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不凡喝醉酒，边吵边要站在椅子上,被一旁的王亮跟温默晨两人拉了下去，好说歹说地劝。
温默晨陪着毕不凡叨叨,王亮趁此跟宋宸了解情况：“大哥这是怎么了？”
宋宸道：“他们公司出现了点问题，有一位老人家在他们公司下了个设计费为三万元的装修单，但那设计师贪财，在装修过程中诱导人去买更好的装修材料,导致装修费越来越高,从三万变成了五万，老人家拿不出钱来，于是跟多方机构媒体投诉。”
他话语一顿,云淡风轻地说：“于是那间公司被查了。”
王亮啧了声，“说实话，真的要查，肯定能查出不对来，比如我在的公司，虽然目前我并不觉得他们的账目有问题，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漏税了。我感觉大哥的公司，恐怕也或多或少有一些毛病。”
他叹道：“那么多的顾客，怎么非得跟老年人过不去啊，赚这个钱不会良心不安吗？”
宋宸淡淡地说：“总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赚老年人的钱在市场上不算什么稀罕事，比如中老年人保健品这一个市场，广告打得有多凶，赚得就有多厉害，但其实都是骗钱的。”
王亮赞同：“有听业务员叨叨的时间，不如去跑医院看要买什么保健药回来，人家公司哪怕再专业，能比得上医院专业吗？”
温默晨好不容易把毕不凡给劝下来，转头跟宋宸他们道：“老凡这是被那傻逼主管给骂出真火了，如果不给他发泄出来，恐怕几天后就闷声不吭地把工作给辞了。”
王亮皱眉：“我记得老大上一份工作，也是因为公司高层傻逼所以辞职了吧，这一份工作还干满不到一年呢，要是辞职恐怕不太好。”
温默晨点头：“是啊，频繁跳槽，公司看到你的简历，首先不是怀疑公司有问题，而是你的人品还是性子上是不是有问题。”
宋宸道：“我推荐他去禄昌，但他不去。”
这话说的，王亮跟温默晨两人都笑了，“能力不够，哪怕勉强上去了，不也是自取其辱，你要是推荐我们去，我们也不去。”
宋宸：“……”
他想了想，又道：“我问一下，如果我们代表客户跟材料供应商谈到一个较为低廉的价格，能否直接就把那低廉的价格给客户，只是从中收取谈判费，这种方法可行吗？”
王亮好奇地问：“你个人怎么跟材料供应商谈判，你代表和他们谈判的客户足够多吗？”
宋宸：“个人不行，那成立个公司呢？以公司的名义去和材料商谈，哪怕不是像禄昌那样的大规模，只是小规模的公司，材料商应该也能报出比市价更便宜的材料价格吧？”
温默晨道：“以公司的身份跟供应商谈，可以倒是可以，材料供应商也希望能多几个大客户，但禄昌并没有去谈判，他们不涨价也不减价，就按照市场价格报价给客户，供应商自然会主动给禄昌回扣。而毕不凡这样的公司，则是中间商加价。”
“他们公司跟供应商谈好了价格，在此基础上又多加了点报给客户，客户觉得贵，但去材料市场一对比，照样也是比市场价降低不少，所以毕不凡的公司吃的不是供应商的回扣，而是吃报给顾客加价的那一部分，这也是设计公司也负责装修的话，比较正常的盈利模式。”
他话语一转，“如果如实报低廉的价格给客户，客户那边自然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但问题是，这样的公司赚钱吗？谈判费……”
温默晨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不一定会有人想出吧，有些顾客认为公司给他谈到低价格，天经地义，为什么要出谈判费？”
王亮：“那把谈判费分摊在装修费上，这样顾客就找不到茬了吧。”
宋宸摇头：“不行，谈判费是谈判费，如果分摊到装修费上，这跟毕不凡公司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温默晨算了算，“一个方案里能盈利的地方，一是设计费，二是装修费，三是置办家电费等其他额外费用。现实里往往是顾客会选择自己去购买家电，除非他们要弄智能家居，和房子内嵌成为一体，才会交给设计公司去处理，所以这第三个费用，大部分是忽略不计的。那么，能赚钱的就是设计费和装修费了。”
“但现在市场比较艰难，主打的都是免费设计，等设计了图纸帮你装修的时候，他们才从材料费那儿赚过来。要是想靠设计费赚钱，恐怕很难，毕竟不是所有公司都是禄昌，能靠设计走天下。”
他想了想，“倒是你提出的谈判费，还比较新颖。”
宋宸慢条斯理道：“谈判费我是根据市场上各种多人拼单、以及最近火起来的社区团购模式得到的灵感，只要手头上有很多社区用户群，当把他们的需求集中在一起时，就可以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去跟材料供应商谈判，甚至能弄出集合竞价取最优。我觉得社区的力量，是远远超过一间公司力量的。”
