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定格孔修歌对天界之人说的话。
他说,“救不了。”
当时她只想着,也许孔修歌是为了配合她,躲过他们的追杀。
但是, 孔修歌又哪是怕他们?
他一个人就能打他们七个!
想着自己身上还没破解的毒,这是不是,也在孔修歌的计划之内?
江画脊骨透出寒意。
她还是太轻视他了,就不应该把他当人看。
逆鳞似乎感觉到她的害怕,微微动了动。
江画醒过神,也没有追问下去,蹲下.身与人参精对话:“你还好吗?”
人参精伸出几个耷拉着的触须:“大人救下了我,我只受了点小伤。”
“孔医仙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人参精看向了床榻上的孔修歌,犹豫着伸出了一根触须,放在孔修歌的头上。
人参精开智来就跟着孔修歌学习,懂点医术,这一探让人参精皱起苦瓜脸。
孔修歌的身体状况并不好,称得上是糟糕。
人参精不知道给孔修歌做了什么,它一大片都变得触须都干瘪脆弱,一动就碎。
人参精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大人……今天会醒来。”
江画:“辛苦你了。”
人参精说变成了一根普通的人参。
江画感知到它还在,也就不再管它。
江画出了房门,她找到了在药田里数蚂蚁的阿弥,见到阿弥的裙边的花纹,稍加思索,拿出了孔修歌给她缝制的裙子。
她指着裙子上的花纹问:“阿弥,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弥呆呆地看着江画的裙子:“祭品。”
江画惴惴不安:“祭品是什么意思?”
阿弥呆呆地看着天空:“阿弥是献给神的祭品。”
江画陡然握紧手中的裙子,毫不犹豫地塞进袋子里,眼不见为净。
这也让江画捉摸不透面前的阿弥是什么了。
如果不是傀儡,那么当初孔修歌见到她,为何会这么激动呢?
要说是傀儡,但孔修歌会给一个傀儡设计这么多的语言系统吗?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是变.态。
江画小心翼翼的问:“阿弥,喜欢孔修歌吗?”
阿弥一板一眼地回答:“阿弥,不喜欢孔修歌,阿弥,喜欢小道士。”
江画眼底升起疑惑,孔修歌和小道士,不是一个人吗?
江画搜肠刮肚,好不容易记起原书里在角落的零星描述。
他不再只是她的小道士,他是高高在上的神。
江画心思敏锐,瞬间串联了阿弥和孔修歌的矛盾。
也许阿弥是喜欢他的,但是阿弥是祭品,神的祭品!
阿弥少年时与孔修歌在人间相遇,只身一人,哪家的祭品会让她一个人出去?
江画浮想联翩。
阿弥可能是逃出去的,憎恨着神,又或许阿弥知道自己的命运,不敢去爱。
江画:“阿弥,是不喜欢神吗?”
阿弥捧住脸,苦恼道:“阿弥不能不尊敬神明大人。”
江画明白了,上述两个情况都有,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起身离去。
江画走到孔修歌的床边。
沉睡的孔修歌像不谙世事的少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江画看的久了,手腕上的鳞片又不安分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腕,倒是把孔修歌拍醒起
来了。
孔修歌刚刚清醒,脸上还有迷茫之色,见到江画,反射性地喊了句阿弥。
江画心底冷笑一声,孔修歌是啥人啊?他可是神仙,神仙起床会有脑子不清晰喊错人的时候?
原女主就是这样一步步沦陷的吧。
“你很像阿弥”这样的意识潜移默化下,原主这缺爱孩子,就会觉得自己成为阿弥也不错,慢慢步入孔修歌的陷阱。
而孔修歌什么也没做,只是用“很像阿弥”和展示对阿弥的爱,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狗东西,也不怕被反噬。
江画低眉顺眼,如荷塘静默的白莲:“孔医仙,你希望我是阿弥吗?”
孔修歌发丝垂在肩头,有不听话的搭在锁骨上,脸上再无迷茫:“江姑娘是江姑娘,抱歉,是老夫糊涂了。”
江画带有点点失落,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孔医仙,以后能不能叫我江画?”
