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追我了——嘉予
时间:2021-07-27 09:37:18

  次日清早七点多便醒,倪不逾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揣上手机出门,打了辆车回思北公馆。
  在早餐店买了早餐,他刷卡进电梯,输入指纹,放轻了脚步进了家门。
  但动静还是被倪布恬听到了。
  倪不逾放好早餐,拿了玻璃杯去接水,倪布恬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
  “不是说这周不回来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倪不逾仰头灌水:“怎么,不想看见我?”
  他捏着杯子几步走到餐桌前:“给你买了早餐。”
  倪布恬站在原地没动作,他放下水杯,眼睑微抬:“不吃吗?”
  倪布恬趿拉着拖鞋走到餐桌旁,仔细地打量他的脸。
  “晚上出去做贼了?”
  倪不逾拿过杯豆浆,扎开吸了口,“没。”
  倪布恬皱眉:“那你这黑眼圈从哪来的?”
  “……偷的。”
  倪不逾把身边的椅子向后拽了拽:“吃饭,都几点了?你不用去剧组了?”
  倪布恬坐下来,侧过身看他:“说实话,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倪不逾吸着豆浆,没应声,片刻,轻轻垂眼:“……他来学校找我了,说是昨天在饭局上见到了你。”
  他抬眸看向倪布恬:“你……还好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倪布恬眼底浮起了然。
  “我能有什么不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他当陌生人了。”
  “18岁之前的抚养费我都还给他了,我们早没什么瓜葛了。”
  她抬手揉了揉倪不逾的头,笑得温柔:“你别担心我啊。”
  “我才不担心。”
  倪不逾梗着脖子嘟囔了声,抬手捏了个包子塞她嘴里:“别笑了,吃饭。”
  “唔,我还没刷牙。”倪布恬捏起包子,作势去洗漱。
  见倪布恬神色如常,倪不逾神色稍霁,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向后一扫,他吸豆浆的动作一顿,表情瞬间凝固。
  而后,他眼尾敛起,眸底的温度渐渐褪去。
  斜后方悄然打开的主卧房门边,顾辞年不知何时出现的,正双手抱臂倚在那。
  衬衫下摆散漫地扎起一半,锁骨半露着,浑身透着股倦意未消的慵懒劲。
  “小朋友,早安。”
  顾辞年抬手,主动跟倪不逾打了个招呼,眼角眉梢里都透着顺心的得意劲。
  倪不逾眼角微微一跳,刚刚舒展开的心情再次染上阴霾。
  “你在这干吗?”他咬着牙,问了句心知肚明的废话。
  把豆浆杯捏得窸窸窣窣作响,倪不逾这一刻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什么叫家里的大白菜被猪拱了。
  眼风朝倪布恬一扫,却见她一改刚刚成熟温柔的长姐形象,红着脸落荒而逃。
  “呃……我去洗漱。”
  倪不逾:“……”
  —
  盛栖池这个周六过得平平无奇,白天去画室,晚上上法语网课,晚饭后还抽空教了鹦鹉十分钟的《难忘今宵》。
  结束网课,她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去洗澡,手机突然响了,舒琰的电话。
  自从舒琰上周来过A市之后,盛栖池心里那股子委屈和别扭也就慢慢消了,至少不会再故意不接舒琰的电话。
  她瞧见来电显示,唇角翘了翘,边懒洋洋地把小腿搭在椅子扶手上,边接通电话。
  “妈妈。”
  “小池。”舒琰说:“妈妈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嗯,什么事啊。”盛栖池闲适地晃着小腿。
  舒琰安静了片刻,再开口,声音依然那么温柔:“下周一,我决定和你李叔叔去领证了。”
  “……”
  那么温柔的语气,却像一把密不透风的针,绵绵地往她心头上扎。
  盛栖池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纵然再能掩饰情绪,还是在那一刻猝不及防地失语了。
  长久的沉默,她空洞地睁着眼睛,僵坐在原地,静得像画室里的石膏模特。
  心里是空的,脑子里也是空的,好像整个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傻了,像个故障的机器,没法传输下一步的指令。
  她听到舒琰在说话,依然那么温柔,却也坚定。
  她也听到舒琰在道歉,为什么说对不起,她没听清。
  闹钟在桌面,秒针发出滴答滴答行走的声响。
  记不清这样安静地滴答了多久,盛栖池脑子里混乱的思绪才隐约可见头绪。
  虽然很早之前就预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还是那么令人措手不及。
  她妈妈后天就要领证再婚了。
  她竟然刚刚才被告知。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相依为命的人,就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她在和自己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是因为太晚告诉她了吗?
