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画欲言又止。
狐茵没有感觉到恶意,也就没有动作。
孔修歌也没有搭话的意思,反而兴味盎然在一边旁观。
王二小心翼翼的请罪:“冒犯仙子,请仙子罚我吧!”
江画:“无碍。”
她嘴里说着不介意,心中却感觉到王二热情有些诡异,她选择按兵不动。
大长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问三位仙长好。”
大长老腰弯了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多人搬出了椅子和桌子,围成一圈,大长老请她上了主座。
大长老立在旁边,部落里谁也不敢坐。
狐茵一屁股坐在江画左手边,因为这边的桌子离她最近,孔修歌理所当然的坐在右手边。
又有人拿来了新鲜的瓜果,呈在江画的桌子上。
江画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供起来的神像。
大长老眼中有泪花:“我等原本已不奢望上天垂怜,准备等死,是仙子将我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请受我等一拜。”
江画屁股一动就要站起来,不知何时出现的淮川把她摁了下去。
大长老直直跪下,身后扑腾跪下了大片。
有人轻泣,有人呜咽出声,场面震撼到了江画。
大长老高声呼喊:“谢仙子救命之恩。”
众人齐声重复:“谢仙子救命之恩。”
声音传出到很远的地方。
江画抿了抿唇,掐了一下不听话的逆鳞。
一点点萤火般的金光从他们身上飘散出来,飞向淮川,金光围绕在他身边一圈,淮川手一指江画。
金光飘入了江画身里。
更远的地方也飞来点点金光,像是一场浩大的流星雨,连太阳都略微逊色于它们。
除了淮川,谁也没看到。
江画叹了口气:“快起来吧。”
大长老起身,一扬手,众人又开始跳起了另一种舞蹈。
江画道:“老人家,您坐吧。”
大长老尊敬道:“多谢仙子好意,我看着年迈,但身子骨还硬朗着。”
江画也没有再出声,大长老识相地离远了点。
在他看来,仙子与他搭话,那是天大的恩赐,若不是口念颂词,他再开口就是冒犯了。
瓜果味道香气扑鼻,淮川指着一个杨桃:“江画,吃。”
江画没理他。
孔修歌拿起一个青桃,一口咬下去,又涩又酸。
有几十个部落小孩在不远处偷偷的看着他们,因为部落里的人把所有果实都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狐茵狐狸眼睛转了转,拿着一个大果子,向小孩炫耀了一下,然后张大嘴把它吞下去。
小孩们不仅不害怕,还小声讨论。
“好棒!仙人吃了我家种的水果!”
“什么你家的?那是大家的。”
“就是就是,我们摘果子的时候也出了力。”
狐茵嘴里的果实都忘记嚼了,嘴里鼓鼓囊囊的。
为什么,他们不护食?
她吃掉他们的食物后,还这么开心?
人类,都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吗?
王二在一旁盯了半天,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江画端坐在部落最中心的椅子上,身姿端庄优雅,眼神带着怜悯看着世人。
这是他心中最完美的神女形象!
他不像是部落里那些顽固的老古董,他不尊神不敬仙,对仙子有着绮念。
王二从怀里拿出一颗桃子,对江画扬起一抹笑容:“仙子,尝尝这个桃子吧,又大又甜。”
江画颔首收下:“多谢。”
江画把他给的桃子,放到了一堆水果里。
少男年轻的脸上藏不住事,失望从眼里透了出来。
孔修歌笑眯眯地给江画传音:“桃好啊。”
江画不知道他说的是桃子还是桃花,或者两者都有。
不过眼下她是不能接受这个桃子的,旁有孔修歌在虎视眈眈,身上还有一个醋坛子。
江画礼貌道:“抱歉,我不太喜欢吃桃子。”
王二被拒绝也装作听不懂:“那您喜欢吃什么?我给您去摘最好的。”
江画:“不需要那么多,这些足够了。”
淮川在江画身边重重地哼了一声,招来了一阵风。
狐茵抓着小李子吃着,吐出来一个小核,对准王二打去。
王二膝盖一疼,跪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狐茵与那阵风配合得好,就像是王二被风吹跪了一样。
因为看到了狐茵的出手,孔修歌以为那阵风也是狐茵做的。
孔修歌悠哉道:“她是真的不想吃你给的东西,知道吗?”
