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远之笑了:“我也是。”
他们从来都是。
……
张虎的药方引起了一阵骚动之后,大家又安静了下来,等着第二个人上台。第二个人,又有所不同。
他的成就是毒药,吃了死人的那种。
“我游行在青州时,曾经无意间看见了一块石头。那时候呈红色,我就觉得好奇,便捡了回去。回去之后,我越看越觉得它熟悉——认识我的人也知道,我曾经在万民图书馆里看过一本书,也算是捡漏了吧,那书中记载过一种叫做鹤顶红的毒药,只要喝下去就能毙命。我当时觉得好奇,先还以为是鹤的脑袋上那一点红有毒,后来询问过师长才知道,那鹤顶红,原来是一种叫做红信石的东西所制。”
“因为同是红色,所以才被称为鹤顶红,是个雅称,他还有个俗名,唤作砒霜——没错,诸君也猜出来了,我找到的,正是红信石。”
裘远之跟这人是同班,闻言小声的呸了一句:“这小子话没说全——他当时看的是话本,说是书生小姐要私奔,小姐的父亲就给书生灌下了鹤顶红,他读书不努力,觉得无聊,就去割了鹤的头顶制药,无果,第二天精神不济,被章先生叫了起来提问,这才说自己是晚间研究鹤顶红去了。”
那红信石,还是章先生在课堂里说过的,谁知道被这小子捡了便宜,真就碰见了鹤顶红。
哼,还捡漏——不要脸!
台上的人洋洋得意,道:“所以,我跟当地的府衙说了此事,如今,青州那边已经成立了挖掘小队,正在采集。因为,诸君——你们定然想不到,它虽然是剧毒,但是用量合适,治理疟疾和哮喘,却也有奇效。”
所以,他能第二个上台。
裘远之羡慕嫉妒恨!
这个人,虽然研制出的是毒药,在最美医行者榜上无名,但是于太医认为他的功大于自己,所以让他第二个上台。
接下来,才是他。
裘远之吸了一口气,等着大家讨论完红信石才上台。
但是砒霜带来的震动实在是太大了,大家你说几句我说几句,还说到了不可让人轻易买到的事情,提出了各种猜想和需要朝廷做哪些支持——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才说了两个人!一直准备上台的裘远之唉声叹气的拉着白苏牙去吃饭,“快些走,没上台也是好事,吃完饭,我再练练待会怎么说话。”
说实在话,他还有点小紧张。
白苏牙早就已经麻木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跟平日里接触到的人有些不一样。
然后,便被食堂的饭菜惊艳了一把!
“这是什么菜——怎么这么好吃?”
裘远之:“是擂辣椒茄子皮蛋,最近出的菜,你尝尝,是农院那边新出的。”
白苏牙就在嘴里呢喃了下,“医学,商部,农部——这些都是之前不受重视的人和东西,没想到在禹国,如此的受到皇太女殿下的信任。”
士农工商——他感慨道:“这便是朝州为什么那么快就盼望着煤矿厂建设到家里的原因了。”
说不得以后,挖煤的也能夺个奖金回去。
人人得而重视,人人都觉得自己被重视,从而重视自己。
……
这些其他人感慨,孙香是不知道的,她现在忙疯了。
“就上午说的两个方子,已经有无数人来找我谈了。”她跟莫启道:“哎,下午,你再派个记者过去——咱们不是又招了记者吗?让他们去采访那些上台说话的人,专门做成报纸——嗯,最后汇总,皇太女殿下说过的,那个叫什么?”
“期刊。”,莫启道:“我知晓了。”
孙香的本意是只做一本期刊,然后发行出去,但事情并不如她所预料的,因为医学盛会这事情,已经被众多的人盯上了,尤其是他们这种搞报纸的。于是,莫启一回去,生活类报刊就要求去采访张虎等人的日常生活。
医学报肯定也是要特殊采访的,毕竟是本行。结果商务报纸,也要插一脚:他们觉得,可以让张虎谈谈在卖药的过程中,需要注意些什么。
最后,秦宽之前创办的八卦报纸,在那里探头探尾:他们坚信,这些特殊的英雄们,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情史和过去。
于是这个也要争着去,那个也要争着去,最后莫启索性道:“不如全部去。”
反正,这群人正在风头上,只要是他们所关联的事情,都能写,都会有人喜欢看。
所以,下午的时候,张虎等人就收到了众多的邀约,其他人也在散会之后,被一些挂着实习记者的人围住了。
青灯大师就被问道:“沿途而来,您有什么医学上的心得?”
