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谢过他后，坐在桌子前翻看资料。
保罗身上有新办的驾照，因此警察很快锁定了他的身份——保罗?杰拉德，七十八岁，来自英国大曼斯特郡奥尔特灵厄姆，不过从英国警察提供的信息来看，保罗五十五年前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他的母亲前不久也去世了，现在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个远居美国的姐姐，警察目前正在联系她。
从尸检报告上看，他的确是高处坠落而死，除此之外，身体没有其他伤痕，只是有些严重营养不良。
另外在解剖中，法医发现保罗的大脑有异常病变，推测他应该患有某种精神疾病，所以警察现在也在怀疑保罗当时是否是突然发病，然后失足坠楼。
看完尸检报告，攸宁合上还给灵异事件部的人，并询问：“我能不能去看一下他的尸体和遗物。”
“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带你过去。”
一个小警察过来，引着攸宁来到停尸房。
一路上，攸宁能够察觉到小警察在不停地瞟自己，或者说，瞟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
黑白无常的制服还是过去的样子，“一见生财”的白帽子一戴，估计隔着十米都能认清她的身份。
实在是太惹眼了，一点也不方便。
攸宁想着，下次出门来人间办事，一定要准备一身便服。
停尸房内，保罗的尸体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身上还盖着一床白布。
小警察介绍道：“他家人现在还没有联系我们，我们只好把他先放在这里了，他身上的东西还有之前穿得那身旧衣服，我们都整理好放到那个架子上了。”
小警察又问道：“无常大人，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攸宁摇摇头，“没有了，我自己看看就行。”
小警察爽快一笑：“那行，我就在外面等着，要是你看完，叫我一声就行。”
攸宁点头答应了。
小警察出去后，攸宁走到保罗身前，轻轻揭开了盖在他身上的白布。
坠楼的尸体一般不怎么好看，骨折也是常有的情况，像保罗的尸体，在停尸房放了两天，身上已经出现一些尸斑，脸上的伤口清理完，一片青青紫紫的印记浮在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有些骇人。
保罗虽然七十八岁了，但是他的外表实际上要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还要更大一点，头发胡子花白，乱蓬蓬的样子像是街边的流浪汉，脸上满是皱纹，牙齿也基本上全都掉光了。
他身上没穿衣服，攸宁也就看了个脸，就把白布拉起来盖上，然后去看那些放在柜子上的遗物。
首先是保罗身上穿的衣服，一件T恤和一条喇叭形的牛仔裤，最上面放着一条染血的印花头巾，说实话，这样的穿着人间基本上见不到了，到有点像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嬉皮士。
背包里还放着两件替换衣服，姜黄色衬衫，还有一条斜条纹细棉裤子，和他穿着的衣服一样，都是上个世纪流行的，现在已经过时的衣服。
除了衣服之外，攸宁还在他的背包里找到了几个有些失水的苹果和一盒未拆封的巧克力。
背包的内袋里装着一个磨得发亮的银色十字架，被摩挲的很光滑。
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攸宁看了一遍后，把东西原样放回去，将翻开的衣服重新叠好。
在整理那条喇叭牛仔裤的裤脚时，攸宁感觉手下摸着有点不对，翻过来仔细掀开，才发现那补丁下有个隐秘的夹层。
灵力化刀，攸宁小心拆开了补丁，夹层里面放在一张叠得规规整整的纸条，颜色已经有些发黄了，攸宁展开，那纸条原来是一张船票，一张驶于1956年，也就是五十五年前，从奥尔特灵厄姆刀安南市的船票。
攸宁脑海里突然想到了灵异事件部的人刚才跟她说的话，“但是英国那边的警察跟我们说，保罗?杰拉德五十五年前就已经离家出走了，他的母亲报了警，但是至今都没有消息。”
五十五年前离家出走，这时间也对上了。
所以说保罗五十五年前离家出走，其实是乘船来到了安南市。
那他这次来就是故地重游。
攸宁若有所思，准备回头想喊保罗过来看看这张船票。
她扭过头，正好看到保罗在捏着自己的身体的手，表情有些凝固。
攸宁试探地喊道：“保罗？”
保罗回过神，像惊弓之鸟一样甩开自己的手，不安地说：“攸宁大人……”
攸宁也是粗神经，只当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有些感触，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等我们给你补全灵魂之书，你要是生前没什么大罪恶，很快就能转世投胎了。”