王二背心一凉,发热的头脑冷静不少。
大长老在暗中观察了许久,要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去把王二拖到身边来,塞着布包打了一顿。
大长老声音压的极低,唯王二一人能听见:“不得觊觎神明,会遭天罚的。”
王二平日是听不进大长老神神叨叨的话的。
今日受到了教训,一颗春心萌动的少男心破碎,他后悔不跌的点头。
无人再来打扰江画,一只修长的手捏起一颗红彤彤的小李子,送到了她的嘴边。
“贡品,吃着好。”
江画这才张嘴咬了,甜甜的果汁在嘴里爆开,让人情不自禁分泌更多的口水。
淮川手指触到了江画的嘴。
他沉默了一会,舔了一下。
他没有味觉,却尝到了让他开心的味道。
江画生怕身边人发现淮川,吃个李子都控制着动作。
淮川:“江画,有结界,不怕。”
在外人看来,江画只是呆呆地看着跳舞的人群。
江画偷偷嚼的动作一顿:“你怎么不早说!”
淮川又挑了一颗李子,试图堵住江画的嘴。
江画嚼完了嘴里的,马上又被塞了一颗。
淮川投喂了四五颗后,江画表示拒绝再吃。
狐茵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一整个长桌上的瓜果,半数都是进了她的肚子里。
走时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又从桌上又塞了许多,放进储物袋里。
本来她还想全扫光的,看了眼那群嬉闹的小孩子,狐茵还是留下了一些。
孔修歌则是在研究哪几种水果合在一起,能够制成毒药。
江画:“……”在场就她一个正常人。
心累,毁灭吧。
江画掐着淮川,再次把他送进逆鳞里。
部落的大长老知道她要走,携带着整个部落送她离开。
江画头一次这么心虚。
她在部落出口停下脚步,对着大长老道:“送到这里吧。”
大长老微微躬身,眼中闪着智慧:“请问仙子是想去外界看看吗?”
江画:“是。”
大长老道:“我等隐居深林的小部落都受到了邪魔侵袭,外面的世界想必不容乐观,老朽知道几位仙人修为通天,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想象的,老朽也只是唠叨几句,还望仙子勿怪。”
江画:“多谢长老好意,我与同伴会小心行事的。”
孔修歌纸张再次幻化出一辆马车。
大长老惊了惊,不过他是见过大场面的,只是一刹那就收回了自己的神情。
江画几人驾车离开,车后跟着一句一路平安。
孔修歌再次拿出了剪纸,笑问:“那的果子怎么样?”
江画刚刚放松的精神又提了起来。
因为她吃的,都是淮川喂她的!
江画面不改色道:“我没吃。”
孔修歌:“噢?可是老夫怎么闻见一股李子的味道?”
“咔嚓。”狐茵嚼了嚼李子,把核吐到了马车前。
孔修歌:“……”
狐茵这一出,让他心中疑虑渐消。
江画心镇定下来。
见孔修歌看她,狐茵伸出手,一把李子出现在她手上:“你们要吃吗?”
江画从她手上拿了一颗,放嘴里嚼着。
这一颗同于淮川给他选的,熟过头了,有点软烂的味道。
江画:“还可以。”
孔修歌伸手过来,狐茵本能的护食,喉咙里威胁的咕噜了几声。
孔修歌在狐茵的注视下,拿了颗全绿色的,没有立刻吃掉,学着狐茵之前在部落里给小孩炫耀的模样,在手里扬了扬,这才吃下。
狐茵磨了磨牙。
江画:“狐茵,不得无礼。”
狐茵怏怏地数了数自己的果子,孔修歌伸过来时她差点咬了他。
江画:“还请医仙大人原谅。”
孔修歌:“无妨,我大人有大量。”
因为孔修歌很认真的教她剪纸,江画对孔修歌的态度好不少,江画没说什么。
孔修歌察觉到了,于是在江画的底线内皮了皮。
马车一路行走着,月上了中天。
马车里一片黑暗,江画无所谓,穿成龙以后白天黑夜她都能看清楚。
孔修歌不再剪纸,拿出了一颗发光的夜明珠装在马车中央。
江画:“你的眼睛……?”
