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殿下没有意见,于是一拍即合,便有人来给她做采访,问她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问她作为女子,长大了为什么要从军打仗的诸多问题。
玉珠儿如实回答,“我想,我在是一个女人之前,首先是一个人吧?是人,就有做选择的权利。我喜欢打仗,所以选择了打仗,这跟我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关系。”
“这个世上,大家对女人的限制太多了,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说的多了,我们就信了,以为自己真不能做这个事情。但是,我们仔细想想,我们真的不可以吗?没有试过,为什么就说自己不可以呢?今天我想告诉大家,打仗,我试过了,我是女人,我照样可以上战场。”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要去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
这段话,被印刷出了无数的小册子,发往了禹国各处。青州自然也是收到了的。越子詹很喜欢女儿说的这段话,道:“如今,青州女子,都拿你做榜样。”
玉珠儿便笑道:“父亲,你不生气?”
越子詹摇头,“你给爹长面子了,我生什么气,我能把你送去徐州,就没想过拦住你后面的路。”
玉珠儿便高兴的回家,然后问越子詹:“父亲,我想去看看红薯,我们青州一定种了很多吧?”
那是自然了。越子詹脸上激动起来,“走走走,我也正想带你去看看,如今咱们青州,可是农……产?”
“农产品,父亲。”,玉珠儿道,“皇太女殿下跟我说过的,以后咱们青州就是禹国的粮仓。”
那是!越子詹道:“红薯已经开始收第一批了,你是没见过,天爷,那么多!那么大的红薯啊!一称,天爷!可比水稻有看头多了。”
反正,就是现在发生饥荒,也能挺过去的。他第一次满足的道:“闺女啊,阿爹之前也喜欢打仗,但是现在阿爹喜欢种田了。”
当看见粮食慢慢的长大,能被吃的时候,他的那种心,简直就飘在天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要求他踏踏实实的走路,他就要飘!!
飘着的感觉,实在是幸福了。
红薯,永远的神!
……
“就是这个东西,能吃饱肚子?”铃州,一个流民拿着红薯,满眼不可置信,“真的可以吗?”
那给他红薯的官兵就笑着道:“自然可以,你不是已经在吃了吗?”
流民便忙又吃了一口,狼吞虎咽起来。
这一波流民到铃州的时候,已经饿的不行了。
这些人,有的是燕国人,秦国人,楚国人,鲁国人,四国的人混在一起,老的少的混在一起。
一路上疲于奔命,好不容易到了禹国,终于如传闻中的一般,吃上了粮食。
那官兵就问,“如今九月,正是收粮食的时候,你们怎么都跑出来了?”
那个吃红薯之前还问了一嘴的人就道:“老爷不知,我是燕国人。我们那里,今年收成不好,但是赋税却比以前多了,后来大家都说,是当时燕国对秦出战,虽然最后没有打成功,但也耗费了不少的粮草。”
“今年收成不好,粮草没了,便想从我们老百姓的嘴里抠,我们哪里有,便有交不上粮食的人家跑了出来,好歹有活路。”
那官兵却道:“见你说话斯文,也不是为了一口吃的来禹国的人啊。”
那燕人就笑,“我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只是后来没落了,只有一些田产,如今燕国赋税重,我心里早没了守着祖产过日子的心,便想来禹国做生意,谁知道走在路上,遇见了山匪,我的管事全被杀了,拼死护我出来。”
他说着说着哭起来,“我实在没办法了,饿着肚子,凭着一口气走到了这里。”
官兵就叹息,“你们来的还算及时,朝州还要人去挖煤呢,且最近种的红薯也熟了,足够你们吃了。”
他说完,就对着一个穿官服的人道:“空子,你过来,今天就送他们去煤矿,或者再修点水渠。”
又跟这队流民介绍道:“他是我们这里的小队长,会带你们去煤矿处。”
空子就哎了一声,走过来道:“你们跟我走——这次挖煤矿和修水渠都是三个月,三个月后,过了年,你们有想走的便走,我们不拦着,但是这三个月,不能有走的,不然,被抓住了,就要入刑。”
吃了他们的红薯,就要干活,如今铃州又新建了几座煤场和烧焦厂,需要的人多,流民来者不拒。
但是也不能要求人家给你挖一辈子的煤啊,有些人是有才能的,完全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他们也是支持的。
比如前阵子,有一个手脚不太灵活,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汉子,大家都觉得他除了挖煤一点用处也没有了,结果人家硬是不干挖煤的活,毅然决然的离开挖煤厂,去了隔壁的销售厂。
那销售厂,销售各种东西,有镜子,扇子,衣裳,手绢,这些都是从徐州运送过来的。
如今,大家买这些小东西,其实也很认“罗家制造”,便有其他的制造,东西卖不出去的。
他们需要销售的就是这些。如今出了一种新的销售模式,不是再等着客人上门,而是需要销售人员上门去推销,推销自己的产品,因为大多数是妇人和姑娘们用的东西,所以基本上都是妇人做推销员,她家男人也跟在左右,送货,提货,搭配干活。
那从煤场出来的人手脚不灵活,嘴巴也说不出全话,口吃,自己上门推销,便遭受不满和白眼,期间苦楚,不必多说,有人劝他放弃,他也犹豫,好在最终没有离开,而是走出了自己的一条道,改去给男人推销东西。
他拿准了市场,将一种叫做啤酒的东西推给了铃州万千男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三个月后,他的业绩是第一。
那时候,他在销售厂里说了一番话,说是,只要找对了路子,就有可能获得百倍的收获。
这人确实是励志的,空子也很佩服,不过,这也导致有一群人蜂拥离开煤场,以至于现在多出了一条规定,那便是至少要干满三个月。
煤矿厂的活计没有什么重活,空子大概介绍了一下,然后便道:“你们其中,有认识禹字的吗?”
