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卫七——姀锡
时间:2021-07-23 09:54:31

  “父亲也还年轻。”
  男子一旦到了年纪,便会沉稳寡言,一向寡言的方修远,眼下难得语气松软,夸赞安慰了一下方梁之。
  父子之间的关系多是怪怪的,不如母子那般亲密自然。
  眼下,这样的话语几乎是不会出现在他与儿子之间的。
  方梁之听了,是既别扭,又欢喜,隐隐瞧着还有些激动,却又强自忍着,不想表露出来,最终,憋得两只耳朵都红了,很快,方梁之举着一枚黑子落下,并催促道:“你快下。”
  一直到棋盘上摆放了十数枚棋子后,方梁之这才慢慢缓和情绪,这才微微咳了一声,缓缓道:“明年便又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会试了,三年前,他说日子未到,再等等,这几年已在外游历了几年,眼看着长进了不少,明年的会试是个什么章程,你……你心里可有数么?”
  话音刚落,还不待方修远回答,方梁之又道:“为父知道,以你的才能,只要你愿,无论是会试或是殿试,都难不下你的。”
  方修远的才能才华,远超方梁之,而方梁之可是当年的探花郎,方修远若是愿意参考,无论三年前,甚至六年前于他而言,状元夜皆不过是囊中取物。
  不过,越是才华横溢之人,越是古怪,方修远有自己的规划,就连方梁之也干涉不了,他儿一向自作主张,他向来是尊重的,却也隐隐有着疑惑与不解。
  要知道读书人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读了这么多年书,不报效朝廷,不报效百姓,岂不浪费?
  方修远闻言,持子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他面不改色的将一子落下,吃了方梁之两颗黑棋,见方梁之吹眉瞪眼,方修远淡淡应道:“容儿再想想。”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仿佛已经有了章程。
  嘴上这样说着,代表着,此事好似还有商榷的可能性。
  方梁之闻言,顿时一喜。.
 
 
第247章 
  “为父今日寻你有三件事要商议, 此乃其一,这第二件事嘛——”
  方梁之见方修远这日心情松动,不由见菜下碟, 兴致大动, 滔滔不绝了起来。
  说到这里, 方梁之原本准备落子的动作忽然嗖地一停,他捏着棋子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左右盘旋了一阵后, 干脆握在了手心里, 没有急于落下, 而是踟蹰一阵, 这才看着方修远缓缓道:“去年年底回京后,太子殿下在朝堂上在陛下跟前当众点了你的名, 似乎对你颇为赞誉。”
  边说着, 方梁之边收回了目光, 紧紧盯着棋盘, 又道:“自那次后,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 对京兆府都热情客气了不少, 无论是移交的案件时还是需要提审的犯人罪人都通融了许多,前些日子,殿下跟前得力的那位, 便是侯府那位辕文家的大公子来京兆府办差,还特意留下吃了茶。”
  说到这里,方梁之仿佛意有所指,看向方修远,道:“对于此事, 远儿有何看法?”
  方梁之之意,似乎太子对他有拉拢之意。
  方修远听方梁之徐徐道来,脸上未见一丝波动,仿佛早有预料,良久,他只手执一枚白子,捏在指腹间,轻轻摩挲了一阵,这才缓缓开口道:“太子……是名贤君。”
  方修远语气虽平,话语却是一鸣惊人。
  说罢,他缓缓抬眼,看向方梁之道:“他性情宽厚,清明于世,高瞻远瞩,又虚心纳谏,体恤百姓,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尤其,从此事江南闹灾一事,仿佛更能得以窥探。
  方修远明显对太子殿下的评价甚高。
  方梁之闻言,双目一定,只徐徐开口道:“那——”
  只是,话音才刚一起,便见方修远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道:“倘若太子殿下早投生二十年,定当取得有效功绩,也能为后代打下扎实雄厚的基业,如今的大俞也不会落得一个四面楚歌之境,倘若殿下晚投生二十年,也定会行宽厚之政,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只如今——”
  方修远说着,忽而轻抬眼眸,将视线缓缓移到了窗口,定定的看着窗外,遥看许久,这才淡淡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俞盘踞数百年,看着一片繁荣,实则犹如沙漠中的城墙,早已如履薄冰,内里皆空了。”说到这里,方修远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方梁之道:“倘若身缝乱世,论君主,论臣民,论天下,一切皆未可知。”
  说罢,方修远忽然放下白子,从对面方梁之的棋盒里取出了一枚黑子,代替方梁之落下了那一步举棋不定的棋。
  方修远收回长臂之后,方梁之往棋盘上一看,只见那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另外一处空旷之所,它并没有纠缠在惊涛骇浪、雾里看花、错落不堪的死局中,而是另辟蹊径,重新开辟了一条新的路子。
  这似乎是最安全,最安身立命的一条路,也似乎才是一条希望之所。