她的脸上带着少女般的羞涩,孔修歌鬼使神差就应了:“我很早之前不是叫你的名了吗?你不肯叫我,老夫一个人叫怪无趣的,以后你也叫老夫名字吧。”
江画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红着脸叫了一声孔修歌。
孔修歌笑了一下,应了下来。
他又探了探狐茵的情况:“成长期被打断了,现在情况不太稳定,但是并无大碍。”
江画摸了摸狐狸脑袋,梦中的狐茵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头蹭了蹭。
孔修歌转眼看到在地上扎根的人参精,捏了捏眉心,收回人参精,放进袖子里。
江画转移了话题:“你睡了一天,我下山去转了一圈,山下出现了疫鬼。”
江画拖着疫鬼的血和王二给她的血递给孔修歌。
孔修歌收过疫鬼的血,眯着眼微笑:“噢,老熟人啊。”
江画咬唇,眉梢染上清愁:“山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十户九空,这只是山脚下的情况,远处我还未曾见过,百姓祈求医神庇佑很多天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孔修歌:“看他们没有用,得找到下咒的人。”
江画:“是咒?”
孔修歌心情甚好:“嗯,是毒咒,若是找不出下咒的,毒也解不开,搞事搞到了老夫的地盘,你要不要与我去会一会那厮?”
江画眉眼弯弯:“好。”
孔修歌大步流星迈出门,江画匆匆跟上与他并行。
孔修歌迈出大门的一刻,视线瞥到某个房间,脚步顿了顿:“你没有在院子里看到什么吧?”
江画疑惑:“什么?”
孔修歌见到江画清清白白地模样,立马改口:“没什么。”
他袖子下的手一动,阿弥变成一缕发丝,安静地躺在梳妆台上。
江画摸了一下滚烫的逆鳞。
江画:“孔修歌,谢谢你。”
孔修歌微微挑眉:“谢什么?”
江画:“谢谢你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恐怕被炸成肉泥了。”
孔修歌理所当然地接下了江画的谢:“光口头谢?”
江画仰头看着孔修歌:“你若送我回西海,我的宝藏随便你挑。”
孔修歌:“那可不行,老夫得等多长时间?”
江画随手摘下一片树叶:“给你,我亲手摘的,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树叶,你拿好了,这可是无价之宝。”
孔修歌诧异地眼睛都睁开了,他站在原地,看着江画走远的身影。
“还能这样?”
第五十六章
原本是江画带着走, 后来孔修歌嫌慢,直接拉着江画腾云而起。
风在孔修歌面前劈开,地面迅速缩小,秀丽的山川河流尽收眼底。
江画差点表情管理失败, 毕竟这是她穿书以来, 第一次真飞。
她反手握住了孔修歌的袖子。
孔修歌:“怕?”
江画替自己找了个借口:“我恐高。”
孔修歌奇怪地瞥了她几眼:“恐高?不敢腾云?”
“是啊,毕竟我在水里生活惯了。”江画面不改色地撒谎。
孔修歌侧头:“可你不是被天界流放的吗?”
江画理直气壮道:“这和我恐高有什么关系吗?我在天界, 又不往下面看。”
孔修歌闷笑出声:“你未曾学过腾云之术?”
江画:“也许教的时候我睡着了。”
孔修歌:“你真是……被人保护的很好。”
江画品出了他的意思, 狗男人说她废物呢。
江画安静如鹌鹑, 她有点怕自己要是出言不逊,孔修歌把她丢下去。
孔修歌速度极快, 眨眼就到了部落上空。
这一日的黑气, 倒是比之前还要浓郁。
江画心底一沉。
倒不是因为这里愈加浓郁黑气,而是, 远处的天空一样沾满了黑气。
在她眼中, 铺天盖地的不祥气息笼罩了天空, 更令人绝望的是, 这里的黑气,似要与远处的黑气合在一起。
孔修歌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他注意到江画脸色不对,比起出门前要更差劲,他笑着问江画:“你看到什么了吗?”
江画思考了一瞬, 就将实话告诉孔修歌。
“一片连绵的黑气。”
孔修歌神色微怔,他没告诉江画, 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毒气。
上次能看到这片黑气的,就只有阿弥。
最终孔修歌压下了心中所想,又道:“能见到最黑的地方吗?”
