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凰(狗血)——阮阮阮烟罗
时间:2021-07-25 08:33:44

  永王穆驰年方六岁,是老晋侯最小的儿子,在诸公子中,排行十三。这位十三公子的生母,只是一个身份卑下的舞伎,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因病去世。新朝建立后,被封为永王的十三公子,虽也被赐下王宅,但圣上念其年幼失母,令他住在宫中甘棠殿内,日常在南书房读书。
  与待其他王爷不同,对这个最小的弟弟,圣上日常会多两分宽容,而年幼的永王殿下,也被这两分宽容,纵得在面圣时,更像是弟弟在面对兄长,而非臣子面对皇帝。
  一经传召,永王殿下即大步走了进来,他径停在御案前不远,仰头朗声问道:“皇兄,您为什么要将五皇兄关起来啊?他之前答应过要陪我玩的,这下他出不来,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将宁王杖责之后、禁足府内的穆骁,没有向小孩子解释因由的心情。他因永王的这一问,又想起顾琳琅那夜种种,心绪暗沉,瞥了眼一脸不解的男孩,凉凉问道:“今日书读了多少?剑练得怎么样了?”
  永王感觉皇兄似是心绪不佳,缩头轻吐了吐舌,“还好还好”,他在皇兄审视的目光下,讪讪了一会儿后,又道,“皇兄,我每天一个人读书练剑,好闷的,可不可以找些人陪陪我啊……”
  穆骁边阖上手中奏折,边看着地上的男孩道:“从王公朝臣家里,找几个适龄孩子,与你同在南书房念书?”
  永王立顺坡上爬,“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要合眼缘的!”
  穆骁没这功夫,亲自帮他相看合眼缘的适龄伴读,径将此事丢给郭成,令他配合着永王去安排挑人。
  从上阳苑回来后,穆骁除寝食之外的所有时间,都被大小朝事一一填满。倒不是朝政真就繁忙至此,让一朝天子,连个休息自娱的时间都没有,而是穆骁不想停下,不能停下。
  现在的他,一旦神思有了空闲,就会想到上阳苑种种,想到顾琳琅,想到这个潇洒失忆的女人,有多无心无情,想到自己在她面前,如跳梁小丑,表演了多少可笑的戏码。
  在每每想得对她恨极怒极时,偏又不得不正视杀不了她的事实,如此循环往复,真如钝刀割肉,摧心剖肝。
  不知未来有一日,能否将这心结彻底剜除干净,但眼下,暂对这心结,无法根除的他,只想把顾琳琅撵得远远的,不想看她出现在他面前,也不想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终日将自己浸在大小朝事中的穆骁,也没去关注永王遴选伴读一事,直到这日,他的御辇,行经御花园浣香圃时,见不远处,有一身影清纤袅袅,颇似顾琳琅。
  穆骁起先以为是自己在日光下眼花,还在暗恼自己竟然心乱到出现幻觉。等到御驾近前了些,而那身影在察觉天子将至后,忙牵着身边孩子,垂首退避至石径一旁,他才蓦地心中一震。
  竟真是顾琳琅!!
  狭路相逢,一瞬间,穆骁竟起了让御驾调头折返的心思。也只一瞬,他就在心中,深深唾弃了自己这一想法,面无表情地由着御辇,向前而去。
  并不算远的一段距离,种种不堪往事,如山海扑面而来。穆骁极力目不斜视,想对顾琳琅视若无睹,然当掠过的那一瞬间,仍是不由微垂眼睫。
  石径一侧,她微垂螓首、静默而立,似一幅美人画,对他的到来,没有半点知觉。而她揽在身前的孩子,则悄然大胆抬眸,默默朝他望来。
  锦绣堆中养出的清秀如玉,却有一双不笑时纯黑近冷的眼,眼角微挑,在无甚表情地望向人时,若藏刀锋,直看得上首穆骁,心中竟微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的两章写好了,下面开始男主的第二波发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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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孽种
  待到擦肩而过,御辇一路行远了,穆骁方出声问道:“她怎么在宫里?”
  侍在辇侧的郭成,听圣上声音隐沉怒气,脸色似也有些不快,忙小心回道:“婕妤娘娘为帮永王殿下遴选伴读,今日于芙蓉亭畔,办赏芳宴,邀了不少与永王殿下年龄相仿的公子,以及他们的母亲,入宫赏游。长乐公夫人与小公子,也在应邀入宫之列。”
  先前圣上将为永王殿下遴选伴读的事情交予他,他与殿下在御花园中边走边谈此事时,恰被正在赏花的顾婕妤听见。
  顾婕妤知晓此事后,提议由她办一雅宴,邀当朝贵妇携自家小公子,一同入宫赏游。届时,永王殿下,就可一边同小公子们肆意游玩,一边在这过程中,根据小公子们展露出的才智性情,细细挑选伴读的人选。
  永王殿下听了,当即拍手称好。此事本就是为永王殿下办的,永王殿下既说好,他这奴婢,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于是这事,就转到了顾婕妤那里,永王殿下成日期待雅宴的到来,想要和同龄的孩子们,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场。
  郭成本来要放手此事,后在得知长乐公夫人与小公子,也在应邀之列后,念及那夜流光榭之事,想到圣上当时吼出的两句“朕不要再见到他”“永不要再出现朕面前”,曾犹豫着,要不要劝服顾婕妤和永王殿下,将长乐公夫人和小公子,从邀请名单上划去。
  但目前乃是“后宫位分第一人”的顾婕妤,对此十分坚持,说是与长乐公夫人姐妹情深,很想见一见小侄儿,而宫中寂寞的永王殿下,又盼着人多热闹,只嫌邀请名单上的人还不够多,哪里肯删去两个呢!
