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启没有耻笑她,而是分析道:“短时间内,怕是不会有战争,且,我们也不该有战争——”
他最近看了一本叫做《爱与和平》的书,正要习惯性的发表演讲,就听外面脚步声传来,折青的声音响起。
“虽说,百姓苦战乱久矣,但是,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已经是恒古不变的事情。”
她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因为殿堂里因为她的到来,都变得安静起来,所以格外的响亮。有几个人将这句话在嘴边慢慢的呢喃了几下,深觉公主殿下说的这句话,十分精辟。
然后便是众臣下跪,高呼四公主殿下千岁。
折青穿的隆重,一边从中间走向主位,一边双手稍抬起来,手心朝上,手指微微勾起,朝两边做出“起来”的动作,霸气十足。
于是两边左右之人皆起,齐喊:谢四公主殿下,然后再安静的坐回自己的案桌前面去,折青将四周都看了一眼,没发现沈离。
她问沈柳,“你弟弟呢?”
沈柳在公主殿下面前是不能那般嚣张的,只道:“殿下交给他的任务,他还没有完成,本想着在过年前做好的,结果昨儿个发现什么数据出了偏差,又重新做实验去了。”
他虽然才来几天,但是已经习惯了数据和试验这些词了。
折请就点头,“无事,你回去后,让他放心,不用急于一时。”
看来沈离的杂交水稻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也太难了,天才都搞不定。
她让侍女太监们给下面的众人倒酒,“今日是为各位将军接风洗尘,将军们尽可畅饮。”
正说着话,就见屋外电闪雷鸣。折青微微笑起,“瞧,老天爷也知道本殿今日要跟各位大人欢宴。特地降下甘霖。”
这话说的,不就是下场雨嘛。
丘滨毫不理会,只哈哈大笑道:“殿下——你是女子,所以不知道用这么小的杯子喝酒并不痛快,若是殿下允许,我倒是想跟殿下换种方式喝几杯。”
折青问:“哦?丘将军想如何喝酒?”
丘滨,“自然是大口大口,大碗大碗,大坛大坛。”
这就是讥讽折青身为女儿家,喝酒吃饭做什么都是小口小样了。折青也不恼,笑道:“丘将军既然如此雅兴,本殿要是不跟将军对上三大白,那便是本殿的不是了。”
她朝自己的小宫女道:“你去,将本殿新得的好酒捧十坛来,今日让丘将军以及在座其他人的将军喝个够。”
丘将军啧了一声,“那便多谢公主的好意了。”
神色嚣张至极。
折青知道,他如此嚣张也是有原因的。这个世界,由前秦分为七个国家之后,还没有安稳多少年,这些年,各国之间相互试探不断,所以大家对于边防也十分重视。
这也导致了,当初打下江山来的时候,为了稳住这些人,都给了类似她前世的那种分藩制度,各州的主将都有很大的权利。
刚开始,主将都是忠心耿耿的,若是不然,第一代禹皇也不敢这般将兵权交到他们手里。但是后面就不行了,太祖皇帝死了,他的臣子们也死了,他的儿子跟远在蕃地的将领们儿子并不如他们父辈们感情好,于是矛盾就出来了。
等他的儿子再英年早逝,孙子牙牙学语时被抱着坐上皇位,一切都不可收拾了。
这还是如今的禹皇有能力,这才将秦家的人辖制在了京都,青州,铃州虽然穷,但是中立,云州和禹州收为己用,这才一步步,一步步,走了这么多年,走到今天的地步。
禹皇昨日里还说,“我用了几十年的事情,阿青啊,你却用了半年就做到了,父皇想着,就算是死了,也有颜面去见你的祖父和太祖父了。”
如若不是于太医时不时就进宫给她家父亲诊平安脉无事,她都要想一想,她家如虎般暴躁性格是不是大限将至才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足以见证禹皇是很高兴的,而且是高兴坏了的那种高兴。
被辖制了那么多年,君弱臣强,如今扳回了一局,是以真是高兴万分。但是折青想说,他家父皇真是高兴的过于容易,徐州的丘滨不压制住,那便还是危局。
所以,若是丘滨不服气,那他就回不了徐州了。
徐州那边,无论是攻打还是换主将,这次她都要趁机拿回手里。
兵权只有自己捏在手里才会觉得安全,哪里有皇帝常年被臣子压着的道理。
这时候,她特意让于太医蒸馏出来的烈酒来了。
如果说,于太医章玉书等人都有自己的天赋点,那折青的天赋点就是饮酒。她之前那么年轻就死了,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每次出去应酬,都是喝的最多的那个,也是最敢拼的那个,然后喝着喝着就习惯了。比起现代那些烈酒,禹朝这些酒简直就是小儿女过家家,就是提纯出来的这十坛子,也不在话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将这种酒拿出来。吩咐小侍女将酒给大家倒上,道:“各位,尽可尝尝这好酒。”
公主殿下所出的都是好东西,大家都习惯性的将期待值拔高,等到喝下去时,这期待值无论拔得多高都得到了自己的心理慰藉:不愧是公主殿下,这酒真是好喝,又烈。
丘滨喝了一口,不由得点头,“殿下,这酒倒是好。”
他还留了个心眼,生怕折青给他“特殊”的酒,眼见大家的酒都是一样的才放心的喝,还装作不经意间换了酒杯。
折青见了,就笑道:“来,剩下的,当属本殿跟丘将军的了。”
她先饮了一杯。
丘滨便做豪爽状,拿起酒坛子就倒,折青劝他喝慢点吧,他还颇为不屑,等倒完了几坛子,再去看折青,只见她一碗碗从容不迫的倒着喝,速度之快,倒是也不在他之下。
而当他感觉微醉时,她眼睛明亮,好像没有任何的醉意。
不对,这不对!这个女娃娃,不可能喝的过他!他的酒量也没有这么差!