一群人摇摇头,唯有那个燕国人站出来,“我会。”
空子就将他带走,交给这个矿场里的管事手里,“他认识禹字,你教教他怎么算账,将一些基本的杂事分给他。”
说完就走,来去匆匆,他阿爷还等着他回去吃饭呢。
他是边境附近村庄的孩子,自小就在这片长大,后来当了兵,每日也回家吃饭。他阿爷和阿弟去岁开始就养猪,如今猪已经养了三次,卖的银子让家里能天天吃上猪肉焖饭。
阿爷的厨艺不好,也就只会做这个了。
空子回家,他家阿爷正在喂猪,那猪肥溜溜的,还很聪明,见了他回去,眼珠子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又去吃野菜。
他家阿爷就笑,“你快去看看你弟弟,他今日又跟我闹脾气了。”
空子知道弟弟闹脾气的根源。
因为这只会转眼珠子的猪要被杀了。
这是猪是弟弟自小养的,他还会给它洗澡,时不时的,会跟猪说说话。
不过猪养大了,自然就是吃的,空子就去安慰弟弟,“以后等你有银子了,你就可以养猪做宠物了,不过现在还不可以啊——你想啊,阿爷最近咳嗽了,我们要去拿药,拿药要银子吧?”
“九月了,你们的束脩银子刚教了一次,这也是银子,咱们家,如今还不富裕,所以你不可以任性。”
他家弟弟木子眼泪汪汪,“可是,我舍不得死。”
空子叹气,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如今还小,没有能力选择谁能生,谁能死,就是猪,也不可以,只要等你努力读书,等你大了,有了足够的余地选择谁生谁死,可以养多少头猪的时候,才能说出这句:我舍不得,知道吗?”
木子就伤心极了,“我知晓,阿兄,我还没有资格说舍不得。”
他抱着阿兄给自己做的刷子下床,跑去给猪刷毛,一边刷一边哭,“等你死了,我不吃你。”
阿爷哭笑不得。
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媳妇早年早死了,后来儿媳妇生木子的时候死了,儿子去山里打猎,也死了。
最后只剩下爷孙三个人。他一个人养活两个小的,好在空子争气,在这附近放了兵,皇太女殿下加冕后,铃州因为是边境,有了一种可以留在家附近当兵的地方,百日里做些杂事,管管流民,带他们去隔壁的朝州煤矿厂。
如今,小孙子上学,他养猪,大孙子算是在给朝廷办事,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安稳又自在。
阿爷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打仗啊,打仗了,孙子作为朝廷的人,肯定要冲在第一位的,只要安稳,他老人家愿意减寿十年。
……
“招兵还在继续,修路也完了,水渠还在修,旅游业,钢铁厂,化肥研究,玻璃,化妆品……”折青一点点的在电脑上勾勾画画,将自己做好的没做好的,通通都记录下来。
每过一阵子,她都要开始复盘。
正在复盘,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禹皇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道:“阿青,鲁国又有战乱了。”
鲁国有内战已经一点儿也不新奇了,他们家如今三天一小战,十天一大战——因为鲁皇的儿子实在是太多了!
她好奇道:“又是哪个皇子开始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要是普通的内乱,她家父皇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便问道:“可是内战引起了什么乱子?”
