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理完了。”
桌子后面的老狐狸笑眯眯地放下茶杯，“宁宁第一个呢，你这磨蹭性子我以为还要再过些时候才能收到你的案宗呢。”
“这些案宗撰写得不错，我会给你过。”
“现在你可以开始考核了，考核为期一个月，开始时间不定，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知道自己通过后的攸宁很快变得生龙活虎，自信爆棚：“不就是十个灵魂，这还不简单。”
老狐狸仍旧笑眯眯的，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
等到攸宁真正开始考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狐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这考核比实习还难！
冤死的、含恨而终的、作恶多端心怀不正的……这些死后有怨气的鬼会想办法停留人间，成为一般意义上的孤魂野鬼，如果放任不管，他们就会吸收浊气，成为厉鬼，危害人间，攸宁考核内容就是抓到十个这个的鬼。
但是一百年前地府进行了一次大清洗，所有游荡在人间的鬼都缉拿回地府，地府也重新编纂生死簿，一一对应每个灵魂。
直至今日，这种孤魂野鬼基本上不会出现了。
这对地府和人间都是件好事，但是——她的考核可怎么办啊！！！
想起之前在老狐狸那里夸下的大话，攸宁现在只觉得有些脸疼，并且庆幸自己当时还好没太嚣张。
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在城市找不到，攸宁只好去些偏僻的地方，悬崖峭壁，沙漠戈壁之类的。
倒是她运气好，一连遇到了好几个游荡的鬼魂，其中一个还是个“老古董”。
“老古董”是唐朝一富商家的小公子，跟着家里的商队一起去西域行商，本来是想去出去见识一下，结果没想到半路遇到沙尘暴，他不小心和商队走散，孤身一人，骆驼还带着物资跑了，他一个人在沙漠里晕头转向地绕圈圈，最后渴死了。
他灵魂澄澈，显然人生前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实在有些倒霉，死了也是个倒霉鬼，被霉运困在这个地方，连地府也去不了。
攸宁感慨两句，带他去地府投胎了。
不知道是不是遇到倒霉鬼的原因，攸宁的好运气也到头了，十个孤魂野鬼找到九个，最后那个死活找不出。
她心里着急，可也知道急没什么用。
这天在无常处，攸宁和前辈们闲聊，说些人间地府的八卦，不知道哪个前辈接到传音，听完后不急不躁地说：“反正又不是我们地府的管辖，不用去那么早。”
攸宁一打听，才知道那位前辈负责的区域有人去世，但是死的是个外国人。
这就很微妙了。
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冥界，每个冥界的制度不一样，最开始大家都不接受非本国地区的鬼魂，他们想要投胎就只能回到原籍，这样麻烦不说，出现孤魂野鬼也很容易扰乱秩序，惹出不少麻烦。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冥界也开始国际化，开始接收外国灵魂，只是现在还刚起步，规则不完善，有不少纰漏。
死于异国的灵魂不少，而且归属问题一直都是个难事，两边都不想管，索性消极怠工。
反正不记录在业绩上，干嘛那么积极呢？
攸宁想到这，眼睛亮了起来，她可以利用一下啊！
第39章 你说你给谁
攸宁和前辈说自己有事,带上帽子一路匆匆赶到榆林路。
果然如前辈所言，在一个老旧的小洋房下，一个外国男人坠楼身亡,黄色的警戒带绕了一圈，人群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谈论着，一时间将小洋房围得水泄不通。
攸宁很快在洋房下的老槐树下找到了那个外国人的鬼魂，他大概有六七十岁,蓄着一把花白的大胡子,典型的高鼻梁深眼窝长相，瘦瘦高高,腰背略微弯着，神情有些茫然。
攸宁走到他身边时,他正看着那棵大槐树，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看到攸宁直直穿过围观人类的身体,神色有一丝惊恐。
他吓得想后退，却突然瞥见自己半透明的手掌,顿时愣在了原地，神情闪过一丝恍惚。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是死了吗？”
“是的，你的阳寿已尽。”
“现在跟我走吧。”
攸宁走到他面前，虽然找到了第十个灵魂很开心,但是攸宁也知道，这个情况要是笑出来会被揍的，于是强行压了下去,硬生生压成了面无表情，配上白帽子和锁链，还挺有气势。
那个外国老人半天没有动作，眼睛一直盯着她看，里面充满着迷茫。
“你是天使吗？”
天使？
不能因为都穿白衣服，就把人都认成天使啊！
她是白无常！
攸宁有些困惑，她一直以为像人间这种国际文化大融合，中国传统神鬼题材世界满天飞的地方，地府的黑白无常应该挺有名气的，没道理没人知道。
