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吉尔伽美什退场这件事,在场所有人中,会发出有些遗憾的感慨的可能就只有征服王了。
“真是让人感到遗憾,我原本还想办一场王之宴会,让大家谈谈为王之道的。”等到自己和韦伯一起返回了在冬木市的据点后,征服王伊斯坎达尔这样说道。
对于伊斯坎达尔的想法,韦伯自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所以在他听到自己的从者这样说时,瞬间大惊失色,“什么?你居然还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对于自己的小master,征服王永远是以一种包容而又温和的态度去对待他的,所以听着韦伯这几乎可以称得上质问的语气,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将韦伯那有些微微长的头发揉成了一个鸡窝头,随后满不在乎的说道。
“难得参加圣杯战争这样不可思议的神迹,能够见到这么多的英灵,还有王者,既然是要彼此一起,愉悦的讨论作为王者的王道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韦伯的茫然和畏惧,征服王暂时放下了他对于举办一场王者宴会的规划,开始安抚起自己的小御主。
而另一边,因为吉尔伽美什的突然退场,整个人从半空中从天而降的远坂时臣被珈蓝所乘坐的撵车接住了。不过珈蓝可不打算让这样一个家伙坐在自己的车,所以也不过是看在自家御主的份上,允许他待在拉车的凤鸟身上罢了。
远坂时臣趴在那只凤鸟宽阔的羽背上,若放在平时,想必他此刻应该会为了这样一只极其华丽美艳,属于幻想种的鸟而感到惊讶,从而思考一番有关魔道的知识什么的。
但是今天,仅仅是一个晚上,他就经历了过于复杂和变化莫测的故事,以至于让他的头脑有些跟不上。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最让远坂时臣感到绝望的,莫过于自己所拥有的英灵吉尔伽美什的死亡。
哪怕对于远坂时臣来说,吉尔伽美什是非常难伺候的英灵,但是出于对远坂家夙愿的追求和渴望,他必须要借助吉尔伽美什的力量。只不过一切的筹谋和野心,因为吉尔伽美什慢慢消散于自己的眼前而终止了,远坂时臣很清楚,若不是因为眼前那位英灵些微的好意,又或者说是傲慢的仁慈,自己恐怕早就成为了一滩烂泥,虽然魔术师确实可以在高空安全着陆,但这也是建立在高度并不高并且早有准备的前提条件下的。
此时的远坂时臣,只是趴在那只凤鸟的背脊上,眼神晦涩难辨,无论他心中到底有多少不甘和野心,在此刻他都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失败者。可是他还有他的女儿,远坂时臣抬头想要看了一眼小樱,却意外的对上了那位女帝的双眼。在两个人的眼眸对上的那一刻,远坂时臣整个人都僵硬了,因为那里面充斥着冷漠、肃穆、威严,以及最让他感到胆寒的,了然和警告,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对方早已一目了然。
此刻远坂时臣才突然意识到,即便他间桐樱血缘上的父亲,可如果他敢做些什么多余的事情,那位英灵都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的。
珈蓝收回了投向的远坂时臣的视线,天空之中的撵车,也伴随着鸟儿清脆的啼鸣声,在远坂家的门口缓缓落下。
远坂时臣几乎是同手同脚艰难的从那只凤鸟的背上滑了下来,即便那样蓬松的羽毛让他在飞行中不至于被冷冽的寒风冻僵,然而今天这过于一波三折的遭遇和经历,还是让他感觉疲惫,更何况,那位女帝的目光,让他每每回想起来都想要发抖。。
珈蓝冷冷的看了一眼对方,虽然她也挺讨厌这个男人的,不过看在小樱的份上,她还是决定开口提醒对方两句。“离开吧,朕的坐骑上从来不会有多余的家伙。这一次,朕也不过是看在你是朕御主血缘上的父亲这件事,顺手救你一次。”
御主,听到这样的词汇,远坂时臣只觉得一阵寒意从他的脊柱漫上了四肢百骸,他突然意识到,即便自己已经从圣杯战争中退场,但是一切却并未结束,如果有从者失去了御主,他依旧可以作为圣杯战争的一份子重新参战。
只是这一切谈何容易,更何况比起作为御主重新参战,他更需要警惕的是其他御主的斩草除根,毕竟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没有人是傻子,也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多一个对手。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远坂时臣已经成为了其他御主想要顺手解决的对象。
虽然他曾经安排过自己的弟子言峰绮礼做过相同的事情,等等,相同的事情,远坂时臣突然想到,只要他让言峰绮礼把暗杀者让给自己,他不就可以重新作为御主参战了吗?这样的认知让远坂时臣感到有些兴奋,也有些跃跃欲试。
哪怕远坂时臣已经是一个算得上成熟的魔术师,但是在珈蓝那数千年的阅历面前,他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不过是微微瞟了他一眼,珈蓝便明白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几乎被逗笑了,那样弱小的暗杀者,究竟要是多么不靠谱的脑子才能带给远坂时臣自信,让他觉得他可以凭借那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虫子,去赢得圣杯战争的胜利,而不是死在那里。