他恶狠狠的瞪了折青一眼,然后坐下道:“公主好酒量。”
然后便不喝了——他又怀疑他的酒跟其他人不同了。
折青:“……”
倒是没想到这人还能如此这般的……有疑心。
不过有了这一拼酒,意外的让丘滨老实了不少——想来他终于知道这是在京都,不是在徐州了。众臣心眼明亮,丘家一系的人也不敢说话。
说什么,说他们家主将斗酒前大放厥词,斗酒后安静如鹌鹑吗?
折青就趁着这个档口站起来,道:“各位——自来,君臣相守,禹国能有今日,离不开各位的尽职尽责。本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因为有你们在,父皇和本殿才能安心。”
众臣便一个劲的推辞,嘴里一口一句不敢不敢,莫启和秦宽尤为感动:他们觉得这是殿下在说他们。
然而,这话刚说完,就听公主殿下继续说了一句让大家反应不来的话,“不过,本殿有时候,还是会睡不安稳。”
她道:“这天下纷纷,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本殿相信你们的忠诚,却又害怕你们身边有小人,将来撺掇着你们做不利于大禹的事情。”
众臣哪里想得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立马全部跪下,“殿下,臣等绝对肃清身边之人,严查不怠,坚决不会让小人得逞。”
邱滨就想:这也太突然了吧?怎么着,筵席刚开始,就要进入正题了?怎么回事?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妙感,然后就见折青转头对他道:“丘将军?”
丘滨哪里能料到她竟然敢当场发难,大声道:“殿下因何故问臣?臣自认为身边都是忠臣之辈,并无不妥。”
折青便沉下脸道:“将军确认无不妥之人?我这里,可是有将军属下,大胆到在宫里对本殿刺杀。”
丘滨自然不肯认——他也确实没做!于是大怒道:“哪个孙子敢这般栽赃嫁祸于我!殿下且带上来看看,臣不信了,这天网恢恢,还能这般——”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惊天巨雷劈过,然后雨停了。
丘滨:“……”
格老子的,这雷怎么回事?偏偏在老子说话的时候打,还将雨停了。
此时,一位老大人皱眉道:“此前,殿下说这雨是老天爷的甘露,如今,雷过,雨停,会不会是老天爷生气了?”
嗯,定然是这样,连甘露都不给了。
折青也心道莫不是真有老天爷吧,这般一来,她后面的事情就更好做了。
于是立马道:“来人啊,将人带上来,给丘将军好好瞧瞧——将军,你也别急,本殿不是说了么,本殿是相信你的,只是身边小人多,难免不会被他们骗了去。”
早就等候在殿后的人押着丘滨的手下走了出来,折青便道:“本殿之所以来迟,便是遭到了这人的暗杀——实在是可恶。”
丘滨皱眉,“这是——丘英?”
那将士抬起头,喊一句:“主公,属下无能,没能替你成大事,这就为您尽忠了!”
然后咬舌自尽。
丘滨只觉得愤怒至极!这么简单的局,是个人都不会认,但是那将士确实是他的心腹——他是什么时候投靠的陛下跟公主,他这么一死,有心人在,再简单的局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刚刚喝的烈酒也正在慢慢上头,不过,作为徐州将领,他有自己的理智,一张脸刷的白下去,大声道:“殿下,这是有人想害我!”