禹皇:“这次倒不是什么皇子引起的,而是鲁国到底经历了多次战乱,本就不安稳,鲁国新皇,寇亓,就是那个得了痨病的人,许是在咱们禹国学了一招半式的,回去便开始做,但是他们鲁国那个样子,他想要从世家手里拿出诸多好处给庶民,怎么可能不引起人的反抗之意?”
禹皇道:“世家中便有引起流民反的,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但谁知道,这波流民还挺强,将世家的内鬼直接给撇除了,自己开始真的攻打皇都,如今已经朝着鲁国去了。”
折青听完点头,大概也猜到了,“楚国也开始趁机攻打鲁国了?”
禹皇点头,“八月份的事情,如今秦国又开始蠢蠢欲动,咱们也该开始做打算了。”
折青嗯了一声,“招兵的事情已经完成一大半了,有足够的兵力朝着鲁国而去。”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觉得,鲁国会朝咱们借兵,咱们只要借着这个名头带着兵去鲁国,便也是师出有名。”
禹皇手敲在桌子上,“就怕他不借。”
不借是不可能的,楚国和流民一起攻打鲁国,只有禹国目前这一个国家可以立马救助鲁国。
鲁皇要么被流民打下来,要么被楚国打下来,要么被禹国……“救”下来。
要是救下来,许还有条件可以讲。
于是九月初,就有鲁国的信送到了禹国皇都,与此同时,沈柳和顾溪桥已经做好了准备。
……
九月,鲁国。
一个鲁国士兵下了马,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但也算是盔甲,一行人大概十几个人,顶着大太阳进了路边一个摊子。
“摊主,来碗凉粉。”,那鲁国士兵道:“多放点凉粉,别掺水。”
那摊主就殷勤的笑起来,道:“您放心,伺候几位,小的定然尽心尽力的。”
他进了屋,从井水里将凉粉拿出来,还加了一点点糖,十几碗凉粉给出去,他还在旁边用蒲扇给他们扇风。
一士兵将凉粉一口倒下去,大声道了一句爽快,那年纪大一点的就跟着道:“这禹国的东西就是好啊,就是这凉粉也好。”
旁边的人就道:“大哥说了,等我们打进皇都里面,大户人家家里都是镜子和玻璃,那可都是从禹国传出来的好东西,我可先说好了,我阿妹要出嫁了,我要一面镜子和一些胭脂水粉,你们可不能跟我抢。”
话音刚落,十几个人便哄堂大笑起来,道:“谁跟你抢这些东西——我们要黄金,银子,只要有这些东西,多少玻璃镜子买不来?”
年纪小的便道:“既然禹国有这么多好东西,我们怎么不直接去攻打禹国呢?”
其他士兵:“……”
他身边的人啪的一下打他脑袋上,“打禹国?你敢去?就穿着这破铜烂铁?二狗子,你忘记了,咱们的衣服还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就这样的盔甲,你敢去打禹国?”
说完又顿了顿,“老子要是能有禹国那身盔甲穿在身上,死也值了。”
年轻的士兵:“——我真想去禹国挖煤,听说挖煤还有肉吃,天天吃。”
啪的一声,他的碗被打掉在地上,一个老兵道:“你他娘的怎么这么没志气!老子真想一刀宰了你!”
便有人去劝,便有人跟着骂,最后闹了一顿,一群人沉默,那老兵道:“谁不是为了口吃的?这世道,都是为了活着。二狗子,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们还好,要是别人听了去,你就完了。”
这几人都是流民军的人,之前也不是士兵,没受过训练,但是拿起过刀,就知道杀人,杀过了人,人性的另外一边就出来了,身上的气也不一样,带着一股煞,摊主也不敢惹他们。
等他们闹够了,又吃完了,摊主也不敢要银子,跟这群人要银子,不是等于死吗?只求他们看在这凉粉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今日也是好运气,这几个人应该是要赶路的,吃完了凉粉,只在摊子上看了看,见确实没什么好东西,一抹嘴就走了。
摊主僵硬着笑脸,见他们都走了之后,才呸了一句,骂了句早死的棺材板板,他们要活着,他不要?心里难受,一边收碗一边骂,然后将碗在井水里随意的过了一边水,就开始制作下一碗凉粉。
却突然听见了摊子外面一阵马蹄声。
他大惊失色,想着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今日一波又一波的,连忙又换起了笑脸迎出气,可跟刚刚的兵痞子们不同,他看见了不同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