江画极目远眺, 在这片黑漆漆的天空里看到了一团足以吸走所有光线的洞。
那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天地破了个大洞。
江画:“在那。”
孔修歌确定了位置,就带着江画飞往那出。
江画离那洞越来越近,手腕上的鳞片就醒了过来。
它给江画发出警示。
江画捂了捂鳞片,看了眼孔修歌。
孔修歌察觉到江画的目光:“怎么了?”
江画摇摇头:“没什么。”
孔修歌感受到空中越来越浓重的腐臭味道:“啊,闻到臭味了。”
江画也闻到了,孔修歌给她递了一根枯萎的小草:“拿着,对付咒毒的。”
江画手里接过,好奇的闻了一下,一股恶臭直冲天灵盖,比下面的腐尸还要臭,她瞬间脸白如纸。
江画小呕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臭?”
孔修歌:“以毒攻毒,以更臭盖过臭,那些咒毒就不敢来了。”
江画低头,果不其然,那些快要汇聚成河流的黑气,突然一滞,像是被关进了闸门里面。
江画默念,你怎么不自己拿着!
孔修歌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笑眯眯道:“我要去对付放毒的人,你举举药草而已。”
因为他们的动静过大,引来了“黑洞”里面某人的注视。
孔修歌刹那就锁定了对手。
他呼云唤雨掩盖住江画和他自己。
天上开始滚雷,云层里酝酿着阵阵闪电,孔修歌道:“雷来!”
天上的雷电直接打了下来!
与此同时,黑气凝固成一团,与九天的落雷承接。
两方胶在一起,不相上下。
黑洞里的人传来笑声:“我道是谁呢,原是故人来访。”
孔修歌风轻云淡道:“这么久不见,御烽你还是毫无长进。”
黑洞里的人笑声难听:“彼此彼此,孔修戈,你也一样与以前一样废物。”
说着,黑洞缓缓走出了一个人,那人浑身缠满满是花纹的破烂纱布,看不清全貌,上面的纹身像是祭品的纹章。
江画微微蹙眉。
孔修歌:“只会躲在阴暗处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怎么又被魔界赶出来了吗?”
御烽毫不在意孔修歌的挑衅,倒是看向了安安静静的江画,上下一打量,眼里有了兴味:“这个女人……真眼熟啊。”
江画:“你是在说我吗?”
御烽裂开嘴一笑:“噢,这就是以前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救的女人啊!”
孔修歌心中一痛,记起了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孔修歌身边聚气风暴,手中显出一把锐利无比的长木仓,这木仓一眨眼的速度,就已经到了御烽近前。
御烽匆匆躲过,他本就不擅武,孔修歌这一击就伤了他的手,要不是他防备了,掉的可能就是他的脑袋了。
御烽怒目而视:“你偷袭!”
孔修歌面无表情:“稍稍觉得你有点吵。”
御烽难听地大笑出声:“被我戳中痛脚了吧。”
“替天除害,天经地义。”
孔修歌召回自己的长木仓,找角度,试图再给御烽来一下。
御烽狡辩道:“你早不是仙神了,还心系苍生做什么?你现在与我,又有何不同?何必来找我麻烦呢。”
孔修歌:“怎么麻烦不麻烦的,老夫乐意杀你就杀了。”
场面紧绷,天边雷声阵阵,地面黑气翻腾。
孔修歌与御烽同时一动。
孔修歌是冲着御烽的心口刺去,御烽是对着在一边吃瓜的江画袭去。
江画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换了个阵营。
江画:?
御烽原以为孔修歌会保护江画,没想到木仓眼也不眨的朝自己来了。
御烽低吼一声,被长木仓贯穿了大腿。
御烽收紧缚住江画的绷带,她体内原本充盈的法力一空,手骨咔嚓一声,断裂了。
江画直接疼哭了。
御烽得意地笑:“你不怕我再次把她杀了,你就继续来。”
孔修歌淡淡道:“杀了就杀了吧。”
御烽有些傻眼:“你……不怕我杀她?”
御烽可是见过,曾经孔修歌为这女人,不惜卸下盔甲,只身来到他殿门前,跪了整整九十九日,任由谁来欺凌他,都不吭声,只求他手下一族供奉给他的一个小小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