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潮生点头,“父母的话,我自来都是听的,但是唯独这件事情,我不愿意妥协。”
说不上是多爱到骨子里,就是觉得失去了婉儿,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不想做后悔的事情。
婉儿愿意跟他一起努力。
他们就商量了很多事情,旁边的朋友们出谋划策,将包括但不限于怎么跟安家的父母说话,怎么跟他们敬酒等等,都说的很详细,一起都准备就绪了,但是,安潮生还是害怕。
他就跑来找孙香。
孙香自然是不能帮的,她笑着道:“你找我,无非是想要我用权势帮你压住你的父母,可是压住了一时,难道还能压一辈子?我们虽然是亲戚,也是想帮你们的,但是我不能干这种事情。”
反正是不能插手的。她说实话,“婉儿的身世,她自己本来是看开了的,但是因为你,她又需要因为别人给自己束缚上一层枷锁,所以啊,潮生,你要想好了,你能不能护住她一辈子,要是有变卦的心,或是有一丝的犹豫,都不要去承诺一辈子。”
安潮生自然是觉得自己会保护婉儿一辈子的,但是孙香一口拒绝,他只能垂头丧气的走了。
结果走了几步,就见婉儿站在不远处,笑盈盈的看着他。
安潮生连忙走过去,“你,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你没生气我擅自做主来求孙香大人吧?”
婉儿摇摇头,“你的心思浅,我一想就知道,便在这里等你了。”
安潮生就失望的道,“但是她没有答应。”
婉儿却觉得没答应才好,“那是你的父母,你为了我,要用一个强权去压制他们,难道就是好法子么?”
她道:“你父母能养出你来,势必是知情达理的,他们看不上我,自有他们的理,我看的起自己,也有我自己的理,你看的上我,又是你的理。”
“皇太女殿下曾经跟我说过,大家各有各的理时,我就不用听别人的,因为我没错,那别人错了吗?想来也是没错的。他们强求不了我,我也不能强求别人。”
她舒展了一口气,道:“昨日祝家阿婆问我要是你父母实在不答应怎么办?我想了很久,觉得你父母不答应,我就一定要你叛出家里去吗?那是对你的不公平,也是对你父母的不公平,甚至是对我的不公平,因为我会对你产生愧疚,那么我们这一段路,就很难走。那不叛出家里去,潮生,难道我就要你终生不娶了么?”
这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她道:“潮生,你知道我的,我愿意跟你一起去面对你的父母,愿意努力,但是,若是万一不成,我也不会缠着你,我也不做出小性子来,矫情的觉得这世间没了你,就没有活头了,我会活得很好。”
“我来着世间走一遭,已经够苦了,我不想再苦了。”
她看的最明白的,便是自己想要什么。
情爱,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和港湾,她的最终目的是让自己活得肆意。
她转身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安潮生就迷茫的朝着她看了看,道:“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吗?”
婉儿笑起来,“要,但是也不能因为要你,耽误了我们彼此的人生。”
她觉得这才是正理。
人生有那么多解不开的题,不是一定要到了死胡同才放过自己。
第84章 丝州案(一)
闻州, 五月。
在先鲁的时候,这里就不是什么很富裕的州。
即便是不按照禹国的繁华来比,它也是很穷的。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句话, 赵士德觉得很对。即便自己是闻州主将,但他依旧要拉踩自己的官员跟隔壁朝州的百姓和官员。
他们多好啊, 他们都没有出贪污案, 朝州的官员都紧着皮, 挺着骨头,日日夜夜为了朝州的挖煤事业而努力。
他们甚至还有业绩, 出了什么煤矿厂工人幸福指数。幸福指数高的地方,听闻是要在过年的政绩里写上一个优等。
可是, 他的闻州,没有优等官员就算了,还出了恶劣的贪污事情。
于是, 他的优等也没了。
也就是他咸鱼了,要是换成其他的主将来, 怕是要被逼疯的。
他恨这群贪污犯!
赵士德回去后,带着福生审那些学子官员。他回来了,以前的贵族做派就回来了, 摊在椅子上, 手里端着一杯茶, 像极了一条咸鱼, 按照流程问:“说说前后经过吧?好好的官不做, 为什么要去做贪污犯?不知道这是杀人的罪过啊?”