王亮思索：“把装修弄成社区团购模式，这想法倒是挺新颖的，而且仔细一想，社区用户群体集中，不像五湖四海的客户那么分散，在社区内外资源的调动下，可以给客户带来更好的售后体验……”
不知想到了什么，王亮哇哦了声，“如果真的能掌握一个社区的装修资源，你说有没有可能打造出特色小镇啊。在广袤的土地上，出现一个个风情各异的小镇，优美的绿化环境，便民的公共设施，人们在其中安居乐业，现在想想还挺好的。”
温默晨沉吟道，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走社区团购模式行得通，要是能打造出一两个特色小镇的话，不，只是打造出一个，那名声也能打出来了，我觉得可以。通过与社区合作为基础，以此跟材料供应商谈判装修材料的价格，也大有可为，这可是一整个社区的资源，远比零零散散凑成大单的资源更要优质。”
“而且社区用户之间交流紧密，往往会有跟风模式，只要有一个人享受到了装修的红利，把自己的家打造的更好，其他人看了，很容易会心动。更不用说社区里有很多老户二次翻新重新装修，市场上对二次装修的价格可不低，往往比第一次装修价要高，我们能给出比其他设计公司更为低廉的装修价格，那就是我们的优势。”
宋宸道：“当装修价格足够低廉，那么之前的谈判费和设计费，就可以收取了。社区里的用户不需要装修，那自然不会向他们收取公司跟供应商谈判之间的费用，而设计费……设计师付出了自己的劳动力，我一直觉得设计师应该得到属于他自己的设计费。”
温默晨似是明白了什么，直视着宋宸：“那么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如何掌握社区资源？”
宋宸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能说多多沟通。在没有掌握社区资源时，只能以公司的力量去跟材料供应商谈判，争取给客户获得更大的优惠。”
他转头看向窗外，他所身处的地方，只是这个城市的一角，还是比较繁华的一角，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光鲜靓丽。
但还有很多地方，晦暗无光。
他在这一刻，忽然有点明白了自己做设计的意义，不再是过去沉浸在自己的设计里，只享受设计带来的创造诞生感。
他更想，在这片土地上，让千家万户享受好的设施，住上更好的房子。靠自己的力量，去改造着城市、改造着世界。
王亮懵懂地说：“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你们的讲话，什么我们、我们的公司，别的公司，你们什么什么的，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温默晨轻轻一笑，“老四，你这还听不出来吗？”
他的头微昂，“人老三想创业啊！”
王亮：“……！！”
毕不凡：“……！！”
醉酒一时惊坐起，望顾四周心茫然，几秒后，倒下再睡。
众人：“……”
宋宸给自己倒了杯茶，声音清隽，透着股不疾不徐的从容：“只是有这么个想法。”
“进入了禄昌后，我有时候会想，设计是什么呢？我喜欢设计，喜欢从无到有的创造过程，喜欢看一间平平无奇的房子在自己手底下诞生成风格各异的漂亮房屋，就跟搭积木一样，它总能在我手中搭造成我想要的模样。”
“但后来，我又在想，我是要给普通人做设计，还是给富人做设计呢？房子是不分高低的，几十平方的房子有它秀巧的美丽，上百平方的房子也有大气的壮阔，那么人呢？我在禄昌工作，接触的设计其实都很千篇一律、大气、开阔、雍容华贵……渐渐的，我设计也变得千篇一律。”
“我不排斥做大型工程，但也不排斥做小型建设。设计市场混乱，很多消费者其实可以享受更好的设计方案和环境，但因为市场而错失了机会。我觉得，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我应该站出来，或许我的行为很渺小，我也太过天真，但我依然想站出来。”
他话语一顿，在灯光的照耀下，神色分外柔和：“因为比起一间间房屋从手底下诞生，让千家万户住上更好的房子，在工作疲惫之余回到舒适的小窝，享受着一份宁静，看着他们脸上的笑靥，似乎更要有成就感。”
-
宋宸发现温柠打电话过来，已经是结束聚餐后回到公寓的事了。
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他眉头紧皱，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担忧，赶紧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接起，传来的是陈芳的声音。
陈芳跟宋宸沟通了下，宋宸就立刻收拾出一套换洗的衣服出门了。
迅速来到酒店房间，陈芳给宋宸开了门，宋宸看到在床上睡着的温柠，脸上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陈芳道：“今天从白天开始她就在直播，到了晚上已经很累了，但很害怕，所以一直给你打电话希望你能过来陪陪她。打不通你的电话，也联系不上你的舍友，她有点着急。不过还是太累了，打你电话打着打着就睡了，临睡前手里还攥紧着手机呢。”