  于是,郭成也没奈何,只能想着宫里这么大,而圣上自从上阳苑回来后,就成天将自己浸在朝事里,并没有闲情逸致赏看春景,应不会与长乐公夫人遇上。哪里想得到,偏就这么巧呢?!
  圣上所有的冷静自持,似在与长乐公夫人有关的事上,通通无用。担心圣上又要发怒的郭成,恭声回完话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圣上,见圣上这回倒没一点就炸地发火,只是肘撑着御辇扶手,一手扶额,半张脸都罩在掌下,看不清楚神情。
  心烦意乱,看到顾琳琅就心烦!看到她和颜昀的那个孽种,也心烦!!穆骁忍着内心烦躁,坐在御辇上,不想再去回想不久前那一幕,可眼前却不受控地,总是浮现出顾琳琅的身影,连同那个孽种的眼睛,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有如魔障。
  春日暖阳照在他身上,像是炎炎夏日里炽|烈喷火的阳光。御辇上的穆骁,只觉自己是一尾困在浅滩上的鱼,正被外在的炽阳和内心的躁|热,来回煎烤,身心烦躁异常。
  ……顾琳琅……顾琳琅!!
  当大晋朝的天子,在心中,对这天底下最可恶的三个字,一遍遍咬牙切齿时,顾琳琅本人,正暗松了口气,继续牵着儿子阿慕的小手,同往御花园芙蓉亭去。
  因为穆骁此人实在不可理喻,在上阳苑时,她又说了许多忤逆天子的话,还差点死在暴怒的穆骁刀下,故而,不久前在浣香圃旁,与御辇相遇时,她十分担心,以欺辱她与颜昀为乐的穆骁,会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将他的无端怒火,尽发|泄在阿慕身上。
  好在并没有,高坐御辇的穆骁,似根本没注意到她们母子二人。松了口气的琳琅,将心微放宽些,一边牵着阿慕向前走,一边同他讲顾琉珠的事,告诉他道:“顾婕妤是娘亲的妹妹,但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小的时候,也没有一起长大,来往较少……”
  颜慕自有记忆以来,一直没见过母亲这边的亲人,就连明明在世的外公,都从来没有见过。他静听母亲说罢,仰头问道:“那我待会儿见到顾婕妤,是要叫她小姨吗?”
  琳琅唇际的淡淡笑意,泛起一丝苦涩,她柔抚了下儿子的小脸,轻道:“还是叫婕妤娘娘吧,要恭敬一些。”
  颜慕听话地点了点头,琳琅看孩子如此乖巧,心中隐忧稍淡,盼着今日这赏芳宴,能安安生生度过,莫生波澜。
  原本对这赏芳宴,她是想要称病推辞的。但,想到顾琉珠的枕边风,似对穆骁影响极深,琳琅担心,有意推辞会招致顾琉珠不快,进而影响到穆骁,穆骁会又开始暗地里折腾欺辱他们一家,遂在想了又想后,还是带阿慕进了宫。
  左不过是受顾琉珠奚落罢了,这一点,她还忍得。携子走至芙蓉亭畔的琳琅,见顾琉珠今日盛妆华服,正如众星捧月般,被一众贵妇围拥着笑语,眉眼间神采飞扬,光照动人。
  身为晋宫正三品婕妤,顾琉珠心中,是既得意,又心虚。得意的是,婕妤名分为真,与一众八|九品的更衣娘子比,她确实是晋帝后宫第一人。心虚的则是,她虽是目前位分最高的后宫妃嫔,但实际都没见过圣上几次,还没有婉转承恩,真正成为圣上的女人。
  这份心虚,让她不时感到惴惴不安。顾琉珠心里知道,圣上迟早要封后纳妃,皇后后妃也定是新朝勋贵家的女儿。到时她这母家无势、又曾为人|妇的婕妤,若无圣宠,就只有仰人鼻息的份儿了。在此之前,她定要设法在圣上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才能保住来日富贵荣华。
  自上阳苑归来后,顾琉珠想尽办法邀宠,可就是连圣上的面都见不到,没奈何,她只好着力讨好住在宫中的永王殿下,盼这小孩子,能在圣上面前帮她美言几句。
  在知永王殿下将要遴选伴读后,顾琉珠尽心尽力地操办赏芳宴。这事办下,不仅可得永王殿下欢心,也可让她趁机结交新朝贵妇,为自己拉拢人脉,培养势力。
  且,不仅仅是一举两得,还能以这赏芳宴的名义,将顾琳琅召进宫来,好好向这位落魄的前朝皇后姐姐,彰显她顾琉珠今日荣光,让她出了昔年郁气。
  似锦繁花旁,顾琉珠望着顾琳琅携子渐渐走近,想到自己今日对这位好姐姐的安排,心中暗笑。而小小的永王殿下,不知大人心中这些弯弯绕绕,也没雅兴呆在这儿赏看芙蓉,径振臂一挥,带着在场的所有小孩子,去别处玩去了。
  颜慕并不想同这些陌生孩子嬉闹,他故意慢慢吞吞地走在最后,趁无人注意时,闪到一旁岔路去了,想找个离芙蓉亭不远的安静地方悄悄待着,等到母亲离宫时,再出来,牵着母亲的手,一起回家。
  但,他刚找着一处小假山,想进去待待时,一道衣色玄金的身影,就忽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威严身影,他不久前,刚见过的。颜慕心中一跳,忍住不明所以,如仪行礼道:“颜慕,参见陛下。”
  穆骁俯视着身前这个小小的身影,心头躁乱难抑,冷冷吐出四个字:“名字古怪。”
