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含章和孟如堂也沉默下来,只有康浩迷茫道:“你们文官那些弯弯绕绕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剩下三人:“……”
燕冢笑了笑,语气却是笃定:“不过既然开头这局我胜了,后面的便也会赢到底。”
……
接下来连着几日时间,早朝上都是一片混战的状态。
原本以向长平为核心的二皇子党派几乎树倒猢狲散,外又有明敬与支持他的大臣穷追猛打;一时间朝堂纷乱,查办向家的还在努力查办,打击二皇子派的又在疯狂挑刺,更不论其中浑水摸鱼的,还有稍微想办点实事聊聊重阳节庙会的。
最后事情终于盖棺定论——大司农向长平玩弄权术,愚弄百姓,藐视君王,更是陷害前任大司农,酿成不可挽回之恶果,但又念在其为二皇子舅父,才将诛族之罪抵消,向长平本人处斩,同时发落的还有其门生十余人。
而被冤枉长达十年的步家终于被赦免,自流放之地被召回。
只是已经冤死的人无法复活,更遑论在燕冢还未成长起来的那几年中,受不了苦寒之地磋磨而死的步家族众也并不在少数。
是以,不过算是拉扯成了平手。
至于明宇一派的官员,虽说有大皇子派系的人一路穷追,但由于揪起的事情太多,反而没有一个着力点,最后大多数也不过挨了道不痛不痒的惩罚,最后不了了之。
而这一段大清洗的时间里,明皎几乎没有再出过门。
毕竟冯微月叮嘱,多事之秋不可太过招摇,幸好公主府本身够大,明皎自己在这府邸里玩探索游戏都不亦乐乎。
不过在别人看来,一向张扬爱热闹的明皎公主突然神隐,就有那么点不对味了。
步家被重新宣判为无罪那日,下了早朝之后,陆含章特意来找了趟燕冢。
“恭喜恭喜啊,”陆含章笑道,“步家表哥终于要回来了。”
他问:“你下朝后准备去干嘛?”
燕冢脸上表情不显,但目光中隐约透出一丝不高兴的意味来。
陆含章夸张地哇了一声:“该不会又要去政事堂吧?不是我说,丞相大人,人是要懂得劳逸结合的好吗?”
燕冢终于吐出五个字来:“我去公主府。”
陆含章:“?”
他呆愣片刻,而后猛地反应过来:“——你去公主府?!”
燕冢已经趁他发蒙的时间绕开,径直往外走去。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诶诶你别走啊燕冢!”
最后陆含章没追上人,燕冢径自出了宫门,上马车时同车夫说了目的地。
——这几日虽然忙于朝事,但他心里也数得清楚,明皎基本上就没出过府门,更没去过任何有他出没的地方。
而上次明皎怒气冲冲而走的样子也都历历在目,虽然不是很愿意相信,但又好像不得不承认——明皎生气了。
这么想着,燕冢手指都不自觉紧了一下。
而明皎本人正在花园里翘脚看话本。
此时书中的和亲公主与草原之王正爱得死去活来,明皎津津有味翻过一页,满脸都是姨母笑。
“啧啧,”一章毕,明皎摇头感慨,“甜是够甜,但还少点刺激。”
润润在旁边乖巧发问:“什么刺激?”
明皎镇定吐出两个字:“床-戏。”
燕冢刚刚走近,就听见明皎吐出如此虎狼之词。
明皎尚未注意到燕冢到来,还在同润润侃侃而谈:“要我说还是咱们大寿的文化太含蓄了,你看,这里——公主含泪问草原王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是男人的话就不要用话语解释,直接一套酿酿酱酱上去……”
带人进来的碧秋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公主殿下,丞相大人来了。”
正在口述八百字激情小作文的明皎戛然而止:“——什么?”
她一个猛虎翻身坐起来,正巧对上燕冢沉默的双眼。
明皎干笑一声:“燕卿,你怎么来了?”
燕冢沉默一阵:“酿酿酱酱是什么意思?”
