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涂国的人,又是这些便宜里的人,更加便宜点,所以很受欢迎。
如今寒冬腊月,这些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容易,投资了众多人的慈善家唐县令,见其中一个年纪小的乌涂人看着旁边卖包子的摊子咽口水,便不免心肠软了一番,从怀里掏出十个铜板,递给那孩子,“拿去买肉包子吃吧。”
那孩子拿着钱,一个劲的摇头,还是旁边的衙役道:“这是县令老爷,给你们就拿着,不要推脱。”
一群人这才敢收下,等唐县令并两个衙役走了,这才道:“这里的官,还挺好的。”
他们是乌涂国乡下的人,乌涂国王去年突然发疯了,竟然举国攻打云州,结果云州一反击,乌涂国差点灭国,后来做了禹国的附属国,倒是对老百姓没什么损失,只是吧,经此一役,乌涂的贵人们还能吃上饭,穷人已经不行了,不得不来云州找活干。
他们村里的人,已经来了一批了,去年回家的时候,就带了很多银钱回家。所以今年,村里的其他人再忍不住,听见要招人的消息就过来了。
一个看起来年长的人道:“刚刚大人给的银钱,咱们还是留着吧,等以后挣的银子多了再吃包子。”
年轻人嗯了一声,将银钱递过去给年长的人,“阿叔,你放心,我知道的。”
他们一行人便立马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同乡人住的地方。
一路走,一路不敢置信。
这里的人,丰衣足食,脸上挂着笑容,儿童跟着老者在街边嬉戏,老人就人人穿着厚厚的衣裳,手里拿着瓜子唠嗑。
他们还路过了一条小吃街巷子口,那巷子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让年轻人肚子不断的响起来。
——他们乌涂国都吃不饱了,怎么并不算远的云州,就能如此的繁华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
年老的一个人却摸着胡子道:“云州……我年少的时候也来过,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这里的人,也吃不饱饭。是一年前,这里成了禹国的皇太女殿下分封地,有她带来的便利,慢慢的,一年不到,云州就变成了这般繁荣的地方。”
原来如此。
年轻的听见这话,眼睛里露出对京都的向往:“若是她的分封地都是如此,那她自己居住的京都,该是如何的辉煌啊?”
快行快走,就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年老的人按着地址,走到一扇半开的门前敲门。
里面就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个惊喜的声音道:“阿木叔,你们终于来了。”
来人叫新水,三十岁的年纪,已经在云州做事半年了,乌涂国内也已经盖上了木房子。他家如今是村里最富有的人。
新水替老者拿过布包,道:“我已经替你们报过名了,你们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可以随我去上工。这次是修路,活比较累,也比较重,不过给的银钱多,吃的也好,还给布匹呢。”
老者就好好好的点头,年轻的跟在后面,拥挤着走进一间屋子里。
里面对于他们来说新鲜极了。
床是上床下桌的模样,每个桌子前面,还给配了椅子,椅子下面,甚至有一个装垃圾的篓子。不仅如此,年轻的人往床上看了眼,心生欢喜,因为他看见了被子。
这一个房间十二张床,床床都有被子,而且,那被子看起来就是崭新的,他道:“这个都是给我们的吗?”
那可不是。只是给他们用。
那也很好了。年轻人一脸憧憬,“真好,这已经比咱们家好多了。”
是好多了。不然,怎么能有那么多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呢?
……
二月末,徐州。
木州跟铃州的兵临城下时,徐州的将领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丘滨的儿子早已经跟沈柳打了一场嘴炮,丘家的意思是立马放了他们的父亲,沈柳的意思你们快开城门,不然就真打了。
两人看似好像僵持不下,城内,丘滨的儿子丘岩就跟族内长老道:“如今,明显是皇太女殿下想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只能直接叛出国去,才行。”
结果那长老眼神闪闪忽忽,十分不坚定,因为他们其实还听见了另外一种说法。
那就是皇太女殿下并不是要攻打徐州,而是觉得丘滨无礼至极,对君主不敬,她不想要丘滨做主将,如果丘家的其他人能直接投靠在她的麾下,那也不是不可能。
他这般一个脸色和眼神,丘岩就知道了,大怒道:“难道你们相信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就不相信我们丘家的自己人吗?那小贱人是明着要将徐州收回去了,你们以为最后自己能做主?”
话音刚落,那长老却突然理直气壮起来,“这徐州,本来就是禹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就因为你们想要反叛,我们就要跟着叛吗?”
