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把钱扔给她,那二流子也没计较什么,乐呵呵地把钱捡了起来,蹲在路边,又是吹又是看,最后宝贝地塞在胸前的口袋里,一脸满足地说:“给那么多钱,说吧,你这是要我做什么?”
保罗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这个月婉婉都在做些什么?”
二流子狭促地吹了个口哨,“呦,这还是痴情种呢!”
“看在你给那么多钱份上,哥哥送你一句劝,这女人天下那没有!那许家的小丫头长得是好看,可是好看的女人也不少,你说是不是?”
“这么多钱——”他拍了拍口袋,笑容逐渐猥琐,“要什么女人没有呢?”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保罗的表情逐渐不耐烦,“拿上钱做事就行了,我需要你来教我?”
二流子愣了一下,脸上浮现一抹冷笑,“这脾气还挺大,行!你厉害!”
他拉长声音,语调逐渐变得嘲讽。
“怪不得许婉那丫头受不了把你给甩了,不活该吗你!”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说:“我也不跟你吵,拿你的钱,给你办事,晚上来等消息吧。”
待到晚上,二流子得了消息,完成了保罗交代的事,心情很好地去提了壶小酒,边喝边哼着小调。
和保罗见面的地方有点偏,毕竟这事不想让人看到。
路上黑麻麻一片,二流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这么容易就赚了一大笔钱,够他吃喝好久,他心里得意极了,脚下也轻飘飘跟踩在棉花上。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吓了一跳,打了个酒嗝,连着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保罗啊。”看着来人,他大着舌头含糊地喊出对方的名字,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摸了摸酒壶,还好,没洒。
“你不是问我许婉住在哪吗?”二流子醉醺醺地笑着:“那丫头爸妈在学校给她租了个房子,她说要好好学习,将来让她爸妈过上好日子,你说可笑不,一个丫头片子,这口气还不小呢!”
保罗没接他的话,只是问许婉现在的住址在那,二流子直接把门牌号报了出来,“那房子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孩一起住,好了,这事我给你办稳妥了……”
话还没有说完,一股子劲风突然朝他脑袋袭去。
“砰!”
一道闷声落下,二流子应声倒地。
保罗手里拿着一块砖头,右手漫不经心擦了擦脸上溅上的血,看二流子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样冰冷。
“谁允许你说她坏话。”
他蹲了下去,按着二流子的脑袋,另只手高高举起了砖头,再狠狠地砸了下去。
……
许婉刚从学校回来,突然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的个子,褐色头发还有和狼一样的绿色眼睛,她心里一颤,手控制不住开始发抖起来。
脑海里的声音告诉她赶紧跑,可是许婉的理智还在,她明白,这个时候要是跑了,这个疯子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
说起来,她和保罗在一起有两年了。
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因为厂长交下来的任务,以及第一次见到外国人的新奇,他们两个组成一个奇特的搭档,保罗跟她年龄差不多,但知道的东西明显比她多不少,她经常向他请教,后来熟悉了才发现,这个大个子男孩居然是个生活难手,做饭洗衣服什么的都不会,许婉就一点点教他,偶尔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菜了,也会分出一份给保罗送过去。
一来二去,两人关系逐渐被拉近,后来也是一次散步,保罗突然对她告白了。
而她虽然很惊讶,但还是开心地同意了。
保罗和身边沉稳内敛的男生不同,他热情奔放,肆无忌惮,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总是很直观的表现自己的爱意和浪漫。
她虽然很感动,但性格其实十分害羞内敛,温和且不喜欢出风头,可是和保罗在一起,几乎每一天都在出风头。
保罗毫不掩饰自己感情的热烈,牵手、拥抱、甚至是当众接吻……每次看着周围人惊愕,和或许是善意的笑容,许婉都恨不得钻到地下。
可只要她稍微表现出拒绝的表情,保罗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紧紧攥住她的胳膊,逼问她是不是不爱他了。
或者是她和学校里的男同学讨论问题一起回家,就能看到保罗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男同学的身影,恨不得用眼刀把他碎尸万段。
……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加上机械厂有翻译的工作,她毫不怀疑保罗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她,或者把她关起来,不和任何人交流接触。
这样的事情一次两次还好,多了真的让人感觉到精神有些疲倦。