  颜慕甚是珍视自己的名字,又尚是小孩子,纵知道自己不能和面前这个人起冲突,但还是忍功有限,没忍住抬起头来,辩驳了一句道:“不怪的,‘慕’是爱慕的慕,因为我的爹爹娘亲互相爱慕后有了我,所以我叫这个名字,这是个好名字!”
  “互相爱慕?”穆骁冷笑一声,“依朕看来,是一个慕权,一个慕色!”
  “不是的!”不能忍受父母被人这般评价的颜慕,着急起来,“我的爹爹娘亲很相爱的,他们日常还会说‘我爱你’,我听见了的!”
  穆骁听着这孽种说的话,心头越发烦乱,心道顾琳琅那些“我爱你”的鬼话,也只有颜昀颜慕会相信了,一对傻瓜父子,愚不可及!!
  他冷冷地撂下这四字评价,见这个坏女人和傻男人生出来的孽种,一下子急得面色涨红,拔高声音道:“才不是愚不可及!我爹爹很聪明的,他是天下最好最聪明的人!”
  穆骁口不留情,“聪明到落了一身病,还是丢了江山,好不知何时脚一蹬,就要上西天。”
  为什么爹爹那么聪明,还是丢了江山?为什么爹爹落下一身病,要成天休养吃药?自然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了,因为这个大恶人抢江山,才害得爹爹殚精竭虑,坏了身体,害得娘亲流了许多眼泪。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因为这个天下第一的大恶人!!
  颜慕心中气急,可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将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努力憋住心中怒气。
  一旁的郭成,见这被圣上气得面色通红、浑身紧绷的小男孩,一边死死攥着双拳,一边用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直直怒盯着圣上,就像一只正在发怒的小牛,好像下一刻,就要哞哞地冲过来了,一头将圣上拱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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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琳琅
  郭成是知道圣上在与长乐公夫人有关的事上,总是表现不同寻常,但,他也没想到,圣上竟会不同寻常到,跟一个几岁的小孩斗嘴,还把人小孩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这厢默默在心中替圣上汗颜时,一声响亮的童音,打破了假山前怒灼而诡异的气氛。
  是永王殿下找过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向颜慕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我看你不见了,找你找了好久……”说着一边去拉颜慕的小手,一边盛情邀请道:“快跟我一起去玩吧,大家正在长风廊那边玩投壶,可好玩了,一起来吧!”
  颜慕不习惯同一陌生人如此亲近,微微侧身,以避开永王的热情牵拉。
  冷眼旁观的穆骁,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嗓音凉凉地,对他毫无知觉的傻弟弟道:“别人既不想与你玩乐,就别巴巴地上赶着,做人要有点骨气。”
  永王对皇兄的话将信将疑,睁大眼睛,连珠炮般地问颜慕道:“你真的不想同我一起玩吗?为什么呀?是怕我欺负你吗?我不会的,我很大气的!”
  颜慕在永王真挚的热情下,微低着头,抿唇不说话。负手看着的穆骁,替他答道:“或是人家自诩皇家血统天生高贵,纵如今失了势,也是枝头凤凰,不肯下凡尘,看不上你这底下爬上来的王爷,视你为尘芥蝼蚁,不愿与你为伍。”
  一听这话,永王是真有点被伤到了。他沉默片刻,认真地问眼前的男孩道:“真的吗?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原低头不语的颜慕,将小拳头攥了又松后,抬起双眸,用力地摇了摇头,并声音响亮道:“不是的!”
  他似是在对永王说话,但清亮的目光,却落在大晋朝的天子身上,一字一句,坚定有力。
  “我爹爹教过我,不能以出身贵贱,来评判一个人,识人要识心,而非身份,有些人身在高位,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心如烂泥,品行堪忧,而有些人,或许身份不及人,但论品性,高洁如雪,远比前者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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