这家伙,多么可笑,珈蓝突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还真是第1次有人无视她的善意,做出如此搞笑之事。
她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喜悦中挣扎,随后,极为艰难的在自己面前勾出极为劣质的笑容。
“原本在冬木市举行的圣杯战争仪式,就是将每一名从者作为祭品,从而打开通往根源之路的一种尝试。”
珈蓝冷冷的说着这样的可怕的事实和真相。
“你怎么会知道的!”震惊甚至于让远坂时臣忘却了一切礼仪和姿态,因为这是绝对不可以让英灵知道的真相和事实。
“奇迹的成就之约定,不过是吸引英灵所用的诱饵。你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就必须杀掉全部的七名从者,以此启动那所谓的大圣杯,也就是说,想要实现愿望的御主,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用最后的令咒来命令自己的从者自杀。”
听到这,远坂时臣因为愤怒和恐惧的,近乎失措的仓皇后退。他不敢置信看向间桐樱问道,“你什么?你怎么敢让自己的从者知道这样的事情,你不怕她会……”
确实,任何想要实现自己愿望的御主,无论如何都必须竭力向从者隐瞒这所谓的真相。
此刻间桐樱看着那位素来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优雅沉着,从未露出如此狼狈不堪样子的父亲。间桐家的两位魔术师都是珈蓝和张良带出来的,不过这样的真相,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对珈蓝有任何隐瞒。
小樱就这样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没有所谓想要实现的愿望。”
她微微的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让远坂时臣看了之后只觉得一阵恍惚,因为自从他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间桐家之后,他便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
“我当时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有人能将我从那样的魔窟里面救出来。只有姐姐回应了我的愿望,只有姐姐救了我,从那时起,我就没有任何愿望想要实现了。”
原来,是这样吗?听到这样的回答,远坂时臣沉默了很久,迟迟没有说话,随后他低头上前几步,双膝一软,就这样跪在了小樱的面前。
“呀!”小樱小小的尖叫了起来,她的父亲,此刻居然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间桐樱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柔软而又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模样。原本远坂时臣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也不可能会跪在别人的面前。
远坂时臣低着头,眼泪顺着脸低落在地上,染出小小的一片暗色。当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远坂时臣心中只觉得放松和恍然的,他对不起小樱太多太多了,甚至于直到前一刻,他还无法放弃自己的野心和追求,因为他是真的动过抢夺自己女儿从者的心思的。
可直到他的女儿那样冷漠的看着他,亲口向他说出,她根本没有任何愿望,因为有人在她最为绝望的时候拯救了她的时候,远坂时臣那颗作为父亲的心猛然酸涩了起来。他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这个女儿,可他也从未想过,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会让他女儿承受的那样痛苦,他根本没有资格,自称为是一位父亲。
“小樱。”远坂时臣颤抖的喊出了自己女儿的名字,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原谅爸爸好不好,是爸爸错了,爸爸知道错了!”
间桐樱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不知道泛着一股什么样的滋味。她突然发现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了起来,那个怀抱是属于她的从者,属于她姐姐的。
珈蓝将小樱抱了起来,轻柔的放在地上,几乎在双足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小樱便确迈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向远坂时臣跑了过去。无论之前她对自己的父亲有多少的怨恨不满,那些不满也都在远坂时臣那样让人震惊的下跪中烟消云散。
远坂时臣抱着自己女儿,感受到那样小小的,温暖的身躯在自己的怀中颤抖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泣不成声,只能机械而又僵硬的抱住了自己的女儿,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原谅爸爸好不好?是爸爸错了,爸爸不应该......”
