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金色的圣杯悬浮在空中, 晃晃悠悠的飞到了珈蓝的掌中。明明是已经被污染了七七八八的圣杯,在珈蓝的身边,它却散发着圣洁的气息, 而作为代价, 珈蓝的气息变得越发的暗淡,凝重似深渊。因为这是珈蓝一手创造的奇迹,所以无论安哥拉·纽曼此刻有多不甘心, 也只能继续悄无声息的潜伏。
珈蓝手中捧着圣杯,指尖拂过那光滑而又冰冷的杯身。此刻的她与之前相比,简直气势大变, 若非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否则没有人能够把她和原本站在此处的,那位至高至孤的帝王联系起来。
在华贵繁琐的装束之下, 一双厚重的羽翼在背部舒展。珈蓝微微低下头, 手轻柔的拂过她那浓密的发丝, 发丝波动之间, 露出的是一对与常人迥异的耳朵。耳朵上生长着柔软而又浓密的耳羽,在月光下, 那样浓密华贵的羽毛, 泛着斑斓的光泽,从长发中微微显出。
水银依旧环绕在这位帝王的身边, 毕竟对于这位帝王来说, 这即象征永恒,象征着不朽, 象征着帝王无上之尊荣,水银已成为那位作为神明存在的帝王与人之间沟通的桥梁。
这位帝王应当是高贵而又圣洁的,阴谋、诡谲、黑暗, 仿佛从不应当和这位至高至孤的神明有任何关系,然而那双疯狂中带着血腥的眼睛,却分明向世间所有人展示着,这位神明的堕落与死亡。
“好像来了呢。”珈蓝看着这静静的夜色,抬起头喃喃自语。在握住圣杯的那一刻,这位女帝就好似拥有了这个世界的所属权,所以当有从者突破世界的间隔,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种奇怪的感觉对于珈蓝来说,就好像是天空中突然掉下了小雨,雨滴落到了她的脸上,带来了虽然轻微却也足够醒目的凉意。
珈蓝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怎么说呢,熟悉却又陌生,带着青涩的美好以及她对世间的眷恋。不会有错的,这种感觉,对方也是她,是未来的她,也是过去的,深藏在记忆中的自己最美好的回忆。
在昔日她不顾一切前往名为秦的国度之前,珈蓝曾经默认了阿赖耶和盖亚的做法,她们将那个时间段的她作为时间节点保留了下来,让那位拯救了世界的救世主成为了英灵。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确实是一种幸福,拯救世界的勇者屠杀了凶残的恶龙,随后在人民的欢呼簇拥中继续踏上了整个世界的旅途,这应该是无论谁听了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的事情吧,真是可笑到一定境界。只不过,她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这样不好吗?勇者可以在那个短暂却又永恒的时间点中成为真正的勇者,不用经历之后她可能会经历的不幸与无需拯救的民众的碎语,更不用,在沐浴龙血之后长出属于恶龙的鳞片。
珈蓝想去见见昔日的那个自己,然而恐惧与自卑却如同雨后的杂草般在心间肆意生长。当然,对于珈蓝来说,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倒不是去见对方一面,而是,珈蓝走向了间桐宅的方向,她该回去了,这场战争的胜负也好,未来更多的事情也好,她总得回去一趟,只不过,这应该也是她最后一次去那里了。
不过是离开了数个小时,间桐宅似乎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的平静,甚至因为这一年多以来的生活,带着些微的温馨。桐雁夜陪着小樱,两个人此时正在看书,认真说起来,此时只有间桐雁夜在看书,而小樱已经抵不过那昏昏沉沉的睡意,趴在她的雁夜叔叔怀里几乎要睡着了。毕竟虽然她之前正在乖乖睡觉,但是珈蓝动手时也必须要抽取御主的魔力,小樱也自然一下子就醒了。之后波动倒是平静了一下,只是间桐雁夜手上令咒的消失又让他们两个瞬间紧张了起来。只是小樱到底还小,撑了一会儿就撑不住又睡着了。
间桐雁夜看到珈蓝走进了房门,心中最后的担忧和警惕也在那一刻消散,Caster的消失他不是不难过,只不过与相处不过数日的从者比起来,还是小樱更重要。间桐雁夜怜爱的看着小樱,这个孩子已经和她的父亲和解了,哪怕这样的和解磕磕盼盼,也终究会让他们走向幸福,这样就好,等到小樱长大了,他就把间桐家家主的位置传给小樱,然后自己一个人继续自己的旅行。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小樱强撑着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睛。珈蓝看着面前的少女,眼中闪过温柔和几乎微不可见的追忆缅怀。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再怎么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劲。
小樱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珈蓝闭上眼睛,拉住小樱的手,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圣杯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胜利了。”
说完,珈蓝握着小樱的手,把小樱的手放在了圣杯上面,“这个就是圣杯哦,小樱有没有愿望想要圣杯实现啊?什么愿望都可以哦。”
这让无数人类,甚至英灵都趋之若鹜的圣杯,在珈蓝眼中好似都不如一粒草屑。间桐樱看向了珈蓝,眼中是满满的疑惑与不解。
珈蓝好脾气的笑了笑,作为复仇者而存在的她,好似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予了她那小小的御主。
“朕不过是问了圣杯一个问题,而这个圣杯自从被制作出来以来,连续那么多次圣杯战争都从来没有实现过愿望,所以堆积了非常多的魔力。一个问题消耗不了太多魔力的,所以你们可以拿它去实现愿望。”
间桐雁夜抿了抿唇,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他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所以他唯一感到庆幸,却又为之担忧的是,珈蓝没有问他,而是问了小樱。因为即便理智想要拒绝,他渴望实现的愿望却也实在太多,毕竟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圣杯的诱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樱拒绝了,她坚定地看着珈蓝,用力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我的愿望,在姐姐向我伸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所以姐姐,你用圣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要再被我束缚了。我知道的哦,我一直知道的,姐姐很辛苦......”
