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栖池:【你睡吧,我自己再琢磨琢磨,琢磨通了再睡。】
盛栖池:【哎,强迫症患者的痛。】
她一条一条地发着,还挺入戏,唇角配合着耷下去,简直要把自己代入到情境里去了。
发完消息,她出了戏,又累又困,打了个哈欠便把手机锁屏放在了一边。
过了几分钟,就在盛栖池闭上眼睛混混沌沌即将入梦之际,手机屏幕“嗡”地一亮。
她翻了个身捞过手机,发现对方发来了一条语音。
盛栖池愣了瞬,点击外放。
少年冷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
语气依然不柔和,清冷的质感,掺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散漫。
好似无奈,又不像无奈。
没有开场白,没有铺垫,他直截了当地讲起了解题思路。
竟意外地详细有耐心。
盛栖池半眯着眼睛听着,大概因为太困了,心猿意马地开始走神。
心里又没头没尾地在想,他的声音真的好听,好像——
好像夏夜江边融在风里的电吉他。
一点点冷,一点点躁,一点点酷,却很抓耳。
“懂了?”
盛栖池回神,少年的尾音蓦得撞入耳膜,懒懒散散地向上扬起,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他那副不羁骄傲的模样。
这句之后,是一声带着点气声、又好似无奈的呵笑,若有似无地勾着耳朵。
盛栖池心口没由来地微微麻了下,被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裹挟。
像是迎着晚风,被拨动吉他的手指,轻轻拨了下心弦。
心悸稍纵即逝。
—
盛栖池鬼迷心窍地把那条语音又听了一遍,最后迷迷糊糊地抱着手机睡着了。
被子忘了盖,次日醒来时鼻子都有点塞。
盛栖池翻了个身,从玩偶屁股底下把手机抠出来,一解锁屏幕,就看到自己和倪不逾的微信聊天界面。
她眯着困顿的眼睛盯着那条语音看了半天,癔症似的,回想起昨晚那一秒奇怪的心悸,感觉十分荒谬。
吃饭睡觉果然是人类最基本的生理需求,被困傻了,神经都能奇奇怪怪地错乱。
盛栖池甩甩脑袋,清空杂念,起床去洗漱。
上午最后一节是物理实验课,物理老师带领大家做“示波器观察交流电”实验。
两两同桌一组,盛栖池和倪不逾在同一排,中间只隔了个一人多宽的过道。
眼睛盯着老师做示范,她在心里开小差,想着怎么重新约倪不逾去吃饭。
如果实在约不动这顿饭,约个游乐园也行,上周她看温雯他们去玩了过山车和鬼屋,也挺有意思的。
反正吃饭玩乐也不是她的目的,能拍到有用的“早恋素材”才最重要。
当然,她也不排斥在这个过程中和倪不逾适当地培养一下友情。
台上示范完毕,物理老师强调了一遍注意事项,让他们自行做实验。
盛栖池边将示波器调整到测试状态,边偏眸瞄了眼倪不逾。
少年捕捉到她的目光,眼风睇过来。
盛栖池忙抓住时机和他对视。
时间无声划过三秒钟,少年表情松动了下:“有事就说。”
盛栖池:“这个怎么做的?我记不清了。”
经过昨晚的微信试探,她发现找他问题比较有用。
“记不清了?”
倪不逾意味深长地睨着她:“你同桌不是记得挺清楚?”
盛栖池一扭头,丛眠正有条不紊地做着实验,动作看上去十分自信。
“啊。”她干笑着抓了抓脸颊:“那我让她教我。”
不等她说完,倪不逾直接把头转了回去。
盛栖池安静地做了会实验,又转头。
“逾神。”
又要做什么?
倪不逾不耐地闭了下眼睛,转向她:“说。”
盛栖池:“你鞋带开了。”
一脸烦不胜烦的倪不逾:“……”
趁着他低头系鞋带的时候,盛栖池也跟着弓着身子低下头去,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不生气了吧?”
“……”
哪有直接当面问人家这种问题的?