这么一个人,还扳不倒他,他知道,公主也知道,现在他想知道,公主想干什么。
折青做事情也直接的很,笑着道:“丘将军,本殿说了,本殿相信你。只是不相信你身边的人罢了。不过,如此这般,本殿并不觉得你能分辨身边之人是否为忠臣。”
丘滨沉着脸,“那殿下以为如何?”
这时,宫殿外,电闪雷鸣又开始了,虽没下雨,但是足见待会大雨倾盆之相。
折青竖着耳朵听了一瞬雷,笑着坐下,缓缓道:“你不能分辨忠还是奸,只能是本殿多思多想了。私以为,将军身侧还是需要朝廷派过去的人帮着监察为好,朝廷驻军可入徐州,跟将军一起护卫国都。”
丘滨这才知道,这个小姑娘胃口还挺大。
一个监察之官去徐州,若是不顺心,宰了就是,并不足够让他愤怒,但是,这也表明公主的态度是要插手六州之事了。
她在向他说,她是他的主,即便他不认,她现在也可以做皇太女做得事情。
丘滨大怒道:“自古以来,一州容不得二将,我身为徐州主将,奉旨回京,倒是不知道,回京之后,竟然还要遭受如此的污蔑?”
他道:“殿下——请恕臣难以从命。”
想做皇太女,没门!
这是个鸿门宴。他这些年在徐州嚣张惯了,自以为掌握了军队,朝廷就不敢动他,这次晚宴,是想过陛下和公主会对他刁难,但是没想过,他们竟然敢直接提出这般要求。
他们怎么敢!他们不怕徐州真的造反吗?他们不怕他在京都出了事情,徐州直接兵临城下吗?
若是折青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要说一句:她敢!
禹皇隐忍多年,不跟各州发生冲突,就怕他国还打过来,自己家先完蛋了——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云州的铁骑已经成立,她辛辛苦苦这么久搞军队训练,用利益将青州,铃州,木州联合一起,还有了沈柳这个定海神针,她一点儿也不怕。
反而是徐州,才是孤寡一个,为什么作为一州主将的邱滨还能如此狂妄?
与此同时,邱滨也终于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于是愤怒的大步离开,想着先离去再说,摆明态度,好回去商量,谁知外面突然又是一道惊雷,电闪雷鸣之间,竟然有些让他镇不住心神。
“这是怎么回事?”,丘滨心里升起一些害怕,“这是怎么回事?”
又觉得是自己被这雷吓住了,还可能是刚刚喝酒的缘故,一时有些醉意,这才没站稳。
他故作镇定,招呼仆人,“我们回去。”
折青却笑开了花,可算是要走了,再不走,她就要再刺激几句也要将人刺激出去。
毕竟,这可是她将钦天监的人抓起来好好算过的雷雨天,这奇遇宫外面又是两排树,树上还放了让丘滨能升天的东西。
浪费了不好啊。
她便大声道:“丘将军,禹朝开国至今,上得皇天保佑,一直风调雨顺,人皇之位,自顺应天意。你如今不听上意,不顺天命,可是要受到天谴的。”
丘滨大笑:“黄口小儿,且让我看看,什么是天谴!”
他这时反而不怕了,只觉得这小儿口口声声天意天意,难道到了他们这个年龄,还怕什么天意吗?他只知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折青便静静的站在殿内,看着他一步步往外走去。
其实若不是敌对方,她还是很佩服丘滨的。
殿内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只有秦宽时不时看看天,愤怒在心中道:怎么天谴还不来?这种老东西,就该劈死!竟然敢如此辱骂公主!
结果,心中愤恨还没消去,就见突然一道电闪,丘滨被闪的顿了顿,也是碰巧,刚刚他躲闪电,正好碰到了一棵大树,紧接着,一道惊雷劈到了树上——
啪的一声,便乱了。
宫外,因为丘将军的手正好按在了那被雷劈到的树上,也被劈成了黑炭模样,不知死活。
宫内,众人惊讶,一些人震惊的去看折青——毕竟她刚刚说是会遭天谴,这不,丘滨就被劈了。一些人去看丘滨——他们想知道他是死还是活,可他们不敢去背人进来。
“是劈了吗?”
“我亲眼看见劈的。”
“是他违抗殿下的命令之后吧?”
“天爷!难不成老天爷都在帮殿下。”
“嘿嘿——我就说嘛,殿下是神女——难道不帮殿下,帮那个黑焦炭啊——”
这是秦宽嘀嘀咕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