再加上她爸妈也不是很同意她和保罗交往,原因在于保罗的性格,她爸爸许国梁总是说保罗性格太极端,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不容易,尤其是在保罗把一个跟在她身后回家的男同学打残废后,其实那个男同学只是顺路,外加对她有些许好感,然而保罗没听解释,一身戾气,直接将那个人的鼻梁骨打断了,血哗哗往下流,但是保罗越发凶狠起来,又是拳打又是脚踢。
这一切就发生在她眼前。
她的确是害怕起来,家属院有几个个打老婆的男人,妇联没把他们抓到监狱前,她经常能听到婶婶们挨打的哭声,男人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朝女人的身上砸去,她害怕这样的男人,也讨厌这样的男人,厌恶到极点。
而保罗的动手让她看到了那些男人的影子。
在处对象的第二年,她犹豫很久,终于向保罗提出了分手。
可是她没想象道保罗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反复哀求,甚至直接跪下求她。
但她狠心没同意。
保罗红了眼,咬牙直接将她掀在地上,压着她的肚子就准备她的衣服扯开,想要霸王硬上弓。
她尖叫着,指甲狠狠地抓在保罗的胳膊上、后背上、脖子上……
她的尖叫声把爸爸许国梁吸引过来,见到房间的场景,直接红了眼,举着木棍就往保罗头上抡去。
……
保罗走了,两年处对象,她终究是给保罗留了面子,没有把保罗试图强迫她的事情说出来,只说是两人性格不合,加上父母想要个上门女婿,保罗没同意。
旁人听到这也只是唏嘘,没再多问什么。
许婉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保罗,她硬着头皮往前走,她怕保罗再发疯,但她同样不敢看保罗,那天的事还记载脑子里,她现在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流。
正当她思考要不要托人给爸爸带个信的时候,保罗突然拦在了她面前,他一上来就直接跪倒在地,举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许婉能看到他的脸颊直接肿了起来。
她被吓了后退一步,抱着书袋,语气有些崩溃,“你到底想干什么!”
保罗膝盖前行几步,抱住了许婉的大腿,“婉婉,对不起,上次我真的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在乎你,太想要你在我身边了。”
他语气极为真切可怜,“我真的是太爱你了,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别人,我发誓,我是真的想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我不想离开你,所以才会一时犯了糊涂,以为这样你就会不想分手,我真的错了……求你原谅我吧。”
许婉的性子让她即使再讨厌保罗,也看不惯他这样跪着抱着自己的大腿,她眼泪快掉了下来,咬牙道:“你放开我。”
“除非你说你原谅我了。”保罗仍旧固执地看着她。
许婉又怎么可能原谅他,她伸出手指开始掰保罗的胳膊,想要推开他。
“保罗,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从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再可能了,我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难道你就不能放过我。”
僵持了一段时间,保罗最后败下阵来,他低着头,松开了抱着的手,语气苦涩。
“婉婉,我真的对不起你,可是我是真的爱你的,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的喜欢一个人过。”
许婉别过头,强忍着不去看他的表情。
“我们以后就当作不认识吧。”
她说完,捡起地上的书,准备回去。
转身的一刹那,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双如狼一样的绿色眼睛,他猛地弹起来,伸手捂住许婉的口鼻。
许婉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呼救,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从捂着的手帕上传来,许婉挣扎了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
幽深的夜色中,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高大阴鹜的男人跪在地上,满脸是血,一边红着眼流泪,一边一口一口,极为虔诚地吃掉手里的肉块。
亲爱的
我爱你
我离不了你
所以,
请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
珍妮心里一直不太平静,特别是在巴特告诉他,保罗有个中国新娘的时候,没有人能比一个妈妈更了解她的孩子,保罗那个样子明显是一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的,哪里像是一个快要结婚的人。
她在家里辗转反侧待了四天,不停地去教堂祈祷。
终于,第五天夜里,保罗回来了。