小樱轻轻的笑了笑,伸出了另外一只小手,去摸了摸珈蓝那冰冷的脸,“如果说小樱真的还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的话,那姐姐能不能答应小樱,一定要幸福啊,姐姐,不要再哭了......小樱能够感受到的,姐姐,心里一直都在哭呢。”
珈蓝回握住小樱那只小小的,却又出乎意料的温暖的手,原来,一年前那个只能待在自己的怀中才能安然入睡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啊。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御主呢,姐姐你想做的事我不能帮你实现,甚至于反而还要你来迁就我,帮助我。虽然小樱不懂姐姐的想法,但是我能感受到姐姐的悲伤。所以说,如果这样做,能够让姐姐心里好受一点,那么姐姐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以令咒之名,Avenger,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吧!”
“以令咒之名,姐姐一定要幸福。”
“以令咒之名,姐姐一定要平安回来。”
珈蓝忍不住笑了起来,连眼中都好似染上了点点星光,这样的善意弥足珍贵,更何况,这也证明,她从未看错过人。
“我要走了,不过,小樱放心吧,”她半蹲着身子扶住了小樱的肩膀,无论这个世界在之后的这段时间会变成什么样子,所有人,最终一定会获得圆满的结局的。
“还有啊。”珈蓝把小樱抱在怀里,最后一次帮小樱捋了捋那杂乱的发丝,“我不在的日子里,小樱一定要和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好好的幸福的生活下去,既然和解了,就不要再怪你的父亲了,他也只是热衷于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罢了,这可是你们远坂一族的诅咒。还有、还有啊,小樱,你也是,一定要幸福。”
珈蓝把小樱抱回了床上,温柔的替她盖好了被子,看着小樱闭上眼入睡,才离开了间桐宅。随着珈蓝信步走出间桐宅,诡异的光芒在她的身上燃起。她的指尖拂过那散落的长发,原本乌黑的长发从末梢开始转变为浓郁似血的暗红,她的五官之中平添了一份疯狂的色彩,眼眸中的黑色变得更加深邃,纯粹到仿佛一切都无法将其染色。
并非简单的外貌改变,在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回到了她的身上,将这位君王彻底染上了其他的色彩。她的眉心浮现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妖艳的好似冥界盛开的冥花,却又有血珠似坠非坠,分明的从未愈合的伤痕。
珈蓝手中抓着的圣杯,散发出诡异而又危险的光芒,本就是强行伪装的圣杯,重新变回了它应当变回的模样。这个世界在某一个节点突然停止了运转,随后被杀死了,被投影了,被替代了,那只存在于珈蓝记忆中的帝国在此刻突然浮现,如同野兽一般张开了那血腥的獠牙,仿佛要将原本的世界吞噬殆尽。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然而珈蓝语气平淡道:“无需在意,阿赖耶,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所以一切的努力都毫无意义,我能够做的,就是为命运书写一个注定的结局。”
“这也是我能够给他们这些可悲之人的,唯一怜悯。”
第221章 帝王
而此刻, 在另一个世界的迦勒底,灵子转换已经迫在眉睫。毕竟就迦勒底目前观测到的情报来说,那个世界的情况在不断地恶化, 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了。
那个世界的情况实在不明, 而且能够派出去陪藤丸立香一起行动的英灵也只有一位。不过好消息是抑制力应该会派出她们的代行者,又或者裁决者去那个世界进行修正。毕竟这样严重的情况已经不是迦勒底需要独自负责的了,这是基于世界意识的判断。
“不到最后一刻, 绝对不能松懈,万事要小心。”在藤丸立香和玛修即将出发的时候,罗马尼依旧不放心的叮嘱着, 毕竟在他的眼中,无论玛修和藤丸立香到底成长了多少,也依旧还是个孩子, 而做长辈的总是会有满满的不放心。
可偏偏这一次遇到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邪门, 陌生世界的帝王, 还有这奇怪的经历和遭遇。若是那位作为冠位魔术师存在的女帝没有说错, 她感受到了属于另一个自己的波动,那么情况毋庸置疑的, 会变得很糟糕。
“行了, 多余的废话就不用在这里说了,有这样叮嘱的时间还不如早点动身的好, 更何况, 事情未必会像你们想的那样糟糕。”
C蓝打断了他们这对老父亲看孩子般的诡异组合,毕竟这样奇怪的即视感使她终究忍不住出声, 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奇妙氛围,“事实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不会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当然......”她极为坏心的勾起了唇角,“也绝对不会有多简单就是了。”
谈话间,达芬奇调整了最后一个参数,藤丸立香她们可以进入框体了。