明皎:“……”
她转头问碧秋:“燕丞相来了你怎么都不先和我通报一声?”
碧秋同样被这尴尬的气氛感染,头恨不得埋进地里:“您前几日回来不是说,以后燕丞相来不用通报,只要您不是在洗澡就可以直接带过来吗?”
明皎:“对哦。”
燕冢耳朵一阵发红。
他佯作镇静:“你……没生气?”
这次轮到明皎愣住:“我生哪门子……哦!”
她猛地拍腿,激动得话本都丢到一边:“我怎么不生气?我好心安慰你,你居然骂我笨?”
“我这都气了好几天了我告诉你!你居然现在才来找我赔礼道歉?”
明皎气鼓鼓从软塌上跳起来,说话的声音极大,仿佛这样就可以掩盖住刚刚的尴尬一样。
那话本被摔到地上,书页顺着惯性哗啦啦翻动,此时终于“啪”地一声合上,露出那字体硕大的封面来。
那声音太过响亮,以至于在场人都被吸引去了目光。
燕冢沉默一阵,又问:“所以,《霸道草原王的独宠小娇妻》又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我好想完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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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明皎:“……”
她脖子都发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也不知道!!”
燕冢:“真的?”
明皎狠狠跺脚:“真的!”
润润嘀咕一句:“公主骗人。”
明皎:“?”
她不可置信转头,润润表情一慌:“奴婢又说错话了?”
不知是谁发出噗地一声偷笑。
还是碧秋有眼力见,趁这个时机赶紧冲上去将那话本捡起,而后躬身低头小碎步疯狂撤退:“奴婢告退!”
明皎自然不会阻拦,于是在场其他侍女们也纷纷有样学样告退,还没走远的碧秋又想起什么,冲回来把不知所措的润润也一并带走:“奴婢同润润一起!”
转眼间这处地方只剩下明皎和燕冢两人。
社死一分钟后明皎的大脑终于勉强恢复运转。
她绝望地问道:“你能不能把刚刚看到的东西忘了?”
燕冢声音里掩不住笑意:“恐怕有点难。”
明皎:“……”
她转身就走:“那再见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在她从这种尴尬中回过气来之前,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活人。
而后明皎的手腕被抓住。
她羞恼地回头:“我不是说了我有事要先走吗……”
然后便听见燕冢道:“聂左平不知道同大皇子说了些什么,现下把大皇子一派也惹恼,在朝堂上想着法子和明宇派的官员一起针对他。皇后娘娘有心以人情拉动关系,不过照现在这架势,着实有些困难。”
明皎听得一愣一愣:“……那怎么办?”
燕冢道:“我替他寻了份差事,他暂时离开洛京了。”
“虽然明面上官职是降了,但一来可暂避风头,二来等时机合适,也便可回到洛京,届时有了地方历练的经验,他未尝不可更进一步。”
——更重要的是,聂茂彦离开了洛京,就不会老是在眼前晃了。
可谓一箭三雕。
明皎是不懂这种弯弯绕绕的,她主要是担心聂茂彦小命保不住。听燕冢如此说后,便也松口气,拍了拍胸口:“既然你出手了,那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呀。”
而后她的目光便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只手。
刚刚的一幕幕再次冲上大脑,明皎面色一变:“你说完了吗,说完我还有事,告辞——”
燕冢又开口道:“明宇脸色挺难看的。”
明皎:“?”
她懵圈了一瞬:“什么?”
