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追我了——嘉予
时间:2021-07-27 09:37:18

  盛栖池勉强把作业写完大半实在扛不住困, 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去睡了。
  次日起了个大早,到学校时班里还没来几个人。
  她打着哈欠在座位上补英语作文,作文写到一半, 倪不逾顶着满脸的起床气,松松垮垮地走来了。
  这么早?
  盛栖池怀疑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转过头一脸稀罕地看着倪不逾,少年拽下罩在脑袋上的卫衣帽子,没看她,耷着眼皮坐了下去。
  盛栖池半个身子趴在他桌子上,“少爷?”
  倪不逾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干巴巴地“嗯”了声。
  盛栖池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别扭上了,怀疑是因为起床气。
  她眨眨眼, 问:“您昨晚上没睡好吗?怎么眼圈这么重?”
  她不问还好, 这么一问, 倪不逾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僵冷一分。
  少年皮肤白, 衬得眼下那一圈青色格外明显。
  抬眸扫她一眼,他漆瞳幽深, 眸光微晃。
  那个害得他一夜没睡好的、没头没脑的梦境里的少女的眼睛和眼前的盛栖池重合。
  耳尖发热,他僵硬地垂下眼睑:“有事说事, 别耽误我补觉。”
  “哦。”盛栖池说:“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
  “……!!”
  倪不逾放手机的手一滑,险些把手机扔到地上。
  盛栖池:“梦见你帮我写作业来着。”
  倪不逾稳住神,僵硬而缓慢地把手机放进了桌洞里。
  盛栖池笑了笑,终于点明中心:“数学试卷给我抄抄呗。”
  倪不逾:“……没写。”
  盛栖池瞪了瞪眼睛:“你一科都没写?”
  “嗯。”
  “那课代表一会儿收卷子怎么办?”
  倪不逾直接趴下去睡了, 只留给她一个嚣张蓬松的发顶, 声音从胳膊下面传上来,瓮瓮的。
  “凉拌。”
  勇士。
  人人都知道周冰山的铁面无私,完不成试卷是要当着全班人的面被无情嘲讽人身攻击的, 还面临着去走廊现补的风险。
  盛栖池丢不起这个脸,只好讪讪地掏出昨天放学前临时发的数学试卷,想着先捡基础的写了,麻烦的大题等会儿抄丛眠或者艾何平的。
  天色是混沌的白,三月的清晨,空气中荡着丝丝凉气。
  教室里才来了不到十五个人,吃早餐的、打水的、收拾桌子的、看书的,还有像盛栖池这样补作业的,各干各的,安静得能清楚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
  盛栖池写完试卷第一面,起身去接水,一转头竟然看见之前还一脸嚣张、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睡觉的倪不逾竟然捏着根笔在写题,她凑近了看一眼,是她正写的那份数学试卷。
  啧啧。
  一大早就上演的真香现场。
  盛栖池偷偷笑了笑,在倪不逾抬眼看过来之前走掉了。
  盛栖池接了杯水,又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发现倪不逾又趴下睡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刚在他桌子前站定,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倪大少爷就像头顶了长了眼似的,抓着卷子往她眼下一递。
  盛栖池战术性后仰,等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又是一愣:“你,你,你竟然这么快写完了?”
  “自己抄,别影响我睡觉。”倪大少爷头都没抬。
  “哦,好的,您继续睡。”盛栖池从善如流地接过试卷,老实坐好。
  把试卷翻了一面她才发现,原来他只写了后面一面大题。
  不过刚好,她前面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没写的正好可以抄上。
  盛栖池三下五除二地抄完了试卷,回头打算还回去,发现少年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她想了想,十分贴心地帮他补齐了前面一面的答案。
  —
  无波无澜地上完两节课,课间操之后,丛眠拉着盛栖池去小卖部买了一大堆零食。
  两人随着人流回到二楼,丛眠在零食袋里单独拿出一盒巧克力,让盛栖池等她一会儿。
  盛栖池咬着棒棒糖靠在栏杆边,看着丛眠朝三班去了。
  纪临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两个人站在走廊上,有说有笑地在聊着什么。
  片刻后,纪临西状似无意地朝楼梯口处瞥了眼,快速收回了视线,拍了下丛眠的脑袋。
  然后盛栖池就看见丛眠突然像被雷击了一般开始扭动起来,边做作地扭动边朝纪临西胸前靠近了些,然后似嗔似怒地把巧克力往他肩膀上一砸。
  盛栖池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嘴巴里的糖有点齁。
  下一秒,纪临西又伸手刮了下丛眠的鼻尖,笑意温柔。
  盛栖池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睛突然也有点疼。
  丛眠又矫揉做作地和他互动了一会儿,纪临西又朝楼梯口瞥了眼,唇角笑意收了收。
  盛栖池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拿着饼干盒的女生匆匆跑下去了。
  等她疑惑地收回视线,丛眠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回来了,神色自然如常,和刚才那个宛若抽风的模样判若两人。
  盛栖池又诧异地往三班方向看了眼:“搞什么东东?”
