人关心南迦的伤情,南迦嬉嬉笑笑安抚他们,一行人回到礼堂。
  礼堂里依旧热热闹闹的,现在舞台上正好进行着八班的节目,男生集体跳广场舞,中间领舞的帅哥就是林跃的那个傻叉朋友瞿闻宣。
  看帅哥跳广场舞,不得不说八班的创意非常不错,既有笑点,又养眼。也亏人家帅哥愿意牺牲形象。这要搁林跃身上,她恐怕门门考第一都不可能拉他加入。
  “你朋友这节目效果不比我们的节目差啊。”南迦表现出危机感,“怎么也没个拉票环节呢?你和你朋友都往舞台上一站,人气高低立刻直观地见分晓。”
  林跃一如既往只评价了两个字,不过今天不是“傻叉”,而是:“白痴。”
  他的评价不仅仅基于此时舞台上的节目,更基于瞿闻宣发现他瞒着他们参加今晚的演出之后对他手机的狂轰乱炸,全是骂他的。现在瞿闻宣人在舞台上,他的手机才消停会儿。
  南迦幸灾乐祸:“你可以选择接下来几天都不要去和他们打球来保住你的耳根子清净。”
  林跃凉飕飕瞥她。
  南迦求生欲旺盛地转移话题:“你看见唐炜和两只瘦猴没?”
  她记得她在舞台上表演时还看到两只瘦猴为她做的亮闪闪的应援,现在她四处瞧不见他们人。
  林跃挑起眉梢:“他们知道你管他们这样喊?”
  南迦轻笑的尾音上扬:“只要你不告诉他们,他们就不知道啦。”
  林跃说:“唐炜来过一趟医务室,被我先劝走了。”
  南迦听到前半句时牙疼,听到后半句放心不少:“你劝得好。”
  然后她摸出手机准备给唐炜他们发条消息报平安,被林跃拦下:“我刚刚已经通知他们你没事。你的手可以安分点了。”
  她伤的是右手手臂,确实还有点疼,南迦现在才感觉到一点不便利。她瞄林跃:“……我怎么有你这么好的同桌。”
  “举手之劳。”林跃轻描淡写。
  南迦却无法平静。彼时他似无意的拥抱,以及随后十几秒里她因他的帮助而获得的依靠和消除的慌乱。
  他闯进她的眼里,扎在她的心里,搅翻她的世界,一天天的,她越来越不能想象往后他又将像陌生人一样消失在人海中和她毫无交集。
  她快要不能继续以同桌或者表妹的身份默默躲在暗处看他。她想告诉他她的真实心意。她也想问问他,能不能不要只出于同桌或者表哥的身份对她好。
  林跃低头查看新进来的短信,确认不是来自瞿闻宣,他点开。
  唐炜:【行。我也已经问到是哪两个女的了。这事我处理,你别告诉她】
  熄掉屏幕,林跃转头,用眼神询问她一直盯着他干什么。
  南迦心头的那股子冲动蠢蠢欲出。
  踌躇间,她的手机恰巧进来一通电话。
  毛现难得主动打给她,南迦立刻接起。礼堂里太吵,她听不清楚毛现说话,和林跃打一声招呼,便出去礼堂外面。
  毛现:“你的节目结束了?”
  南迦:“早结束了。我们班第五个。”
  毛现:“行吧。不过听声音晚会还没结束?”
  南迦:“是啊,还没。”
  毛现:“还要多久?”
  南迦:“干嘛?”
  毛现:“有要事启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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