只可惜远坂葵和远坂凛早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被远坂时臣送走了,不然,想来他们一家四口此刻便能够团聚了。
珈蓝靠在座位上,默默的注视着这对父女,就想要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的相拥。明明是那样漠然的表情,可珈蓝的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个上挑的弧度。
她沉默的抬起手,用白皙的指尖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花,她喜欢这样的故事。即便自己是早已被深锁于复仇的火焰中,成为了永远不得安息的牺牲者,可正是因为这样,珈蓝才格外的希望自己的小御主,能够拥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结局,被复仇的烈焰焚烧得面目全非,堕入黑暗永无宁日的人,只要有自己一个就够了。
第211章 梦
间桐樱又开始做梦了, 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她几乎每夜都会做梦,不过梦境往往和美好扯不上关系。她不是梦到已经死去的间桐脏砚, 就是梦到自己被一群虫子团团包围, 甚至有的时候会梦到间桐雁夜惨死虫海的景象,这样的遭遇让间桐樱几乎夜夜不能安眠。
说来也奇怪,自从珈蓝陪伴着小樱入睡之后, 这样的梦境也就离她而去了。
而今天,在小樱和自己的父亲重逢并且和解之后,她又罕见的做起了梦。只不过, 今天的梦,和珈蓝有关。
在梦境之中,小樱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宫殿, 而在宫殿之中, 有一道身穿华服的身影, 正跪坐在桌案之前, 似乎在写些什么。
只一眼,间桐樱便认出, 那道身影便是自己的从者, 大秦的秦二世,嬴珈蓝, 只是梦境中的她, 相较于现实之中,似乎年轻稚嫩了许多。
哪怕这样的姐姐看起来依旧沉稳而又威严, 可对于小樱来说,能够见到这样年轻的姐姐,也算是意外之喜。而且小樱惊呀的发现, 梦境中的女子并没有像现实中的一样,眉目间凝聚着永远化不开的忧愁,他的眼神中也没有那样的悲伤而又凄凉,仿佛冻结着永远无法消融的寒冰。
“嘎吱,”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人影打断了小樱的思绪,也让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小樱抬头看向来者,那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他低着头,脸藏在浓浓的阴影之中。而跟随在这位老者后面缓缓而来的,那位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哪怕小樱还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也能够认出来,对方正是名为张良的军师,也是雁夜叔叔的从者。
之后发生的一切小樱都看不清了,她只记得那位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庄严肃穆的向珈蓝行了大礼,随后用那双枯瘦有劲却又微微颤抖的手,向珈蓝递上了一个被火漆封存的小竹筒。张良从善如流的从那位老者的手中接过了竹筒,随后恭敬的送到了珈蓝的手中。
珈蓝漫不经心的接过了竹筒,毫不在意的破坏了火漆的封口,拔开了竹筒的盖子。随着她手腕的轻轻抖动,一卷薄薄的丝帛便落入她另一只手的掌心。
那卷丝帛薄如蝉翼且精致至极,被用黑金交错的丝线束缚住。
随着珈蓝拿起那卷丝帛,轻轻抽动绳子,丝帛便好似从梨树上纷纷洒洒落下的梨花般轻柔的绽开。小樱情不自禁的走上前,想要努力想要凑上前去看看那卷丝帛上写着什么,然而那薄如蝉翼的丝帛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小樱只看到珈蓝颓然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那片丝帛如同轻盈的柳絮般缓缓飘落在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樱好奇的想着,然而后面的梦境并没有给她答案,小樱看见她的姐姐,那位在她心中如同天之柱般沉稳可靠的姐姐,她那永远挺直的脊梁,在那一刻弯下了,如同擎天之柱,突然倒塌。
那位老者和张良一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殿,毕竟作为臣子,察言观色是最重要的基本功。在这种时刻留在大殿内看见未来天子的失态恸哭,那不是想要飞黄腾达,而是一心求死。
间桐樱看到泪水顺着那位女帝光洁而又精致的脸颊缓缓流下,一滴一滴的滴到大殿铺设的地毯上,将浅色的地毯,晕染出了深色的痕迹。
梦境到此刻戛然而止,小樱猛地从床上坐起,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可那从通过窗户洒向屋内的皎洁月光告诉小樱,此刻仍是深夜。可此刻的间桐樱却没有了半点的睡意。
到底是怎样的悲哀,才能压垮这位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姐姐呢,小樱不知道。
可再一次陷入梦乡的小樱又开始做梦了,而梦境之中无一例外,全都是嬴珈蓝的身影。
小樱梦到的宫殿有所不同,却都是巍峨庄重,尽显皇家气派。嬴珈蓝身上的冕服,也从较为宽松简约的服饰,转化为了更加华丽肃穆的帝王棉服,可高坐在御座之上的那道身影,却慢慢的消瘦了下去。
她似乎听到那位女帝撕心裂肺的痛哭和哀嚎,可哭声过后,女帝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她日夜批复奏折,不断面见大臣,召集大臣安抚叛乱,嬴珈蓝为了这个,自她的君父去世之后,便满目疮痍,叛乱四起的大秦之地,耗费了无尽的心血。
可梦境交错,间桐樱只看到原先的六国故地,那些已经属于大秦的土地上,原本六国的子民,在旧日六国贵族和王族的煽动之下,叛逆层出不穷。
这明明是一名日夜为国忧心,无比勤政的明君,可却被那些六国的遗民痛斥为无道昏君,他们唾弃她荒淫无道、痛斥她居然以女子之身登帝位,将一系列莫须有的罪名,加之在这个刚刚登基的皇帝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让天下人和他们一起痛斥这个昏君人人可诛之。
小樱忍不住想要去骂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明明她的姐姐比任何一名君主都要圣明勤政,甚至于在政务最为繁忙,形势最危急的时候,这位女帝直接将处理朝政的宫殿当做了住所。她日夜不息的批复奏折,朝见朝臣,有的时候甚至于在批复奏章的时候,就因为困顿而昏睡了过去。
小车来来去去,装走了一车又一车的竹筒,连往返的宫人都因为这样繁琐的工作而疲惫不堪,可理应最忙碌最疲惫的帝王,却硬生生的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