  “演戏。”丛眠呼口气,拉着她进班。
  回到座位,丛眠第一时间看手机。
  红包到账。她把零食袋在两人桌子中间摊开:“片酬到位,随便吃。”
  盛栖池这才明白刚刚那两个人是在演戏,装亲密扮情侣,演戏给那个抱着饼干盒落荒而逃的可怜女孩看。
  “我俩老CP了。”丛眠咔咔咬着百醇饼干棒,“从初中开始就是,碰到不喜欢又缠人的追求者时就把对方拉过来演戏,假扮男女朋友。”
  盛栖池朝她比了个大拇指,“都这么多次了你们就没假戏真做啊?”
  “都这么多次了谁还能有感觉啊?”丛眠答得理所当然:“我从幼儿园起就天天和他混在一块,看他就像看空气一样熟悉,根本就没有性别意识。”
  “再说了,我可是有演员的基本素养的。”她得意地扬了扬眉:“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演的很到位?”
  盛栖池垂眼,咔嚓咬一口饼干,沉默。
  丛眠:“问你呢!”
  “看的出来是挺熟练的,不过有点过于熟练了,显得感情不太够。”
  她努力咽下“浮夸油腻”四个字,差点想破脑袋才想出两个很能糊弄人的专业词汇:“如果非要说的话,纪临西应该是体验派的,你可能是……学院派的。”
  丛眠歪了歪脑袋,显然有点被糊弄住了。
  她也不了解什么体验派学院派,但是“学院派”这三个字一听就挺高端的,于是她就高高兴兴地拿着果冻四周派发去了。
  盛栖池默默舒了口气。
  学院派,我对不起你。
  —
  上午最后一节是周冰山的数学课。
  周冰山板着冰山脸在讲台上训话。
  “某些同学,上课不认真,课下瞎糊弄,卷子写的一塌糊涂还龇牙咧嘴地天天傻乐,我倒要看看你考试的时候还乐不乐的出来。”
  “还有些同学,试卷写的跟复制粘贴似的,七八个人长着同一个脑子,多出来的那几个脑子如果不用就趁早捐了去,也别浪费资源,就说你呢,林浩,还嘀嘀咕咕的,我看你考试时能不能带着你同桌的脑子上考场!”
  他一口气骂了大半个班才终于舍得停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终于消停了,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却见他眼风一扫,激光般的视线蓦的停在了他的心尖尖倪不逾身上。
  “还有你,倪不逾!”
  “看看你那选择题的错误率!你就是闭着眼睛写都不应该错成那个样子!还不如直接给我空着呢!下课来我办公室!”
  满室哗然。四面八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悄悄扫向倪不逾,又怕被他发现似的缩了回来。
  艾何平一瞬间以为自己没睡醒。
  周冰山竟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倪不逾!
  他们逾神竟然把选择题错的一塌糊涂?
  这种低概率事件,恐怕也只会在梦里发生了。
  同样震撼的还有盛栖池。
  盛栖池眼睛都差点从眼眶子里瞪出去了。那可是她帮倪不逾写的答案,怎么会错这么多?
  怎!么!可!能!!