保罗嗫喏：“我真的回不去我的身体了吗？”
攸宁有些纠结，还是实话实说：“人的寿数有定数。”
死了就再也活不来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很快帮你补全灵魂之书，送你去轮回转世的。”攸宁承诺。
保罗闻言，感激地说：“真的吗？谢谢你攸宁大人，你真是个好人，其实我之前就想答应跟你回地府，可是死神大人来了，我也不敢反驳……”
“没事没事，我都了解，这不怪你。”攸宁心痛得都要滴血，如果不是格斯突然杀出来，说不定保罗早就跟她一起去地府了，还用麻烦这些事？
一想到这里，攸宁感觉自己对格斯那点好感瞬间又降到原点。
真的，为什么格斯非要在那个时候出现啊！
他要是再晚一点，她就能把保罗带回地府了。
攸宁心里越想越气。
所以当格斯出现在面前时，攸宁冷哼一声，气鼓鼓地走了。
留下格斯一个人在原地一头雾水。
但想到两个人的合作关系，格斯还是尽职问道：“我要去回英国一趟，那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线索，你去吗？”
攸宁吃惊，连生气也忘了，“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格斯顿了一下，语气没什么变化，“没有，只是那里是保罗的出生地，猜测可能会有。”
攸宁这下更惊了，毕竟格斯没到这里来过，也没看过保罗的身份证，没有这些消息，他居然知道保罗是英国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英国人？”
格斯：“他的口音，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有些地方还是能听出来一些奥尔特灵厄姆的习惯，所以推测他应该在那里出生，再不然就是在那里生活过很长事件。”
连地区都对上了！
攸宁更吃惊了，这居然能通过口音认人，多厉害的一项技能。
“都猜对了，他就是奥尔特灵厄姆人！”
“你好厉害！居然通过口音就能认出他是哪里人，你真的好厉害！”
如果让0612用一个词形容下攸宁，那肯定是“小孩”，脾气跟小孩一样，来的快去的快，嘴上说着记仇，实际上就是个金鱼脑子，没过几分钟就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除此之外，你要是让她感兴趣或是有她崇拜的点，她绝对彩虹屁一套一套的，夸人哄人极为在行。
显然格斯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也没直面过这么干净直白又包含崇拜的眼神。
他嘴唇抿得极紧，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是在没人看到的斗篷下，洁白的耳朵正在慢慢变红。
第43章 奇怪啊
攸宁和格斯准备去奥尔特灵厄姆一趟,临走之前，攸宁拜托了灵异事件部给她和格斯弄了一个警察身份，同样的,她也送给灵异事件部几件灵器作为回报。
拿着崭新出炉的警察证，攸宁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是西方的死神，我为什么给你也办个华夏的警察证？”
一个明显西方长相的人跑到中国当警察？
这谁信啊！
格斯按住脸上的白骨面具,只好说：“我可以变成你们地府无常的样子。”
本想看看他究竟长啥样?攸宁：“……那好吧。”
还有些遗憾。
换上警服,格斯和攸宁带着保罗来到空房间里，空气中气体扭曲,黑色的法阵出现在几人脚下，那把锋利的大镰刀随即出现在格斯手里,格斯举起镰刀，底部四棱尖角敲击在法阵中间,黑色的光芒大盛,将两人一鬼全部包裹其中。
待光芒消失,格斯一行人的身影早已不在空房间内。
——
此刻大洋彼端的英国奥尔特灵厄姆正是午夜，攸宁一行人突然出现在某个公园里。
几乎是刚落地,攸宁立刻捂着嘴冲了出去，在树下吐得晕头转向。
她晕传送阵。
用法术抹去痕迹,攸宁瘫倒在长椅上，头顶正上方是散发暖色灯光的路灯。
传送阵让攸宁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一团裹着无数根针的浆糊,她现在只要稍微动下脑子，就觉得脑仁在疼，简直生不如死。
这种情况下攸宁觉得就是抱头撞树,也比传送阵后遗症要好受。
格斯走到攸宁身前，半蹲下来，闷声道：“你上来吧，我背你。”
攸宁捂着头，含糊应道：“哦，好好，我们是要去英国警察局吗？”
格斯：“不是，是去酒店。”
“嗯？酒店？”
攸宁一团浆糊脑子现在变得更加糊涂了，“为什么要去酒店？我们不是要去警察局吗？我们还要问他们事情呢。”
“明天去。”
见她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格斯语气带了分强硬：“你需要休息。”
“可是……”
“不要说话。”
攸宁楞住了，格斯这语气好像在凶她。
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又被人凶，攸宁憋不住了，眼睛直接掉下了泪珠子。