其实,大部分是不想反的。
能参与朝政的,多多少少是有才能的,也都看的清如今是什么局势,京都那边是正在搞经济,搞建设,难道徐州就要停下来打仗吗?
于是,一群人争,一群人吵,外面还没打进来呢,里面就争得个你死我活。
终于,丘岩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反对?以前,我父亲在的时候,他们皆不敢说话。”】
这时,有心腹查到了徐州城内的世家牧家上。
这牧家,家里也有好几位将军在军中,对丘家忠心耿耿,怎么突然叛变了?
城外,沈柳跟牧楚道:“你们家老头子真是厉害啊,能藏这么多年。”
牧楚之笑了笑,抚摸着这云州的钢刀,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释放,他没有说话,拿起刀来武了一会,将庭院里的树叶砍下来不少。
沈柳就道:“哎——真是造孽。”
舞刀就舞刀,干什么要对树下手,他们云州人就不这样。
徐州的人,啧,舞个刀还要转个圈在漫天落叶里站一会,真是臭讲究。玉珠儿也瞧不上牧楚这样,愁苦的道:“咱们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到底还打不打了?”
沈柳就道:“打定然是打的,但是咱们的刀舞向的不是徐州百姓的脑袋,也不是徐州将士们的脑袋,只是舞向徐州叛军的脑袋,知道吗?”
牧楚是个温文尔雅的人,算是儒将,道:“是啊,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肯强攻,我们只是抓叛贼,哪里是杀害自家兄弟,这个道理,你懂,我懂,徐州城里的百姓,也要懂。”
他正说着话,就见后面来了一个人,牧楚看了眼,眼神顿了顿,道:“这就是顾兄了吧?”
顾溪桥随意嗯了一句,跟沈柳道:“你让我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玉珠儿好奇,“沈柳,你让他神神秘秘的去做什么了?”
沈柳露出一口大白牙,“不告诉你。”
……
半夜时分,徐州城里突然闷热起来,天上电闪雷鸣。
丘岩兄弟两人正从书房里研究战策出来——主要研究为什么现在沈柳还只嘴炮而不是直接拔刀。
这样熬下去,难道他以为就能熬到徐州粮绝?不可能的。徐州的粮食足够再吃上一年,反而是木州和铃州的兵,要比他们徐州更快的消耗粮食吧?
丘岩的小弟丘石就道:“万一要跟我们耗呢?城内我们不是一家独大,城外又是强敌,我们能怎么办?”
是啊,如今还多了牧家这个对手,如今兵营里面也十分混乱。牧家跟丘家已经分城而治,局势紧张。
然后又不经想起,刚开始收到消息父亲被雷劈的消息,云州要带兵打过来后,就是牧家说先要稳住,不能轻敌。
“我们当时就应该杀到木州去——”,丘石道:“不然,也不会这般受敌了。”
丘岩没说话。
他们能杀到木州去,木州的人不会杀过来吗?
当举国之力对付徐州时,即便徐州狂妄,也不敢这般轻敌,更不敢冲锋陷阵,没了父亲,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军营里那时候就有了乱相,他们兄弟还要将内部稳住,然后还没稳住几天,沈柳就兵临城下了。
实在是可恨。
两人密谈完,还是没找到突围的法子,就见外面突然打起雷来。
丘岩愤怒不已,“这该死的老天——”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惊天巨雷。
这时候,丘岩听见外面有人叫自己,便起身出去开门,见是家中老仆,道:“何事?”
那老仆惊慌失措的道:“少爷,三长老和众位将军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丘岩跟丘石就跟着走,谁知走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到树那边有动静,貌似是个黑衣人。
他大喊一声哪里跑,紧接着过去,举着剑往上面砍,就听啪的一声,那黑色的人形并不是活人,而是个稻草人,而他的铁剑直接砍在了树上,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天上一道闪雷直接劈在了树上,他因为拿着剑,那雷顺着他的剑引了过去,将他整个人劈晕过去。
他的兄弟见此,跑了——因为刚刚一瞬间,他就不得不相信了一件事情:这是皇太女殿下引来的雷,要劈死他了。
那老管事吓得将灯笼丢在地上,大喊道:“老天爷劈人了,劈人了——”
而这一幕,也被丘家的属下看见,一瞬间,众人竟然升不起斗志。
“这老天,真不会就是皇太女殿下的亲爹吧?”
