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白便不再啰嗦,直接点了最贵的全牛套餐,然后对其他人说:“精华都有了,其他你们再加。”
服务生出去的时候,曲嘉倩停好车进来了,不说还真差点看不出来是她——头戴棒球帽,长发被塞进了帽子里,简单的白T恤外套了一身蓝白色飞行员夹克,雷朋墨镜和板鞋,一双鹭鸶般的长腿,乍一看像个假小子。
“这地方车位真是又挤又少,没想到这包间还没车位大呢!这么小空间烤肉,等会儿不会集体一氧化碳中毒吧?”
她在秦飞白旁边坐下,先一通毒舌,摘了墨镜,又摘了棒球帽之后放下满头长卷发,才像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聂尧臣说:“呀,你也在啊?来埋单?”
第51章 【二更】将来我们要一直……
邱含琦问:“你认识他?”
“认识啊!他不就是……”
“你说够了没有?”秦飞白打断她,“不想吃饭就回去继续盯梢,要不回公司接电话。”
“吃啊,谁说不吃了。”曲嘉倩笑着搓搓手,“谁负责烤肉,我可不行,我只能负责吃。”
聂尧臣很有东道主的自觉,拿过夹子:“我来吧。”
“你会烤肉?”
“你不是常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吗?”他看了元熙一眼,“我看别人烤过。”
“在哪,韩国?”
“韩剧里。”
“噗!”曲嘉倩正喝南瓜粥,喷了。
众人:“……”
生肉很快端上来,摆在一层层造型好看的台子上,聂尧臣还真像模像样拿夹子夹住放到烤盘中间烤起来。
肖灼见状连忙站起来配合他:“我来我来,这个要先剪一下的,不然不容易熟。”
哪有老板服其劳,员工坐着看的道理呀!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
邱含琦看不下去,接过剪刀说:“还是我来吧,你这剪肉都不顺着纹路剪,会破坏口感。”
夏婵夸她:“含琦一看就专业人士!”
“嗯,以前在实验室没少干这活儿。”
她待的都是法医实验室吧,那剪的是……
众人:“……”
这都一桌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啊!
曲嘉倩撑着下巴笑:“我这次来中国之前,看了一本武侠小说叫《射雕英雄传》,里面的江南七怪跟你们好像。”
秦飞白瞪她一眼,她拍了拍他肩膀:“你不属于这本书,你是张无忌。”
聂尧臣完全不受他人干扰,也很快找到了烤肉的技巧,学会了一手用夹子、一手用剪刀,互相配合,翻面看肉色变了就夹到元熙盘子里。
“趁热吃。”
“你自己吃,我够得着。”她正舀大酱汤,放了一小碗在他面前,“这个给你。”
夏婵看得牙都要酸倒了:“喂喂,我说你们是故意把狗骗进来杀的吗?照顾一下我们这么多人的感受好不好!”
曲嘉倩不懂就问:“把狗骗进来杀是什么意思?”
“单身人士就是狗,当面秀恩爱就是杀狗嘛!”
感觉这一桌上不懂这个梗的就她跟聂尧臣两个人。
可聂尧臣下一秒却说:“那你让肖灼给你夹。”
“我跟肖灼没、有、关、系!”
这句话她今天到底要说多少遍?
聂尧臣沉默片刻:“我没说你们有关系,只是他也离烤盘比较近,理应照顾坐在旁边的女生。”
肖灼也赶紧澄清:“我跟小夏没什么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死寂。
含琦看了一眼夏婵由红转白的脸色,清了清嗓子,另起话题问:“不过好端端的,又不是逢年过节,聂总干嘛请我们吃饭?”
“因为你们是赵元熙的朋友。”
“我们是她朋友跟你无关。”秦飞白插话,“也不会因为你请客吃顿饭就跟你成为朋友。”
“飞白。”元熙叫住他,给他舀了碗汤,“你喝这个。”
“我知道。”聂尧臣不在意他的冷淡,“就当做是感谢你们这么多年来一直陪着她,将来……”
他停顿了一下,“将来我们可能还会常常见面,希望你们会习惯我的存在,不要见外。”
“这话好像准备结婚的新郎官会对新娘的娘家人说的。”邱含琦说,“你是打算跟我们熙熙结婚?”