她不也是希望他能赶快补完灵魂之书，格斯凭什么凶她？
察觉到后背安静得有些不对劲，格斯扭过头，看见攸宁咬着唇不出声，正使劲擦眼泪，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委屈巴巴又让人心疼。
格斯他那里见过这种仗势，以往跟他搭档的死神，对他这个前辈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更别说哭了。
完全没有哄人经验的格斯僵硬在原地。
半响，他有些生涩地说：“你别哭了。”
别人不搭理攸宁还好，一搭理她，她心里的委屈程度瞬间又上升了一个程度。
她抹着眼泪委屈道：“你凶我！”
格斯无奈：“我没有。”
“我只是想快点到酒店，你的身体需要休息。”
攸宁：“可是你刚才还凶巴巴地对我说：不要说话！”
格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平时说话就是这个声音。”
倒也不是没有人说过他太过严肃。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凶你，那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这下换攸宁不好意思了，这样揪着不放显得她无理取闹了。
她白无常的领口拉高，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声音有些闷闷的，“是我晕传送阵脑袋难受，我刚才都没想哭的。”
又嫌不够补充了一句，“我平时泪点超高的。”
又别扭又傲娇。
格斯觉得这个地府小公主和他最初认为的骄纵不一样，怎么说呢，有的时候还真的很可爱。
他背着攸宁继续往前走。
攸宁下巴枕着格斯的肩膀，问道：“我已经好一点了，我们真的不去警察局吗？”
格斯轻笑，微沉的声音挠的攸宁耳朵痒痒的。
“嗯，都已经是午夜了，我们总要让人类警察好好休息吧。”
“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接下来的记忆攸宁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格斯走路很稳，没有一点颤动，暖黄的路灯照在他们两个身上，她趴在格斯背后，一个个数着经过了多少路灯，数着数着，然后晕晕乎乎睡着了。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攸宁掀开被子，揉着惺忪睡眼，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明亮的阳光穿过宽阔洁净的窗户，将整个房间变得亮亮堂堂。
攸宁站在窗户边欣赏了下楼下的景色，转头准备换衣服时，看见房间里的两张床，嘴角的笑容瞬间僵在了那里。
双人间！
攸宁迅速抱胸，惊恐地看着身上的衣服。
还好，还是昨天穿的那一身。
攸宁松了一口气。
0612探出头：“宿主，你在做什么呢？”
攸宁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没事没事，就是吓到我了。”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双人间里，都会被吓到吧。
倒不是攸宁不信任格斯，关键是地狱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很……那个的形象，攸宁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是各冥界的人谁不知道地狱生物渣且多情，妥妥的花花公子。
还好还好，格斯没对她下手。
还是不放心的攸宁问0612：“格斯他昨天晚上有没有做些什么？”
0612：“没啊，格斯把宿主放到这个房间，盖好被子后出去了，然后就没回来过。”
攸宁不解：“他昨天晚上没在这睡？”
0612：“是啊。”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好感度还上升了。
攸宁淡淡“哦”一声，抱着枕头躺在床上，也看不清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攸宁坐起，使了个法术将自己收拾好，然后慢吞吞地去开门。
格斯穿着一身浅灰休闲服，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眼镜之下是浅褐色的瞳孔。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长相，但是儒雅严谨的气质给他添了不少分。
攸宁知道这是个伪装。
格斯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食物。
“猜你可能醒了，我给你拿了些食物。”
攸宁接过盘子，“谢谢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