这个念头一出现，攸宁突然清醒了，她心里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想当然，冥界和人间是两个世界，黑白无常又不是人间要紧人物。
真和爹爹说的那样，自己心飘起来了。
这下攸宁也没刚开始那么激动了，和老爷子解释了什么是无常，然后按照无常工作条例和他说明了轮回转生，并让他考虑好是否跟她去地府。
老爷子似乎还没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表情微楞，喃喃道：“我真的死了啊？”
“我还能转生吗？”
“一般来说都是可以的。”攸宁跟他解释：“地府有孽台镜，那可以照射出灵魂死前生平，秦广王会根据生平进行判决，不过你放心，大部分人生前没什么罪孽，喝过孟婆汤就能去投胎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老人似乎有些犹豫，有些不安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攸宁也很有耐心地陪在他身边，等他做出选择。
就当老人要做出决定时，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攸宁循声抬头。
黑色的羽毛四处飘散，巨大的镰刀，诡异的骨制面具，穿着黑色斗篷的死神从天而降。
西方地狱的死神！
攸宁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不好的预感很快实现，却和她预料到的截然不同，但更加让她无比抓狂。
毫无波动的电子音在她耳边响起。
“已确定命定男主，死神格斯?艾德诺。”
-
命定男主？
喵喵喵？
如果0612有实体的话，攸宁一定会忍不住扯住它的领子：这他喵的就是你选的命定男主？？？
你这是闭着眼睛选的吧！！！
她当初说的什么？
帅哥！
黑无常!
这哪沾边了！
0612已经装死滚到墙角了。
早知道就告诉宿主自己没有选择的权限了，估计宿主现在恨不得把它大卸八块。
呜~
倒是格斯关键时刻救了0612一命。
他手上闪过一道红光，红光分解迅速组成黑色的铁链，直朝老人而去，攸宁也顾不得和0612争论，调用法术，狠狠将那道红光打碎。
攸宁皱着眉头看向高大的死神，语气不善：“西方地狱不是向来自矜贵族守礼，怎么死神这么没礼貌？”
对面的死神不为所动，像是没听到这带刺挑衅的话一样，抬起左手放到胸前，很绅士地鞠了一躬。
“中午好，攸宁小姐。”
他说的是纯正的中文，只不过有些发音还带着些英文的腔调，不仔细听的话完全听不出有什么异样，攸宁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死神说中文这么好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眼前的死神脸上覆盖着一个形状诡异的骨制面具，全身上下，除了拿镰刀而露出来的苍白有力的左手外，几乎是一点没露，严严实实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个子倒是不低，攸宁目测快有一米九了。
会说中文这点让攸宁对这个格斯死神印象稍微好点，不过也就只是稍微好点而已，一想到对方刚才想抢自己先找到的灵魂，攸宁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气，她冷着脸：“西方地狱的死神来我们冥府有何高干？”
处在别人的地盘，格斯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的来意告诉攸宁：“攸宁小姐，这个灵魂名叫保罗，生前是位英国人，按照地狱规定，我要将他带回去进行审判。”
果然，和她之前猜得一样，这个死神过来就是要跟她抢人的！
攸宁是肯定不会放人的，她这好不容易找到考核最后一个灵魂，要是现在放手了，谁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
保罗关乎她是否能通过考核，她又怎么可能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地府人事考试不是白考的，至少攸宁记住了各种法条。
“不好意思了，死神大人，根据冥界国际法，这位叫保罗的老先生在我们华夏去世，我们地府有权接手关于他灵魂审判和转生等相关事务的处理。”
“所以死神大人，很抱歉，我拒绝你的要求。”
攸宁深刻铭记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格言，态度很和善，但是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确。
想要人？没门！