  盛栖池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一整节课都没敢回一下头。
  下课铃声响起,一群饿狼咆哮着奔向食堂,倪不逾被周冰山叫走了。
  盛栖池零食吃多了没胃口,便没跟丛眠去吃饭,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偷玩手机。
  一上午没看手机,打开微信,发现好友申请列表里程易又坚毅地冒了出来。
  再三拒绝总会伤到别人的自尊心,况且体育课上总会遇到,盛栖池想了想,还是选择通过验证。
  结果下一秒程易就发来了微信。
  她假装没看到,百无聊赖地翻着朋友圈,未料对方却一直发。
  盛栖池只好返回聊天界面,却见他发的都是正经美术上的问题。
  她便认真回复了他几句。
  聊完正事,程易把话题扯回了昨天晚上。
  程易:【昨晚本来说要请你去吃宵夜的,也没吃成。你今天又无私帮我解答疑惑,再不请你吃顿饭都说不过去了。】
  盛栖池忙回复:【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程易:【你今晚有空吗?或者我今晚放学请你吃宵夜。】
  盛栖池:【呃,不好意思啊,晚上家里有事我得早点回去。】
  程易:【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或者不方便啊?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没关系。】
  程易:【昨天那个男生是倪不逾吧,你们……】
  你们什么?
  盛栖池没回。
  因为倪不逾推开后门走了进来。
  少年面色无常,拿着一叠试卷放在数学课代表桌上,才又绕回到自己座位上。
  路过盛栖池身边时偏眸睨了她一眼,“看什么?”
  “我检讨。”
  盛栖池估计倪不逾根本不知道他那空着的半张试卷是自己写上去的,乖乖举起手,“前半张卷子是我帮你写的,我也不知道选择题怎么会错这么多,我保证,这绝对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所以重点是她的真实水平?
  倪不逾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盛栖池立刻觉悟道:“不好意思啊,害你挨骂了。”
  倪不逾这才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试卷往桌上一丢,“没挨骂,冰山找我说数学竞赛的事。”
  “哦,没挨骂就好。”盛栖池咕哝了一句,顺手就比了个大拇指:“你要参加竞赛了啊,真棒!”
  倪不逾:“……”
  意识到自己夸赞得不太走心,盛栖池收回拇指,找补道:“真的,我抄你这几次数学作业时就看出来了,你的数学水平保守估计在整个年级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客气地说,大概是南波完!”
  更假了。
  倪不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演,“不敢当。”
  他轻笑了声:“哪个学校的南波完能差点把选择题错个精光?”
  “……”
  盛栖池羞愧地低下了头。
  默了两秒,又不服气,握着拳头从座位上挣扎起来,去数学课代表桌上翻自己的试卷。
  翻到一看,彻底傻眼。
  她明明只错了两道。
  盛栖池一头黑线地跑回来,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小朋友,举着卷子往他眼前怼:“你看,我就说以我的水平不可能错那么多。”
  “这两道……”她胡乱瞥了眼:“肯定是写得太急了粗心写错的。”
  她激动得嗓门都不觉提高了几分,上蹿下跳、叽叽喳喳的,吵得倪不逾耳朵疼。
  却奇怪的没觉得烦。
  看着少女因为激动微微泛红的脸颊,他忽而清了清嗓子,问:“错不错的就有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盛栖池很认真:“这关乎着我在你眼里的真实水平。”
  倪不逾:“你在我眼里的真实水平就那么重要?”
  盛栖池想都没想就点头。
  却见面前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来,胳膊肘还架在后桌上,明明是一个懒散到有点吊儿郎当的姿势,明明她站他坐,她却在那一瞬间被他的眼神压迫。
  然后她听到他意味不明地问:“你就那么在意……我的看法?”
  “……”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某根神经上轻轻拨动了下,盛栖池心尖微微一颤。
  类似于那晚听他讲题时的心悸感突然卷来,让她的睫毛本能地垂下去,遮住眼底那一瞬的恍惚和茫然。
  气氛好像突然变得奇怪。
  倪不逾抿了抿唇,略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
  盛栖池这才开口,声音却比刚才轻了许多,“当然重要。”
  倪不逾的眼皮微不可查地颤了下。
  “我小时候说要打败你可不是说说而已。”
  盛栖池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虽然没什么底气,却还是很有气势:“画画和学习,你总得选一项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吧?”
  倪不逾:“……”
  盛栖池放完没有把握的狠话便不再看他,拿过两人的试卷认真比较了起来。
  两分钟后,她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尴尬地看着他笑了笑:“那啥……我抄串行了。”
  “……”
  倪不逾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又看一眼她刻意模仿的他的字迹,乍一看几乎能以假乱真,于是他的笑容又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