这是医学报纸。
“您可想过,齐国跟禹国之间,可以开辟出一条医学之路,我们的药材可以互通,我们的病人,也可以互通——”
这是商学报。
“青灯大师,您在禹国住的好吗?吃的好吗?可有水土不服?”
这是生活类报纸。
青灯大师第一次被这般的“采访”,十分好奇,看了看他们手里举着的一种类似喇叭花状的铜制“话筒”,尽可能的回答,结果下一瞬间,他就被噎住了。
“青灯大师,传闻您跟某某尼姑庵的尼姑有过一段关系,请问这是真的吗?”
这是娱乐八卦报纸,秦宽手下。
青灯大师:“……”
其他的记者们:“……”
他们联合用喇叭花话筒赶走了八卦记者,并且用言语攻击。
“真过分,又造谣!”
“就是,就是,上次还说孙香大人跟莫启大人有一腿——我们莫启大人是皇太女殿下的好吗!”
“嫉妒了呗——谁不知道如今秦宽大人已经很久没看见皇太女殿下了。”
青灯大师:“……”
这种话,当着他说真的好吗?
而被赶走的娱乐记者,见自己势单力薄,找不到热门的人选,眼睛一尖,看见了之前被吓晕了的穆高阳。
“穆公子,您被骷髅吓倒了,是您的胆子小吗?”
穆高阳转了几圈,终于等到一个也来“采访”他的,刚刚因为其他记者忽略他去采访裘远之不悦的心终于好了一点,端着脸道:“不是的,我的胆子不小,只是因为画的太像了,我没有准备,这才晕倒。”
娱乐八卦记者:“好的,您承认我们禹国的画术十分高超,所以被吓晕了。”
穆高阳:“……”
他忍气吞声,“我没说我胆子小,我只是一瞬间没有心理准备。”
娱乐八卦记者:“好的,您的心理素质也很差。”
穆高阳拔高声量:“你他娘的是故意的?”
娱乐八卦记者:“——你要打我吗?!!!你要打记者吗?”
于是周边的人开始过来劝,一个说不要打记者,记者只是记录事情的人,一个说记者不容易,都是为了大家好。
穆高阳:“……”
他委屈!委屈极了!
记者是不容易,但也看看是什么记者!
气死他了!
……
医学大会开了三天,三天后,就要闭校了,不是医学院的学生,统统不给再进去,于是众人便抓紧时机,在医学院里逛起来。
他们去的最多的,便是人体结构图教室。
那里有一个木头制作的人形,那木头人巧夺天工,不仅跟正常人一模一样,脸上甚至还有笑容,身体里,还内有玄机。
比如,你若是在他的脖子上拧一下,围在他身上的木头就会慢慢的往下面滑,露出他内部的结构来。
涂了红色的称之为血管,木头的原本色就叫骨头。听闻是模仿人体内的骨头,一块不差,一块不多。
神乎其神!
很多人看进去了,就不愿意走。而且不仅是木头人让他们沉迷,在这间教室上,还挂着一副画,画上的人也是骷髅人,不过那画上,密密麻麻写着许多穴位。
青灯大师一走过去,就被震惊住了。
——他现在只想问一句,这是真的吗?这要是真的,那凭着这张图,便能做更多的事情。
他这般问,医学院的人也不恼,“大师,这是我们经过验证的,目前是最准确的。不过大师,您要是觉得不对,便也可以随时跟我们探讨。”
他说的认真,且十分自然,好像被指正是一个十分正常的事情,而不是什么丢脸,青灯大师看的佩服,道:“我不是怀疑,只是觉得这幅人体穴位图,实在是意义重大——不知我可否学会,临摹一幅图,带回齐国?”
那学生便笑道:“此图从今岁三月就流传出去了,齐国还不知道吗?也是,齐国离禹国太远——大师,您也不用临摹,穴位图都会出现在这次商部支持编写的医学大全里,您直接去买就好了。”
能买?医学大全?