  无论于方家,还是于这天下。
  方梁之盯着那枚黑子定定的看了许久,却见此时方修远已经将手中的白子重新放回了棋盒里了,方梁之见状,沉思了片刻,良久,也苦笑着将手中的黑子跟着放回了棋盒。
  这一局下完了,却也是下一局的开始。
  双方都心领神会的停了下来。
  方梁之盯着棋盘看了又看,喟叹一声,终于从错综复杂的局面中缓过神来,吃端着铭碗轻啜一口茶,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片刻后,只收起了心中的复杂情绪,转忧为安,继续着下一个话题,道:“这最后一件事,为父之所以急着催促你们兄妹二人回来,实则是为了,是为了——”
  方梁之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儿子知道,父亲是为了我与姝儿的婚事。”
  方修远见方梁之羞于开口,只神色淡然的代替他开了口。
  方梁之闻言,面上微囧,见方修远神色缓和,并不抗拒,于是更加窘迫,却终于将心一松,终于继续开口道:“前些年为父一直忙于公务,又并不擅长此道,差点儿耽误了你们的大事,这些年苦了你们兄妹俩了。”
  说着,方梁之有些歉意,只抬眼看向方修远,难得郑重其事,道:“还是你姨娘孟氏这两年见天在为父耳边提起,她是个好的,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却因身份使然,不敢也不擅安置,若是你娘还在世就好了。”
  方梁之叹了一口气,说到这里,只有些挂念起了亡妻来,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落寞,继续冲方修远道:“不过,你放心,有为父在也是一样的,为父打从从明日起,便一家一家的亲自替你们兄妹俩去相看,或是但凡你们中意了哪家姑娘哪家郎君,为父便舍了这张老脸,亲自去给你们提亲便是。”
  说着,说着,方梁之似乎有些激动,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了,说着说着,他神色忽然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道:“当初其实是想等着你一举高中后,在商议亲事来着,可如今眼看着马上便要及冠了,哦,对了,听孟氏说,打从去年年底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提及过,约莫有人上门提亲,也有人打探过你们兄妹二人的一些生辰八字,只那个时候,南边北边的事宜都还未完全落定,整个京城还人心惶惶,衙门里头日日忙得两脚不沾地,那几个月为父都宿在了衙门里头,倒是一时忽略了此事,好似听说……是郡主府还是郡王府差人来了,对方含含糊糊,你姨娘也弄不太清,改日为父再去亲自探究一番。”
  方梁之絮絮叨叨的跟方修远唠叨着。
  方修远脸上的神色一直极淡,一直听到最后,方修远这才轻轻蹙了蹙眉,忽然看向方梁之,神色一正,道:“儿的婚事自有主张,待端午之后,儿再与父亲细说。”
  方梁之听方修远如此说来,双眼一亮,不过见方修远神色严肃,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素来不喜攀附权贵,以为是方才的话触了他的逆鳞,于是立马改了口,道:“为父知晓你并不喜高攀那些权爵世家,再说咱们家在京城本就算不得什么,不一定非得娶上一门高门贵女,只要品行端正,合你的心意的,家不家世不打紧的,家世低一些的也无妨。”
  说着,方梁之想了想,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多说了一句:“只要我儿愿意,便是连今日做客我府的,卫家小娘子那般了,亦是可以的。”
  方梁之随口说着。
  方修远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忽而轻轻勾了勾唇,几不可闻的轻笑了一下,嘴里淡淡的“嗯”了一声,少顷,他缓缓下了榻,朝着方梁之作揖道:“时辰不早了,父亲早些歇息。”
  这才缓缓出了书房。
  方梁之盯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了一阵。
  心道,儿子……莫不是有中意的呢?
  还是……卫家小娘子那般的?
  同时,心里忍不住又有些疑惑,不应该啊,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同自个一般,中意的是姝儿是他娘那般,才情出众,温婉清贵的,唯独不是卫家小娘子那般……呃,怎么说呢?
  儿子竟是个贪图色、欲的?
  毕竟,任谁见了卫家那位,想到的第一个,便是那绝顶的美貌了。
  这样疑惑的琢磨了一阵后——
  罪过罪过。
  方梁之这么个长辈,不该在心里偷偷臆想晚辈,他忙不迭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点,争取晚上再码两更。.
 
 
第248章 
  却说从书房出来后, 方修远并未直接回屋,而是改道去了后院,他并未曾进去, 只立在后院的门外, 朝里淡淡瞥了一眼。
  见方静姝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方修远立在院子外头来回缓缓踱步, 直到守院的跑腿丫鬟环儿看到了他,立马跑来道:“大公子, 您……您怎么来了,奴婢这便去通知姑娘?”