……
“殿下说,能劈就劈,不能劈再让人散步谣言,让我找人将他暗杀了,再烧成黑炭,装作是被劈的。”,沈柳道:“她还说,这种引雷的东西,其实还很简陋,精准被劈有难度,但是没想到,这丘家父子,都被劈了。”
可真是老天爷在帮忙啊。
玉珠儿就离这个远了点,兴高采烈的道:“如今,我们能进城了吗?”
城内该给人洗脑的已经洗脑了,当时派出来的赤脚医生还有了作用,至少在他们的行医范围内,是徐州丘家要叛国,至于叛的,就不是皇太女殿下了,而是他们要引着鲁国来攻打徐州,他们要叛到鲁国去了。
然后丘岩被雷劈的消息一传出,就群情激奋中带着一点八卦:老天爷真的在看徐州吗?哎哟,想想就可怕。
而丘岩最终没救回来,此时,军心已经十分散了,丘石没办法,再等下去,叛逃到牧家的人就更多了。
“牧家和沈柳一个城内一个城外,却不主动发起进攻,就是要逼死我们。”,他愤怒道:“我们却不能再如此下去,抛出一条命,也要杀出重围。”
然后,便发起了一场历时一小时就结束,死伤最少的战斗。
可惜的是,丘石逃走了。
沈柳不甚高兴的道:“怎么逃走了?”
牧楚指挥人收拾残局,拍着马过来,道:“他嘴上喊的起劲,但是早跟部下换了衣服,逃走了。”
真不要脸!
玉珠儿今天打了一场仗,却没有兴奋的感觉,对沈柳道:“杀的不尽兴,都是禹国人,哎。”
沈柳就看了她一眼,心道叛逃的人就称不上是禹国人了。
不过,他也松了一口气,“殿下说尽量和平拿下徐州,我还怕太血腥,到时候回去数落我,如今可好,这已经是我打过最轻松的仗了。”
不……还有乌涂国。
那可真的是简单啊。
……
京都,因是在木州的地界上打的仗,几乎在同时,折青收到捷报的时候,秦将军也收到了捷报。他看着上面写的:丘岩遭雷劈,不治而亡,几个字,心里再次泛起了嘀咕。
让下人去找秦宽,“叫他来一趟。”
下人很为难,道:“将军,少爷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住了,上次去唤他,他也没回来。”
说是忙。
秦将军就不得不亲自去找秦宽,结果被告知秦宽不见他,秦将军一生气,提着刀就往里面走,见他儿子正乐滋滋的喝新出来的果汁,见了他不起来不行礼就算了,还引言怪气的很。
“哟——如今我阿娘不在,您不在家里跟你的姨娘和庶子们亲热,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秦将军有所求,忍着怒气不说话,半响后觉得这个儿子也就这样,自己的儿子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憋屈的道:“丘岩被雷劈了,你知道吧?”
这秦宽还真不知道!但是,他也瞬间知道了他家老爹的来意,于是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嘲讽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让我告诉你,没门!”
秦将军就再忍不住,将人揍了一顿,解气回家了。临走之前,讥讽道:“我看你不是不告诉我,而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吧——沈家那小子就知道。”
气的秦宽怒气冲冲的朝着他背影挥了几拳头,就进宫找折青诉苦了。
折青正在见从云州来的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孩引起了她的欢喜,叫人拿了一块枣糕给她,兴奋极了——这还是第一个贫穷人家走出来的姑娘。
她激动的也有时间跟秦宽开玩笑了,转头跟他道:“其实,你爹打你,你也不必委屈。”
秦宽:“……嗯?”
折青就说了一个冷笑话。
“因为——爹打损伤啊。”
她说完,秦宽还没理解,她自己先笑了起来,秦宽后知后觉的知道折青在取笑他,他本该还嘴的,但是见她笑的这般畅怀,便也不再说了。
——皇太女殿下,今天是真高兴啊。
第27章 修路(捉虫完毕)
四月里的天依旧有点冷。
位于京都偏僻巷子里的京都综合类技校, 如今更名为万民技术学院的学子们却挥洒着汗水,有几个还脱的赤膊上阵,在蹴球场上狂奔。
他们正在打蹴球。
这里的学生从十六七岁到三四十岁皆有, 入学已经有两个月了。
教数学的一位翰林院老先生从这里路过,见了场上的人紧张的踢球, 场下的人振臂高呼, 便情不自禁的笑道:“我禹国学子, 该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