别扭星人倪不逾被这记直球打乱手脚,默了一瞬才开口:“我没有生气。”
盛栖池“哦”了声,干脆蹲下来,仰着脸看他:“那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过道狭窄,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迫拉近。
少女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往耳边贴,倪不逾恍惚中闻到她身上温暖又清甜的香气。
说不清是蜜桃还是香橙,又夹杂着一点淡淡的奶香。
他睫毛轻轻颤了下,开口声音更冷冽:“不用。”
“那你还是在生气。”
盛栖池故意激他:“你要是没生气就不会拒绝我。同学之间表示一下谢意,一起吃顿饭怎么了?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逾神,你这样不利于团结群众啊。”
“……说了没生气。”
倪不逾头疼地打断她:“我和你很熟吗?我为什么要……”
“诶?”盛栖池突然指了下他的鞋带,“你怎么这样系鞋带啊?怪不得老是开。”
“我教你一个我多年研究得来的方法吧,既结实,又美观。”
“……”
话题跳跃得太快,倪不逾满头黑线。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盛栖池竟然直接伸手解开了他的鞋带,细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作了几下,便重新帮他绑好了鞋带。
因为距离有些近,她的发顶无意识地轻蹭了蹭他的下巴。
毛绒绒的触觉。
倪不逾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电流击中,面无表情地怔楞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蹙眉去挡她的手。
“盛栖池,你……”
盛栖池仰头看他,鹿眼纯净又无辜:“怎么了?我系的不好吗?”
倪不逾薄唇紧抿着,表情烦躁又别扭:“哪有女生给男生系鞋带的?”
而且还他妈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有什么问题吗?
她只是看他系得太潦草,实在看不下去了而已。
盛栖池微侧着脑袋观察着他的表情。
直看到少年冷峻的脸上快要重现冰河末期地球大解冰的神奇景象时,才试探着得出结论——
是影响到他男人的担当了吗?
于是,她眨了眨眼,十分好脾气地说:“那……为了公平,你帮我系回来?”
话音未落,她直接解开了自己的鞋带,把右脚伸到他脚边。
倪不逾:“……”
看他迟迟未动,盛栖池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鼓励道:“来啊,就按照我刚才那个方式,复习一遍。”
“……”
倪不逾整个人像行将裂开的冰雕,表情濒临崩坏,耳根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升温。
沉默片刻,他忍无可忍地低下头,捏起她的鞋带,胡乱潦草地系上。
盛栖池垂眼一看,丑得一批。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看,你明明跟我很熟。”
少女眼尾一挑,从眸光里露出几分得逞了的狡黠:“谁会给不熟的同学系鞋带?”
“逾神,我明明是你的好朋友。”
“……”
还能这样?
倪不逾真他妈服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下一秒,盛栖池就把手机用袖子挡着悄悄递到了他眼下。
“看,我都拍照留证了。”
倪不逾:“……”
—
之后的一个下午盛栖池都在进行严肃的自我反思。
是她太得意忘形了,死缠烂打,又嘚瑟地露了照片,触到了倪大少爷的逆鳞,导致两人之间本来就基础薄弱的友情更加岌岌可危。
细细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她突然觉得有些自责。太过于急功近利了,简直把倪不逾当成了工具人。
虽然她本来就是在利用他,可从心底深处,她还是愿意和他做朋友的。
只图一己私利,不顾朋友的感受,简直禽兽不如。
盛栖池反省了整整一个下午,决定在推进计划的同时,要对倪不逾真诚相待,不能做出让对方反感的事情。
她咬着笔头认真思考着倪不逾反感的事情。
第一件事,好像就是没话找话,死缠烂打?