而进行灵子转移后,那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依旧是藤丸立香无法适应的,而当她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突如其来的来到了数百米的高空,而她也自然以一种正常的重力加速度的形势向地面坠落着。呼啸的劲风如刀片一般割在她的脸上,然而这位早就被岁月磨练洗礼的女孩,如今已经可以无视这恶劣的环境,熟练的运用魔术保护好自己。当然,这样的魔术并不足以让她安然无恙的,从数百米的高空中蹦极落地就是了。
就在这时,藤丸立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抬头一看,那位女帝正展开她那双宽大而又美艳的翅膀在天空中飞行,银蓝色的羽毛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作为璀璨且耀眼的存在,作为流淌着高贵的玄鸟血脉的帝王,嬴珈蓝的存在,本身便是在歌颂太阳。她是在太阳的火焰中,沐浴着太阳的光辉出生的玄鸟,高贵美艳。
无论到底看过多少次这样的景象,藤丸立香都依旧忍不住感叹,对方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的美感,是永远都让人无法忘却的。
“好看吗?”沉稳的女声传入了藤丸立香的耳朵,也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而当藤丸立香注意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羞愤的淡红也晕染上了脸颊。
“有时间想东想西,倒不如看看现在到底是在哪,这个特异点是在地球的哪片区域,能不能借此确定现在所属的时代。这些才应当是你作为御主应有的素养,难不成你以后都要靠朕,或者靠其他英灵才能帮你探索环境吗?若是真的如此,如果我们有一天都不在你身边了,你该怎么办?”
C蓝的声音清澈动听,如同一汪极寒之地的清泉,却在这一刻让藤丸立香心中的兴奋都瞬间灰飞烟灭。不过这也是藤丸立香对这位英灵忍不住报以信任和好感的重要原因,对方总是特别的,在其他英灵都试图主动帮藤丸立香解决她所遇到的所有问题,进而让藤丸立香更多的依靠他们主动的帮助,以此在哪怕最为艰苦的环境中,也可以得到更好的对待不同。这位女帝总是喜欢以打击教育为主,她的所有教诲的目的,都是出自于让藤丸立香在哪怕孤身一人的情况下也能够平安活下去的想法。
无论是哪一个嬴珈蓝,想来都不觉得英灵保护御主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不,应该这么说,比起其他人一味的保护,她更多的是喜欢思考,思考当御主因为种种意外失去了从者的庇护,他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更好的生存在这个世上,甚至于完成他们需要完成的任务。
每当她这样对藤丸立香说话时,C蓝总觉得她不仅仅是在对藤丸立香说话,这样的发言,这样的对话,仿佛穿越了茫茫时空和岁月,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边。名为嬴珈蓝的少女在梦最开始的时候也曾无助过、哭泣过、绝望过,她的成功浸染着鲜血,眼泪和生死,这样的记忆太过惨烈,惨烈到当她遇见藤丸立香之后,忍不住教导这个和过去的自己太过相似的少女更多。
是啊,多么相似,一样的拯救世界啊,这份功绩已经璀璨到让她们的灵魂被抑制力认可,甚至预订,以至于在死后必定成为英灵。可是成为了英灵之后呢?这样的猜测成为了她永远藏在心中的秘密,这是太过残忍了的未来,残酷到让“嬴珈蓝”都不忍心告诉藤丸立香。
然而当藤丸立香终于向下看去,想看看她们到底来到什么地方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因为整个世界仿佛被割裂了,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条不同的世界。
上世纪90年代的日本和另一个奇妙而充满科技感的帝国,在这片区域奇怪却又融洽的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罕见的景象。藤丸立香确实没有看错,而“嬴珈蓝”在看到眼前这一切的时候,那位女帝的眼中突然闪过了无尽的好奇,以及几乎微不可闻的温柔。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藤丸立香不明白,然而当她认真的看向那边科技感十足的区域,那是城池!而城池上挂着的旗帜写着一个秦字。秦吗?藤丸立香不确定的想着。
大秦,秦始皇,秦二世,相同的存在,藤丸立香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极为大胆的想法,却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否是真的。
“嬴珈蓝”并没有避讳,反而直截了当的确定了藤丸立香心中的猜测,“果然如此吗?此处是大秦,不,这不是朕的大秦,而是另一个,属于另一个朕的大秦。”
她的嘴角挑起了一抹极其灿烂的微笑,“朕突然开始好奇了,另一个朕的大秦究竟是怎样的?强大还是弱小?而这个大秦的天子,又是怎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