他变得更加冷漠,手里还提着一个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黑色包裹,他什么也没有和她提起,又回到了楼上,只是转身的那一刹那,珍妮看到,他的瞳仁缩小到几乎和针尖一样。
接下来的两天,保罗每天深夜都会提着一包东西出去,从味道看,是他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可是体积对不上,应该是分成了好几份。
珍妮心里有些不安,她是知道毒/品之类的东西的,保罗现在的精神状态,让她不由控制地把那包东西往毒/品上想。
她害怕自己的儿子染上毒/品,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一探究竟,在第三天夜晚,保罗出门后,珍妮听着声音彻底安静,从床上坐了起来,提着油灯,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来到了保罗的房门前。
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珍妮拿出钥匙,试了好几次,终于把钥匙插/进门缝里。
房门开了一道缝,那股夹杂着腐烂的奇怪味道直面扑来,珍妮捂着鼻子,心脏跳得极快。
她没有开灯,提着发着微亮灯光的油灯,小心避开地上的东西,拿到了珍重放在桌子上的黑色包裹,味道的来源就是它。
尽管很是好奇,但是珍妮很小心,并没有直接在保罗房间把包裹打开,而是先把它拎到楼下,记住好包裹的系法后,才屏住呼吸,小心地一点一点把包裹拆开。
然后她愣在了原地,经过了极大的控制才没有尖叫出声。
黑色的包裹里,赫然放着一些人类的断肢,有手指,细细的,指甲修剪的很平整,是女孩的手指,还不是白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珍妮脑海里突然想到了巴特说的那个中国新娘。
她拿着包裹的手开始颤抖。
——
凌晨三点,房门传来一丝响动,保罗回来了。
他穿着常款的雨衣雨鞋,拎着一把铁铲,神情十分阴沉。
要想办法把巴特给干掉了。
想到今天晚上看到的酒鬼,保罗咬着牙,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谁让他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呢。
正准备上去的时候,灯突然亮了起来。
在黑暗里待久了,眼前猛地一亮,保罗当即眯起眼睛,过了半天才适应。
看见站在开关前的珍妮,保罗不耐地啧了一声,将铁铲随意扔到门后面。
“你怎么还不睡?”
珍妮看着他,心脏像是扎了一根针,密密麻麻泛起了疼。
见保罗准备上楼,珍妮叫住了他。
“保罗,你站住。”
脚步声停下,保罗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了下来,问道:“有事?”
珍妮扯了扯嘴角,尽量以一种温和的语气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和个中国姑娘结婚吗?那你什么时候把那个女孩带回来,让妈妈看看。”
“我想你的确是长大了,也的确不应该插手太多你的事情……”
“你以为我会信?”保罗打断她的话,冷嗤一声,“这句话你说过多少次,又有哪一次真正做到过?”
“够了吧,妈妈,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珍妮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发抖:“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你可以和我说,妈妈我也是可以改的。”
保罗的冷笑更大了一分,他反问道:“做的不对的地方?你有做得对的地方吗?”
“把我们当成爸爸的替代品,想要掌控我们的一切,自以为是对我们好,看到海伦了吗?我平常那么欺负她,你管过吗?你阻止过我吗?你不是在纵容我犯罪吗?我和海伦变成这个样子,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说完,他也不去看珍妮越发惨白的脸色,径直上楼了。
珍妮在楼下坐了一夜,面前放着丈夫的照片,照片上上的男人笑得阳光俊朗,而珍妮看着他,眼泪有种遏制不住想要流下的感觉,她不再压抑自己,抱着丈夫的照片,趴在桌子上,彻底地哭了起来。
我真的做错了吗?
保罗杀人是我纵容的吗?
为什么两个孩子都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我会是这么一个失败的母亲?
珍妮无法制止住自己的眼泪,她抱着照片,几乎要把眼泪都哭干。
直到天亮,她愣愣地看着升起的太阳,橙红色,极大地悬挂在天边,珍妮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一样,揉了揉已经红肿的眼睛,从房间的床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
保罗中午下来了,珍妮像是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给保罗坐了丰盛的一餐,还给他做了最喜欢的番茄浓汤,盛了一碗放在保罗手边。
保罗喝了下去。
吃过饭,保罗没有急着上楼,在楼下客厅沙发上,抽了本书开始看,一边看一边在想晚上用什么理由把巴特约出来杀了。
只是看了没几页,他开始犯困,没过一分钟,他已经彻底躺在床上,开始均匀地打鼾,已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