格斯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显然贼心不死，被拒绝了仍旧不肯放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冥界办理西方亡魂转生需要地狱印章，攸宁小姐不如把他交给我，也不用做这些麻烦且多余的事情。”
攸宁脸上的笑容不改：“不麻烦，谁让我们地府这边都很乐于助人呢。”
0612：……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显然攸宁的无耻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惊到格斯了，他连嘴角的笑容都有一瞬僵在脸上。
好在格斯很快反应过来，“攸宁小姐，真是谢过你们地府的好意。”
好意两个字明显咬字更深几分。
攸宁装得像听不懂一样，笑呵呵地说：“不麻烦不麻烦，这是应该的。”
格斯：“……”
在攸宁和格斯言语交战明嘲暗讽中，0612已经完全插不上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控制面板上格斯对攸宁的好感度越降越低，越降越低，最后降到了令它心惊的程度。
好感度直接跌破零了！！
神啊！
0612抓狂，上辈子的宿主楚宁和丧尸王季沉舟相爱相杀，也没达到这成就啊！
但是自家宿主完全不在意，依照0612对她的了解，说不定攸宁巴不得好感度越降越低，跌到谷底那更好，她正好有换男主的理由了。
这次的宿主自由随性，完全不把任务看在眼里。
和攸宁舌战了几个回合，格斯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西方人直率的个性让他直接问了出来：“攸宁小姐，我觉得你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但过了一遍记忆，格斯也没找到他哪里有招惹攸宁。
作为死神，格斯对这个东方地府中宋帝王家小公主有些印象，也曾在宴会上有过几面之缘，只是那时候两人不熟，连简单打个照面都没有。
严肃的死神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认真地看待问题，而不是感情用事。”
这说的还挺伟光正的。
这死神看上去就像是那些老古板学院派，该不会斗篷下是个有着年轻声音的老头子吧。
这个猜想让攸宁打了个寒颤。
将奇怪的念头从脑海里驱赶出去，攸宁扯起嘴角：“格斯大人，我可是在最开始就跟你说了，这个灵魂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非要带他走，那么不好意思，你先打赢我再说吧。”
“这不是我本意，”格斯皱起眉头，“我只是想带走这个亡灵。”
攸宁打断他的话：“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两人如针尖对麦芒，气氛凌厉。
老保罗被夹在中间，吓得瑟瑟发抖，因为恐惧，他的灵魂变得有些惨淡。
这样下去不行。
攸宁皱起眉头，心念一动，手里那条乌沉的锁链像是灵蛇，直接向格斯袭去。
格斯面色凝重，手里的镰刀横平，那漆黑的镰刀足足有两米长，刀刃锋利闪着幽幽寒光。
他一刀砍开锁链，眉头锁得更深。
“攸宁小姐，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我不是说过吗，想要带走这个灵魂，你得先打赢我。”
攸宁手指结印，四道金光飞到格斯四方，迅速连接形成一个罩子。
“锁魂！”
完全不讲道理。
真是个骄纵的小公主。
格斯看着那金光，眉皱了起来。
0612看了下自己的系统，果然，好感度又下降了，现在都负值了。
一时间又是一阵哀嚎。
死亡的黑色气息迅速蔓延，死神的骨翼展开，尖端尽是锐利的骨刺，骨刺发着幽幽蓝光，将金光尽数拦断后淹没。
吞噬！
攸宁睁大了眼睛。
一般的死神可没这技能，光她知道的，也就只有地狱金子塔尖那几个，可是眼前这个死神居然也会。
这下麻烦了。
攸宁很清楚自己那三脚猫法力，对付一些厉鬼之类的倒还可以，毕竟她有宋帝王的血脉，血统的威压足够解决大部分鬼怪，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能解决一个实力强劲的死神，攸宁对自己还是有点数的。
她突然有点后悔招惹这个死神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柔和的力量拂去了她身上的威压，将她护在身后。
宋帝王的声音在攸宁耳中响起，平静中带着不容置否的强硬。
“攸宁，道歉。”
攸宁抿了抿唇，还是照做了。
“对不起。”
她现在心态很复杂，本来是自己故意惹怒格斯，跟他道歉也没什么，但是这件事偏偏被宋帝王发现了，难以想象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自己的乖女儿在外人面前是这个样子，会被气成什么样，肯定少不了训斥和大道理教导，一提到这两个，攸宁就有些牙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