如今,每一个案子都要写案宗呈上去给皇太女殿下,赵士德自然也要亲自过问下他们贪污的来龙去脉,然后写上自己的分析和结论, 再送到京都去。
这是去年就出来的律法。赵士德就想着,自己也没见过皇太女殿下,这第一封案宗,可不能随便。
一条咸鱼就生出了上进心。
——如若不然,他早就回去躺着了,哪里还需要来这里审问一遍。
不过,在他的地盘上发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在皇太女殿下面前没脸了,他如今只是挽尊罢了。
这事情就越想越生气,于是很是气愤的道:“隔壁的朝州煤矿,跟你们一起来的官可是亲力亲为,如今连怎么使用挖煤抽水的轰隆隆也会了。”
“你们呢?我不在闻州,闻州的事情交与你们,你们倒好,自己贪上了。”
牢房里被关着的人纷纷抬头看他,一言不发。
赵士德的咸鱼心随着这安静又开始占据了主要地位,他就喝了一口茶,叹息一声,道:“你们不说也不要紧,你们本就是该杀的,罪证明明白白,你们根本翻不了案。”
“只是杀这么多朝廷命官,朝廷有规定,主将必须要审查,便让我回来走个流程,问完话,以我的一州之将身份宰了你们,这件事情就完了。”
他将茶杯放下,索性道:“还是不说?行吧,也不是一定要问清楚,那我继续走个流程——后面是什么问题来着,福生?”
福生赶忙翻开看,道:“是他们还有没有同伙。”
赵士德:“那你们还有同伙要招吗?”
他的语气随意的很,好像问完了,就真什么都不管了。便有牢房中的一人道:“——同伙?闻州的官员你们都杀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同伙?”
赵士德就站起来,点了点头,“那就是没有了,福生,写上,他们因为贪财,受不住诱惑,所以跟人同流合污,同伙又被杀干净,所以没有同伙。”
“嗯,就这些了,收工吧,他们就……就明天早上送去菜市场宰了?”
福生也是第一回 干这种事情,本来州府里是有师爷的,但是师爷不也在牢房里面么?再找人替上赵士德嫌弃麻烦,索性就用了福生。
福生在兵队里是学了禹字的——不然升职没那么快,他写完,就让里面的人按手印,然后道:“明日,你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会去菜市场看你们砍头,你们放心,咱们禹国的律法并不严苛,杀了头后,便会把你们的尸体还回去的。”
直到听见这句话,坐在最里面的几个人才有了一丝反应。
“我母亲,也来了?”
赵士德点头,然后看了看说话的人,随后又摇头,道:“你母亲不来。你叫全贵吧?”
他也不要人回话,只道:“——其他人的家里人明天都会去菜市场,但是你母亲不去,她说不愿意在你生前看你一眼,只会等你死后,给你收尸,尸体也不会运回家乡去了,就撒在闻州的河里。”
全贵就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赵士德,眼神带着凶狠。
赵士德啧了一声:“你母亲说,你一生出来,外面就洒满了霞彩,村里人说你应该是个贵人,所以取了个贵字。”
他叹息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了,你母亲盼子成龙,结果你却是这么个‘贵’,贪了那么多银子,能不贵吗?”
全贵就本来死气沉沉的脸上,就终于开始有了情绪,激动的吼了一句:“你知道什么,你们这些世家子知道什么!”
他们要用多少努力,才能达到如今的地步,才能拿朝廷拿一点俸禄。
可是世家呢,什么都不会,还是可以拿那么多的银子,用这些银子来侮辱他们。
赵士德平静极了:“嗯,我不知道,我也没要你说啊。”
全贵:“……”
他呵了一句,“大人,咱们都是聪明人,你在这里故弄玄虚什么,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们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州的人吗?”
赵士德内心有了一丝惊恐,他觉得“其他州”这句话背后,极有可能代表着自己咸鱼人生的终结,连忙摆手:“你不是说没有嘛,那就没有呗。”
全贵是真有点搞不懂这个人的路数了。但是他抓着律法的空子,就等着人回来问,结果这个赵士德却不按照套路出牌,让他最大的底牌也不能在最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翻出来。
换其他的人,不应该要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问出背后的秘密,做出政绩来吗?
他就笑了,不相信这个人是一点儿也不动心,“大人,丝州里面还藏着一个大秘密,你要不要听?”