孔修歌:“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孔修歌拿出一盘棋,正准备与自己对弈。
淮川又冒出来,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江画。
江画:“……”
江画道:“我能下吗?”
孔修歌挑眉:“你会吗?”
江画道:“略懂。”
围棋其实她也会,不过只学了个皮毛,不敢在孔修歌面前摆弄。
但,淮川想下。
孔修歌:“黑子白子?”
江画:“白。”
孔修歌将白棋给了江画。
狐茵化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坐在棋盘边,抱着一个大桃子啃着。
孔修歌:“你先下吧。”
淮川手点了点棋盘上某个位置。
江画提着白子,落在了上面。
前面的棋下的非常快,因为孔修歌在前半段认为江画下的乱七八糟,如同一个新手,后半段他上心,却发现为时已晚。
他已走向败途。
孔修歌看着棋盘许久,如石化的雕像。
狐茵已经换了个果子吃,江画手指戳在她的脑袋上:“吃这么多,不怕撑着?”
孔修歌分神回了句:“无妨,噬天兽就算把天都吃掉也不会有撑这个概念。”
淮川反驳道:“不行,她是混血,吞天会把她撑爆,只能吞下一个荒域。”
江画:“……”
那也很大了!
狐茵搓了搓爪子,给自己洗了把脸:“江画姐姐,我还可以吃很多很多。”
孔修歌试图破解棋局。
马车正走到一条宽敞的山路上。
江画冷不防地听见了一声羽箭破空声,穿过马车钉在了树上。
孔修歌:“乌合之众。”
江画听觉比之前灵敏,听见了几句刻意控制音量发出的话。
“射中了吗?”
“铁定中了,你怀疑我箭术?”
“好,冲!包围。”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周围传来,直到包围了整个马车,才停了下来。
有个矮个子推开人群,高声喊道:“里面的人听好了,不想死就立马乖乖从车里下来!否则我兄弟们的家伙可不是吃干饭的!”
狐茵亮出了爪子:“江画姐姐,要把他们全杀掉吗?”
江画按住了蠢蠢欲动的逆鳞:“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吓走吗?”
她并非心慈手软,只是不想让手上沾上太多人血。
孔修歌:“你之前不是剪了很多小人吗?进行点灵就好了。”
外面的人窃窃私语。
“我们为什么要劫一个这样寒酸的马车?不是说只劫富济贫吗?”
“寒酸?你看那马,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的,没有被前线征去,现在这世道有几个人家能养得起这样的马?”
“为什么他们的马车没有动静?空的吗?”
这辆马车不同以往的,里面是亮着的,还不是油灯的光,虽然有光,但没有映出半个人影,矮个子也怕其中有诈。
他对着身边几个兄弟打了个手势,几人伏地接近了马车。
矮个子正要打开车门,那小门忽然就自己开了。
坐着一位清水出芙蓉的绝世美人。
车内摆着有价无市的夜明珠,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狐狸。
见到她的人都齐齐吸了口气,矮个子也是一晃神。
就见美人说了一个去,无数纸屑飞了出来。
在冰凉的月色下,这些纸屑落地成人,身穿白色衣服,在月下起舞。
诡异又唯美的场面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山匪吓的七魂六魄都飞了。
矮个子声音在喉咙里卡了卡,尖叫一声:“鬼啊!!”
这一声震破山林,惊起许多鸟。
山匪们也清醒过来,尖叫着四处逃窜。
江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剪出的小人没有战斗力,直接跳起了舞。
可能白天那会在部落洗脑了,江画瞅了眼,山匪的武器掉了一地,剪纸吓人的效果还行。
孔修歌扑哧一声:“你这剪纸老夫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