宋宸轻抚着温柠的睡颜，动作轻柔地替她整理着发丝，调整着她睡觉的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转头看向陈芳，“我在这里看着她吧，你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陈芳点头：“行，你来了我也放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道：“对了，我跟你说一件事，楚智你知道吧，温柠对楚智印象有点不好，楚智好像正在……”
说这话时陈芳也有点迟疑，“正在追求温柠还是怎么，反正一直都很想跟温柠合作，但温柠这边挺排斥的，然后今天又看到了楚智的车在这个酒店里，她觉得人家在跟踪她，很害怕。”
宋宸垂了垂眸，划过抹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陈芳走了之后，宋宸看了温柠好一会儿，轻轻揉了下她的眉心，让她舒展开眉头，低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睡梦中的温柠似有所觉，嘴角不自觉舒展开来，露出抹浅浅的笑意。
宋宸也笑了，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可以这么乖啊。
他低下头，在温柠的脸颊上印下一吻，然后站起来先去洗漱。
因为温柠一个人有点害怕，所以陈芳给温柠定的是双人房，宋宸打算今晚睡在这儿，陪陪他的女孩。
洗漱完穿着酒店的浴袍出来，宋宸吹了下头发，忽然听到一阵按门铃的声音。
他脸色微沉，免得门铃继续响，便先打开了门。
门外，楚智还在等着，见打开的很快，还愣了愣。
看见宋宸在这儿，他有些意外：“你——”
宋宸淡淡道：“温柠的男朋友，我们上次见过面，你找温柠有什么事吗？”
楚智眼睛有些红，看上去像熬了很久的夜，脸色也有点苍白，道：“我想跟温柠聊聊工作上的事，方便吗？”
宋宸轻轻一笑，“楚先生，现在都晚上十点了，你觉得方便吗？”
楚智噎了噎。
“柠柠已经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吧。”话语一顿，他补充道：“而且柠柠的工作归经纪人管，她并不能自己做主，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她的经纪人陈芳。”
宋宸斜睨了他一眼，闲闲地扯出抹笑，在面对疑似情敌时，他心底很戒备，但面上反而比以往更加轻松。
“我要睡了，你……”他道。
“哦。”楚智后退了一步，“你们休息吧，工作的事另外说。”
宋宸朝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楚先生，温柠一般休息的很早，晚上如果没有特别着急的事情，还是别找她了。”
楚智还没回答，宋宸就先关上了门。
关门之后，宋宸又转头看着门，仿佛隔着门能透视到外面的人一样，陷入了一片沉思。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保险，宋宸打电话给了宋睿。
“喂，宋宸，我发现你最近休息得挺晚的啊。”手机传来的声音里，宋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你自己不好好睡觉，还经常扰人清梦。”
宋宸直接问：“之前拜托你查楚智的精神状态，有消息吗？”
提起这事，宋睿精神了点，“你之后都没来找过我，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这找，也还真找到了一些东西，只是不多。”
宋睿道：“楚智毕竟赚了很多钱，在各个方面都是王者，在娱乐圈里能量很大，他的行踪也是很隐秘的，包括是他的私人医生。他有很多个私人医生，每一个医生都出色优秀，单单是调查医生的行踪，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于是，我找了个私人侦探去查了下楚智的行踪，而不是去查医生。私人侦探跟了楚智一个月，就是你的温柠在岛上录制节目的时候，楚智也照样出岛，不受限制，才发现了一点端倪。”
宋宸问：“发现了什么？”
宋睿道：“他最近去私人医生诊所的频率很高，每三天就要去一次，一待就是一天，偶尔还试过两天后才出来的。”
“侦探拍下了几张图，我觉得有点奇怪，楚智进去时装扮都很正常，戴着个口罩和帽子就行了，但出来的时候换了一套衣服，把自己也裹得严严实实，穿的衣服也很厚，密不透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