好,那就先从这一条做起。
于是之后的一整个晚自习,她都没再去烦他,也没再没话找话地找他聊天。
晚自习放学,倪不逾仍然在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起身离开了教室。
出了后门,他脚步停顿下,掏出手机光明正大地站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再抬步转过拐角下楼梯时,漫不经心地向身后一瞥,恰好看到背着书包从前门出来的盛栖池。
她站在教室门口,没急着走,似乎在张望着找什么人。
倪不逾轻嗤了声,转身大步流星地下楼。
还真把他当猫了。
高兴了逗两下,不高兴了就撒手。
他可不会再给她任何靠近的机会。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条胳膊毫无预兆地搭上来。
倪不逾动作熟练地把那胳膊拂开,吴回又不知好歹地凑上来。
“给你看个好东西。”
“不看。”倪不逾兴致缺缺。
吴回嘿嘿笑了声:“高清、无/码,绝对好看!”
倪不逾眉梢挑了挑,鄙夷地转过去看他:“禽兽。”
吴回脸上笑意不减,似乎被骂了还挺开心。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楼下,仗着夜晚人多嘈杂,他直接用袖子挡着把手机往倪不逾眼前一怼。
倪不逾条件反射闭上眼:“公共场合你穿条裤子行不行?”
“卧槽,想什么呢?兄弟我是那不讲究的人吗?”
吴回把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一眼。”
倪不逾睁开眼,冷漠地向下一瞥。
手机屏幕上是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做着让他不想直视的事情。
男的是他,女的是盛栖池。
他在帮她系鞋带。
而她笑嘻嘻地看着她。
不知道吴回这狗币什么时候偷拍的,竟然还拍的挺好看。
好看个屁。倪不逾回过神来,面色一沉,眼风如刀:“删掉。”
“别啊,多甜啊。”
吴回藏宝似的捂住手机,“我上周就觉得你俩有情况了,说吧,怎么回事?”
倪不逾不想解释。
因为他自己也想要一个解释。
“没什么情况。”他懒得再理吴回,抬手就要去抢手机。
吴回边躲边说:“以我和你做了这么多年兄弟的经验来看,你对这个女孩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倪不逾:“我马上就把你打得和正常人类不一样。”
“算了,不闹你了。”
吴回领教过倪不逾的身手,点到为止,不敢太放肆,“那我删了啊。”
他把手机递回倪不逾眼前,在照片右下角点了删除,而后又打开回收站,再次删除。
反正他早备份到qq加密空间里去了,随时可以再找回来。
倪不逾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在照片彻底消失的那刻,睫毛不甚明显地眨了下。
回到宿舍,倪不逾扯掉外套,坐在椅子上脱鞋。
解开左脚鞋带,把鞋子踢掉,手指却在右边鞋子上迟疑一瞬。
然后他直起腰,鬼迷心窍地没去解那个过分标准的蝴蝶结,直接把鞋了蹬下来。
这样系出来的鞋带是挺结实的。
他板着俊脸,舔了舔唇。
—
体育课上周分了兴趣小组,盛栖池和丛眠一起选了羽毛球。
于是这周体育课上又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同时上课的程易。
作为羽毛球球社的社长,程易很耐心地指导了她和丛眠技术,没再像上周那样有过分主动的行为。
这让盛栖池稍稍放松了戒心。
以至于练习结束时,程易统计大家的联系方式时,以及请求她和丛眠帮忙收拾场地时,她都没好意思拒绝。
却没想到,体育课一下课,程易就申请添加了她的微信。
盛栖池看到邀请时已经是下午,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她假装没看到。
就这样装傻到了晚上。晚自习放学,程易竟然找到了他们班门外。
他靠在栏杆边,站位很低调,以至于盛栖池刚开始并没能发现他,直到被人拦住去路才吓了一跳。
“程易?”盛栖池装傻,“好巧。我先走了。”
“盛栖池,我是来找你的。”
程易叫住她:“我给你发了微信验证,你怎么没通过?”
“我没看到。”盛栖池摸了摸耳朵,“大概是手机故障了。”
程易点点头:“那我回去再申请一次试试。”
盛栖池礼貌微笑:“那我先走了,拜拜。”
“一起吧。”程易从善如流地站在她身侧:“你应该也是走读吧。”
盛栖池这一刻很想说自己住校。
还没等她开口,程易又说:“你还没吃过学校后面的夜市街吧,我知道几家不错的店,带你去尝尝?”
盛栖池头皮开始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