想当初,他不假思索说“我的新娘不可能是她”的声音还言犹在耳呢。
秦飞白继续道:“你不是有未婚妻吗?婚约解除了?”
而且这未婚妻眼下还在这桌上跟他们一起吃饭。
聂尧臣看了曲嘉倩一眼:“我跟曲小姐就这个问题进行过协商,她也并不想履行这个婚约,而且我已经从集团公司的行政总裁职位上解职,聂、曲两家的合作会以其他方式进行。曲家刚刚替换了新的CEO,他也同意这个方案。”
曲嘉倩知道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眼前也不由一亮。
哇塞,看来她哥曲嘉明已经成功接掌了公司嘛!她这才才离开几天啊,就发生这么多事,以她做收购律师的经验来说,聂、曲两家在这种节骨眼上的权力更替竟然神同步,往往预示着后面还有其他戏码要上演,绝不仅仅是巧合。
不过她现在还是装没事人,继续吃吃喝喝就好。
元熙放下手机:“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谁说要结婚了?你们一个个都还没脱单,倒盼着我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不干。”
聂尧臣转过来看向她。
元熙指着他盘子:“快吃东西吧,肉都凉了。”
“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干嘛,挑事儿吗?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含琦的态度突然急转直下,“听说聂先生你智商蛮高的,别人下棋往后想五招,你能想十招,是不是谋划得太过分把我们都当傻子了?”
聂尧臣蹙眉:“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你原先那位未婚妻不是就在这儿吗?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跟我们介绍呢,还是说打算就这么蒙混过去算了?”
一桌人先是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曲嘉倩的身上。
这桌上的女生,不知底细的也就她一个了。
她筷头还咬在嘴里,也有点莫名,看了旁边的秦飞白一眼,耸了耸肩膀——你看,我可什么都没说。
其实在场真的完全不知道这事儿的人也就肖灼和夏婵。夏婵从刚才烤肉开始就没怎么开过口,肖灼则是下巴都快惊掉了。
他也看过曲小姐的照片,就是看的不仔细,而且跟真人也不怎么像啊!
聂尧臣没有解释。
他本来就不擅言辞,加上这件事,确实透着荒谬。
“说不出话来了?渣男。”
说时迟那时快,邱含琦已经起身扬手将手边的热茶泼向他,“还想跟元熙结婚?你是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孤儿,没有父母家庭撑腰,就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是吗?”
浅褐色的大麦茶茶汤,将聂尧臣迎面浇了个彻底,水渍顺着他的发梢和面庞轮廓往下淌,胸襟前大片的衬衫也被浸透,狼狈不堪。
曲嘉倩没想到有这么一出,站起来说:“有话好好说啊,你怎么这么野蛮啊?”
“怎么,豪门大小姐没见过这种场面?我们无父无母,就是这么野蛮才长今天这么大的!”
“你!”