燕冢道:“今日早朝结束,向家一案算是彻底告一个段落,向长平被斩,同时牵连的还有其门生十余人。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审判宣布的时候,明宇的脸都快气绿了。”
他表情正经地说着,耳朵却有些发红。
“至于步家,”燕冢顿了顿,“步家被重新宣判无罪。”
虽然早有预料,但明皎脸上还是出现惊喜神色:“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她高兴问道:“那你在雍州的亲人们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明明步家脱罪和她没有任何直接关系,但此刻明皎脸上的喜悦真实且明媚,仿佛那被赦免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燕冢喉结滚了滚,而后点头:“嗯。”
他道:“宣判无罪的诏书已经往雍州去了,若是快的话,十月之前便可返回。”
“不过,”燕冢语气微哂,“真正能回得来的人,怕也并没有多少。”
步家流放雍州十年,饶是如今有他努力庇护,可在先前那些年里,遭受磋磨而死的步家人绝不在少数。
即使如今翻案,那个原本繁盛的家族也已经凋敝下去了。
而明皎虽然没有把其中关节想得太明白,但多少也能猜到些。
她也沉默片刻,而后主动上前一步,抱了一下燕冢。
明皎最后道:“不管怎么说,翻案也是件喜事!等步家人回到洛京,我请他们吃饭!接风洗尘!”
……
时间一转眼便到了十月。
九月那两场风波已近平息,步家被重判无罪的诏书也快马加鞭传至雍州,一番舟车劳顿后,步家现任族长步衡阳带领步家仅剩的那么几个族人返回洛京。
——步衡阳便是步安南的长子,也是燕冢表哥。
载着步家人的马车进洛京城门时,燕冢是亲自去接的。
明皎等人也跟着去了,她站在人群中间,听陆含章跟燕冢感慨:“当年步大哥走的时候也才十六岁,说来也有十多年没见过了,当真是物是人非。”
燕冢表情有些不佳,倒不是因为步衡阳归来,而是因为……
他环视周围这热闹人群——陆含章、康浩、孟如堂三人不说,裘元白来也不算太奇怪,钱巧曼和钱嘉言勉强算是有明皎和裘元白的双重关系,还有冯景也不提了……
“聂左平……聂大人怎么突然回洛京了?”燕冢缓缓问道,“若是被人揪住辫子在朝堂上弹劾,可再无人能帮睨了。”
聂茂彦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大约是知道自己的憨憨本质已经被看透,此刻他是半点沉稳成熟的表象都无。
他道:“丞相大人无需替我担心,我已经同上司告了假,加上还有公主殿下打招呼,返回洛京之事不成问题。”
“而且步家沉冤昭雪归来,这等重要之事在下也是万万不会错过的!”
燕冢转头看向明皎:“……你打招呼?”
明皎完全不觉他话语中的情绪,喜滋滋点头:“对啊!”
她道:“不是说了要请吃饭接风洗尘的嘛,人多热闹啊!”
燕冢:“?”
他还待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明皎猛地蹦起来:“是不是那几辆马车!”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有三辆马车在士兵的护送下缓缓驶入城门,而后便在一处位置停下,马车中的人也从其中下来。
陆含章眼睛一亮:“那是步大哥吧!”
燕冢也认出了马车上的人,抿了抿唇,走了过去。
从马车上下来的不过十人,除了步衡阳外,还有四名年纪稍大的男女,另有一对年轻夫妻,剩下有三个小孩,怯生生站在自家大人身后,打量这陌生又繁华的城市。
这便是那个曾经繁盛家族所剩下的所有族人。
负责护送的士兵见燕冢走近,正想呵斥,却见燕冢亮出枚令牌,当下便是大惊,连忙行礼问好:“见过大人。”
燕冢道:“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复命吧。”
那队士兵连忙告退离去。
一时间无言。
最终是步衡阳先笑了笑:“十年没回洛京,这里变化可真大。”
燕冢喉咙发涩:“表哥……”
那中年男女中有人笑呵呵道:“好久不见啊,安陵。”
也有女子道:“这大好的日子,怎么还摆小时候那种臭脸?”
她拽过那对年轻夫妻:“这是你衡曜表弟还认识吧?这是他在雍州娶的妻子,还有这两个小孩子,都是他们的孩子。”
“至于剩下这个小崽儿,”女子道,“是你衡文表哥到雍州后面有的。”
被点到名的两对夫妻都笑笑。
燕冢无奈道:“我知道了,钰嫂嫂。”
这时明皎等人也才跟着过来。
陆含章先兴奋地挤了脑袋过来:“衡阳哥,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