赵士德觉得这个人可真烦啊。
他知道自己只走不掉了,暴躁的很,问:“你说吗?你说我就听,你不说我走了。”
全贵:“……”
他这时候是真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唬他还是真的如此昏庸。
他狠了很心,“大人,我知道自己犯了罪,但是我手里有丝州众官的把柄,我说了,你向朝廷给我们写请罪折子,饶我一命,可行?”
其他人就看向他,有一个还朝他吐口水,“好啊,全贵,你还有秘密瞒着我们。”
赵士德:“……”
他觉得别的不提,但是这全贵的律法肯定一点儿也没学好,这事情是他说行就能行的吗?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只能勉为其难的坐下来,叹气,“那你说吧。”
想做一条咸鱼真的很难。
这时候,赵士德突然就觉得顾溪桥让他回来,应该是不仅仅主持公道的,而是要比在战场更加的疲于奔命。
不然,他怎么肯放他回来!
套路,套路啊!
……
禹国,京都。
同一时间,折青还不知道赵士德接手了一桩大案子。
她只是觉得进入五月之后,一切倒是不那么忙了。
三月的万民大会开完了,该定的律法都定好了,册子也在四月花了下去。四月的红薯稻谷和第一季的土豆也已经全部到位,根本不用她操心。
禹国十二州也有自己的相应的发展,如今正在四处搞基建,根本用不上她再绞尽脑汁的去想这个地方要发展什么,那个地方要发展什么,而是他们自己就已经按照她的思维去开始创新,去研究自己要做什么能发展经济。
这一届的朝廷官员,被她带的很喜欢做实事。
折青被前几天的闻州贪官小分队伤透了心,再看看这些做事情的,便心里高兴。
不过,她真心希望做实事的官员也能照顾好自己。这个时代的人,讲究一股气节,有的人只要将廉政爱民四个字读了进去,就刻进了骨子里,一辈子都会按照这个来,真正的是舍己为人。
她已经收到了好几个说官员猝死的折子了。
“我自己是猝死的,哎,希望他们也能跟我一般,去另外一个世界。”
于是便补了几个家属补偿的方案,便发现自己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可做了,剩下的都是些日常要做的,比如去奇迹宫跟大臣们商谈事情,比如去看望各位天才们,比如看折子。
这些都是平常要做的,压不到她的心头,她按照平时的速度做完,甚至有了时间去禹皇那边串门。
禹皇就道:“西州打仗你不担心吗?”
折青摇摇头,“秦楚即便成了气候,咱们也不是好惹的,女儿并不担心。”
何况,秘密武器已经四月里就开始送往西州了,有了热火器,她相信还是可以守住禹国的。
禹皇就道:“那个蓝眼睛的人,说是伯爵的那个,不是还想见见你吗?你要是有空,就招他觐见。”
折青便道:“孙香都跟他交接好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禹皇就很无奈,他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想,道:“要不,你去找几个男宠玩玩?”
折青:“……”
那她还是去继续看明天的折子吧。
禹皇就苦口婆心的劝她,“你虽然是皇太女,需要处理国政,抽不开身,但是也不要太对自己严苛,偶尔也要让自己轻松轻松。”
这话折青没放在心上,但是禹皇却是真愁起来了。
按理说,今年也是二十二岁了,该懂的都懂了,该需要的……咳,也该需要了对吧?但是阿青这孩子,却像个和尚一般,真是一点儿男色也不沾。
他愁啊。你说别的人倒也算了,毕竟找进宫临幸还挺麻烦的,围在自家闺女身边的男人,事情都挺多的,有时候比闺女还忙,但是宗童这么个晚上有时候都睡在闺女房梁上的人,要发展点事情,不是很轻松吗?不是很正常吗?
他之前没管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严重怀疑,自家女儿是不是不懂这些事情?
禹皇就思来想去,想去思来,从折青小时候想到她现在,赫然发现,这真的是一个做父亲的失职,他真的没有说过这些如何闺中之事。
禹皇就继续愁啊。这要他如何说明?
于是想了几天,本着为女儿终身幸福打算的心,他暗中做了一件事情。
彼时正是早间,折青刚下朝,要去奇迹宫面见群臣,就听禹皇身边的小太监过来道:“陛下请您去褚翠宫一趟。”
褚翠宫是后宫,折青没去过,她在皇宫的日子可谓是过的三点一线,她住的蝉鸣宫——上朝的金銮殿——面见群臣的奇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