  还是在暗示,以后妈妈给她的爱,就要被分走一半了。或许再过几年,或许妈妈和新的丈夫有了新的爱情结晶,就会把此刻能给予她的爱再分出去一份,直至越来越少。
  爱如此,对她的需要更如此。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需要的妈妈,以后可能就不再那么需要她了。
  盛栖池木然地望着前方,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下来。
  一颗又一颗,连成一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滚过下巴,落在几分钟前还晃来晃去的小腿上。
  温热的触感,让皮肤被烧灼。
  她舔了舔唇,强撑着笑意开口:“妈妈,只要你开心就好啦。”
  “那我提前祝贺你,祝你永远幸福。”
  —
  盛栖池记不清自己是几点钟睡的,也记不清是几点钟醒的。
  短暂的睡眠时间里,她做了无数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到过去,梦到外公外婆,梦到爷爷奶奶,梦到小时候,甚至梦到和倪不逾在鱼池边打架,无数张面孔在梦境里晃来晃去,就是梦不到爸爸。
  爸爸,你也伤心了吗,所以才不肯到我的梦里来。
  还是你终于放心了,所以安心地走了?
  盛栖池抹了抹眼睛,头重脚轻地往洗手间去,站在镜子前,看到两只眼睛几乎肿成了核桃。
  倒了杯咖啡,又去冰箱里拿了冰袋来消肿,她坐在窗前,望着楼下的花园发了两个小时的呆。
  开阔的花园,宽敞的房间,她却始终觉得透不过气来,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压抑着横冲直撞,终于再坐不住,随便套了身衣服出了家门。
  出了别墅区,盛栖池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街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都有明确的方向,只有她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只知道闷着头,一直往前走,脑子里什么都不想。
  不知走了多久,路过一家711便利店,盛栖池漫不经心地偏过脸,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看到正欲往外走的倪不逾。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微微一顿,随即大步走了过来。
  “去哪?”少年挡在了她面前,遮下一片阴影。
  盛栖池稍稍回神,努力敛起情绪:“随便走走。”
  倪不逾没吭声,垂眸打量着她的神色。
  眼睛红红的,眼皮泛着肿,明显是哭过,蔫头耷脑失魂落魄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丧。
  他蹙了蹙眉:“随便走走是去哪?”
  “就……随便走走。”盛栖池勉强笑了笑。
  “行。”见她一副不想说的模样,倪不逾也不勉强,“那你走吧。”
  说完,他倒退着向后走了两步,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冰可乐,“走了。”
  盛栖池看着他转身离开,不知怎的,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倪不逾。”
  倪不逾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盛栖池动了动唇,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瞬间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不想一个人待着。
  “怎么了?”
  倪不逾朝她走近一步。
  等了一秒,没等到她的答复,他又朝前一步,站在了她面前。
  “嗯?”
  少女眼尾红红的,轻抿着唇,抬头看向他。
  那湿漉漉的眼神,让他莫名想到被丢弃的、淋了雨的小狗狗。
  “你之前不是答应了要和我比比吗?”盛栖池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什么时候比?”
  “我有说过要和你比?”
  比什么?
  倪不逾歪了歪脑袋,眼底现出一分无稽的笑意。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盛栖池说:“我们约好的谁不敢来谁是小狗。”
  她那时候是真心的不服气,想赢他,给爸爸看看。
  可惜再也没机会了。
  原来是在说这个。
  倪不逾失笑,都几辈子前的事儿了,怎么还耿耿于怀呢。
  盛栖池仰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逾神,敢不敢比?”
  “真要比?”倪不逾似笑非笑地问。
  点头。
  “不后悔?”