其他人听后,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都欢喜起来,“能买就好,能买就好。”
虽然早就听到过风声,但是一直没确定,如今听人能确定的说出来,便是好的。
然后怀着如沐春风的心情在烈日里行走,去隔壁的外科班。
外科班最开始的时候,只有十几个学生,不过之后就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因为外科知识普及了。
“我们的实验室,也在这边。”,医学生带着人进实验室,然后,众人便看见好多……老鼠!
白色的老鼠!
那医学生就笑着道:“都是小白鼠——你们不知道,如今它们可抢手了,我们跟物理化那边抢的厉害呢。”
小白鼠,哪个学院的人都抢。
林林种种,一些人跟着走马观花,样样觉得好,但是又样样不能带走,青竹大师甚至还跟医学生道:“我可能单独跟章先生说一会话?”
于太医来了第一天讲学就没来了,后面一直是章玉书来的,青竹大师对他的学问很感兴趣,便想见上一见。
因为章玉书来了就走,好像繁忙的很。
那医学生就道:“怕是不能了,非是不愿,而是章先生正忙着给猪治病,忙的很。”
青竹大师:“……他给猪治病?”
医学生点头,“如今,禹国的养猪厂慢慢的开了起来,猪如今可出不得一点问题,今日张弛大人家的猪突然得了一种没见过的病,他就去看了。”
青竹大师:“……”
这让他怎么说呢?他只能闭嘴,夸一句:“章先生高义。”
……
“节哀顺变。”章玉书对张弛道:“它的年岁毕竟到了。”
张弛就点头,“它算是高寿了吧?”
章玉书:“绝对高寿了,一只猪,活了十几年。”
张弛也不伤心,他只是感叹,“它是禹朝活的最久的猪吧?”
章玉书:“是——毕竟,没人将猪当宠物。”
还是这么肥的猪,一般六个月就杀了。
张弛叹气,摆摆手,“希望它下辈子投胎做人。”
章玉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伤心,再养一头猪就是了。”
张弛心里就不好受,他不好受,就想喝酒,拉着章玉书去外面喝酒。走出张府,便是一条寂静的大街,这街上住的人,大多是权贵之家,白日里男人都外出了,女眷一般都不出门。
但是出了这条街,便是人声鼎沸起来。男人,女人,儿童,老人,比比皆是。就好像从虚无的仙境被一下子拉进了人间。
人间百味是要尝的。
张弛就带着章玉书去光顾牛家姐弟的炒菜摊子,谁知过去的时候,就见一大群人站在前面,看他们穿的衣裳,应该是医学院的人。
这些人不是在开医学大会么?
他走过去,扯着外围的人道:“你们盯着人家孩子看做什么?”
其中一人认得他,打了个招呼,正要继续说,就看见后面的章玉书,连忙行礼,恭恭敬敬的道:“章先生,您也是来看这位小公子刀工的?”
章玉书是知道丹青情况的,摇头,“我跟他认识——你们盯着他看刀工?”
那人就兴奋的道:“章先生,咱们外科,最近收了个小姑娘,叫祝篱,直接跟着柳琦先生,柳琦先生要是忙不过来,就送她到医学院去上课。”
“她的手特别稳,今日上午给一只开了膛,那手稳的,啧,实在是老手,我们就问她是怎么练习出来的,她说是自己在家里切豆腐,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看了这个摆摊子的人切的。”
“谁知道我们来了之后,才发现是个孩子——孩子归孩子,先生,您看见没,他的刀工,怎么说呢,跟普通的厨子不一样,我总觉得说不出来味道。”
这个学生家里,也是高门望族,家里有不少大厨,所以觉察出不一样来。
“确实看他的手法,就有一种给人开膛破肚的感觉——很是神奇。”
章玉书:“……”
他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这学生好奇极了,“什么人?”
果然不是凡人吧?
章玉书:“他师父,姓宗,叫宗童。”
学生刚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然后就白了脸。
宗童,宫内玄衣军的头子。虽然不曾见过,但还是不见的好——比如前段时间,这个人就带着玄衣军的人,直接杀光了那些反对皇太女殿下加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