  方修远抬手摆了摆, 道:“不必了。”说罢, 只将手中的几个藏香袋递了过去, 道:“这是驱蚊的,在姑娘的窗子前,门口挂着便可。”说到这里, 方修远话语一顿, 又朝里看了一眼,继续道:“时辰不早了, 让姑娘熄了灯,早些歇着罢。”
  环儿立马接过藏香袋, 应声前去忙活。
  却说环儿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姑娘的卧房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她们家姑娘一向规矩, 睡得及早,不过每当卫家七娘子来了, 便变成这样了,环儿觉得她们可以一宿不用睡觉的。
  许久不见院子里这般热闹了。
  丫头婆子们难得不曾劝说,不过, 大公子向来严苛,对她们娘子也是关切的,环儿立马悄摸开了门,进去跟文心姐姐禀告了。
  文心闻言有些意外,她拉开窗子一角,朝外看了一眼,院子里有些黑,看不太清,文心忙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公子如今走了么?”
  环儿道:“方才还没走,这会儿不知道走了没?”说着,环儿想了想,忙道:“那我再去瞅瞅?”
  文心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她跟环儿二人将藏香袋分别挂在了窗口及门前,做完这一切后,见自家姑娘与七娘子二人躺在被子里还聊得尽兴,文心不由凑过去,笑着小声道:“二位姑奶奶,时辰不早了,不若先歇着罢?”
  说着,文心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方才大公子来了催了。”
  方静姝闻言有些意外,立马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道:“兄长可还在?”
  卫臻闻言,也抱着被子支起身子朝外瞅了一眼。
  文心道:“应当是走了。”说着,笑了笑,道:“听说打从老爷那头来,许是见这边灯还亮着,过来嘱咐了一遭。”
  方静姝纳罕道:“兄长往日里可不见这般细致。”说着,笑看了一旁的卫臻一眼。
  卫臻垂了垂眼,偷偷道:“谁家兄长也不见有他这般管束得多。”
  嘴上这样说着,嘴角却微微翘起,仿佛有些得意之色。
  说罢,卫臻忽然将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便将灯灭了,咱们窝在被子里聊,看他还如何管束。”
  方静姝闻言,只无奈了摇了摇头。
  方修远见灯灭了,这才背着手,缓缓离开。
  第二日一早,卫臻同方静姝二人同时起晚了,起时,方大人早已经用过早膳去衙门了。
  起来后,卫臻方静姝二人精神萎靡,吃早膳时,两人头一点一点的,还被对面的方修远微微板着脸,以严相待。
  二人匆匆喝了些粥,对视了一眼,纷纷提前离席,多待一阵,唯恐对方呵斥的话语便要到达耳畔。
  因老夫人只准了她一日的假,早膳过后,在方静姝屋子里吃了杯茶,卫臻便依依不舍的告辞了。
  卫臻邀请方静姝端午后,去卫家府上小住,两人同写了一封信,送去了将军府郑家。
  辞行时,姨娘孟氏也出来相送了,方家人少,却浩浩荡荡的送了一行人,不少丫鬟小厮都跟着送到了门口,似乎对卫家七娘子十分喜爱。
  许是因为要走了,板了一早上臭脸的方修远神色这才微微缓和了起来。
  卫臻朝着孟氏福了福身子,又朝着方修远福了福身子,这才由冬儿、双灵二人搀扶着,缓缓上了马车,进马车前,卫臻犹豫了片刻,复又扭头朝着方修远矗立的方向多看了一眼,见他背着手,老神在在的立在那里,对她的离去似乎没有半分多余神色?不知如何,卫臻心里忽然涌出一抹不快,她只咬了咬唇,随即一脚大步迈进了马车里,然后重重的往马车上的软垫上一坐。
  心道,这姓方的莫不真是个呆子不是?
  她好不容易来了方家宿了一宿,若是换作郝家那个郝哲翰,一准偷偷给她送点心,时不时寻机会在她跟前晃荡了,他倒好,一大早的,送给她一张大臭脸?
  同是书生,怎地有人开了窍,有人偏偏就死不开窍了?
  还是……对方对她并无意?或者,难不成还要她主动出击不成?
  主动,卫臻倒是会的,就怕她主动起来,吓坏了迂腐的他。
  卫臻坐在马车里胡思乱想着。
  方家虽家世不显,可方家兄妹二人的才情在这满京权贵子弟跟前,却是耳目一新,可谓一绝,尤其,自打去年年底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提及过方家兄妹二人一事,此后,一向默默无闻的方家在京城便开始惹眼了起来。
  尤其,上回卫绾大礼时,便可窥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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