  继续点头。
  倪不逾低头看着她,片刻,勾唇笑了笑:“行。”
  头顶被人轻轻一拍,盛栖池抬眸,撞进少年漫不经心的笑眼里。
  “那就跟我走吧。”
 
 
第25章 我就蹭蹭不进去。
  盛栖池竟真的乖乖跟他走了。
  倪不逾本来只是打算出门买瓶冰可乐, 然后回家补觉,没想到意外在路上捡到一条小尾巴,这会儿突然有点犯愁。
  他又回头看一眼盛栖池的眼睛, 感受到他的目光,盛栖池立刻抬头, 重申道:“我不后悔。比输了也不后悔。”
  还当真了要和他比?
  倪不逾失笑。
  可她两手空空的,是打算拿什么和他比呢?
  倪不逾脚步放慢了些,等她跟上来,低眸道:“昨晚上做贼去了?”
  盛栖池:“没有。”
  眼底下一抹明显的乌青,藏都藏不住。
  倪不逾观察着她的表情:“一夜没睡?”
  “睡了。”
  又是两个字的简短回答。
  看来心情是真的不好,装都没精力装。
  倪不逾抬手捏了捏鼻梁,缺乏睡眠的眼睛酸涩微痛。
  思忖片刻, 他蓦然停住步子, 转身朝路边走, “跟我来。”
  倪不逾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盛栖池没多想,直接跟他上了车。
  一路茫然地望着窗外的街景, 熟悉又陌生,她也不知道车要开往哪里去, 也并不关心。
  只要不让她一个人待着就行,无所谓去哪。
  绿树成荫,眼前的景象逐渐变成道道向后翻滚的碧浪,盛栖池额头顶着车窗玻璃, 竟不觉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车已经停下了, 盛栖池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其实也不过几分钟。
  “下车。”倪不逾帮她拉开了车门。
  她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下车。
  倪不逾就站在车边, 一手掌着车门看着她。
  少女长发披散着,软软的垂下来,有两束头发从背后滑下来,遮住半边脸颊,她低着头,模样又乖又温顺,却全然没有往日的明朗灵动,乖得让人心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太阳太大,晒得人焦躁,倪不逾不觉间蹙起眉心。
  不过他倒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在前面带路。
  盛栖池跟他向前走了十几米,走上七八节台阶,停在一处旋转门前。
  门后大厅装饰精致,流光溢彩,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酒店?
  迟疑间,倪不逾已经抬脚走了进去,她茫然地跟到前台,看到少年云淡风轻地拿出了身份证。
  “两间大床房,谢谢。”
  盛栖池:“……”
  在她发懵的片刻,倪不逾转头问道:“身份证带了没?”
  盛栖池早上出门只拿了手机,闻言下意识摇头。
  前台工作人员抱歉地笑了笑,“本人没有身份证没办法开房的。”
  倪不逾收回视线:“那就一间。”
  “……”
  盛栖池终于从这一刻荒诞的场景里勉强提起精神,回过劲儿来了。
  “不是要……比赛吗?怎么就来酒店了?”
  “是要比赛。”倪不逾理所当然地抬了抬下巴:“我这不是在找场地?”
  场地?
  谁家比赛来酒店比?还开房?
  他们可还是未成年,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盛栖池被倪不逾这波操作搞得措手不及,本能地皱起眉:“找场地为什么要来酒店?”
  明明去画室就可以。
  她摇摇头,猛地后退一步,满脸警戒:“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倪不逾:“……”
  —
  倪不逾这会儿困得脑袋发沉,只想找个地方补个觉,顺便让眼前这个看上去没比他多睡几分钟的失落鬼也去睡一觉,所以才直接打车到了离家最近的星级酒店。
  没想到她没带身份证。
  那就只给她开一间房算了,把人领进去老实休息,总好过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
  没想到她竟然会一脸正义凛然地说出那种话。
  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显得他好像多不正经似的!
  重新回路边打了辆车,倪不逾再上车时脸色都是青的。
  盛栖池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害倪不逾丢了面子,也有点不好意思,勉强从失意难过中分散出一点精力用来愧疚,整个人倒没再像之前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时那么空洞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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