“别吵了,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走,今晚还有事。”
秦飞白看了对面的赵元熙一眼,她也早就站起身来,扯了桌旁的纸巾给聂尧臣擦脸和身上的茶水,关切地问他,有没有被烫到。
目光专注,全无其他。
他不多问,也不干涉她,拿起手机就朝外走了出去。
曲嘉倩本来还想留下看看聂尧臣有没有烫伤,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毕竟相识一场,又做过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好歹应该关心一下。
然而看赵元熙的样子,再看此时此刻聂尧臣的眼神,让她想起家里养的那条阿拉斯加,犯错被她妈妈罚了,看到她回来,立刻扑肩上来不肯动弹,眼睛里写满依赖和委屈。
算了,他有他信任的人在跟前就够了。
她跟在秦飞白身后一起离开。
在门口,还遇见了刚才怒气冲冲出来的邱含琦,可这女人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径直就朝停车场方向走去。
到了车子旁边才被秦飞白叫住,两人不知说了两句什么,脸上居然都透着她看不懂的平静。
…
赵元熙擦干了聂尧臣脸上的水渍,又陪他去洗手间简单清洗,看他面门和胸口位置发红,还是觉得他大概有点被轻微烫伤。
好在这烤肉店里面有员工专用的单间洗手间,他们进去将门反锁,隔出了里面独立的空间。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她盯着他胸前的红痕看。
早知道茶水这么烫,应该等点好的饮料端上来,再发消息让含琦泼他。
楼下商场就有服装店,肖灼很快去买了替换的衣服来应急。聂尧臣却握着新衣服犯难:“这还没洗过。”
“现在不是洁癖的时候,快穿上吧!这里面空调开得大,等会儿着凉了。”
他没动,过了半晌,倾身抱住她,把她想要出口的催促给堵了回去。
他光着上身,没有任何遮蔽,像被剥去最后一层保护外壳的小孩,只剩下一点柔软内里。
往常即使在床上坦诚相见,她也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知道他今晚受了伤。
“我代含琦跟你说对不起,她只是为我打抱不平。”
他趴在她肩头没动。
“我知道你很想融入我的朋友圈子里去,但是……其实没必要这样,你不用勉强自己来迁就我,我不介意的。”
“我没有勉强。”他终于答话,直起身看她眼睛,“我只是羡慕他们可以那样跟你相处,将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不是应该跟他们熟悉一点吗?”
她的手还搭在他肩膀上,来回抚娑,竟也像安慰。
“你想太远了。”
她知道他说的一直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了。
以前,在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出结婚的邀约以前,或许还是有可能的,但她如今走到这一步,没可能了。
第52章 只有她而已。
她已经答应了聂舜钧,等真相大白,事情了结,她就离开聂尧臣身边。人家答应她的事已经在兑现,她不能食言而肥,连这点信用都不讲。
聂尧臣或许还沉浸在两人初识那会儿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简单逻辑里,也可能在这基础上多生出了几分依赖。
他不该再对两人的未来抱有希望,不该再憧憬着他们会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幸运。
她在饭桌上悄悄发消息给含琦,告诉她曲嘉倩的真实身份,让她配合演场戏,表现得愤怒点,拿水浇灭他这点天真和热情。
她有太多卑劣的算计,不计后果的利用,已经配不上他这份纯粹。
他也不应该再弥足深陷。
等她离开之后,他应该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受伤了吧?
赵元熙抱紧怀中这个人,感觉到掌心下的体温渐渐升腾,自己无法放开的手在他背上,仿若长出无数枝丫的藤蔓蜿蜒开去,看似缠绵悱恻依附于他的凌霄花,实则却是狠辣的绞杀藤。
可惜他芝兰玉树,竟然察觉不到这种矫饰背后暗藏的残忍。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肩窝,毫无预警的把嘴唇贴在他颈侧。
聂尧臣愣了一下,身体肌肉有片刻的僵硬,似乎不解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是怎么回事。
她看到他眼睛里的疑问,只是笑,悄声诱惑他:“要不要?”
这是个不合时宜的提议。看看他这要命的洁癖,怎么都不是会饥渴到在这种地方就胡来的那种人;而赵元熙的瘾,他以为最近已经好多了。
可她根本没给他考虑的时间,稍稍踮起脚来,亲吻和拥抱就足以让他破防。
他们都太过熟悉彼此,知道什么样的情绪和动作能够轻易挑动对方的浴望,然后用最快的节奏进入一个纯感官就能快乐的世界。
当然,如果能有一味叫“两情相悦”的添加剂,这种快乐能让人无法回头。
他所有的新奇体验都跟她在一起,车子里、办公室、乐园剧场、软被高枕的奢华酒店、腌臜逼仄的公共厕所……他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更新他脑海中这些记忆。
只有她而已。
也唯有这一件事,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其实他是懂的吧?他是懂的。赵元熙在最后刹那,脑海中已被身体的欢愉冲击得只剩一片空白,感觉到他同样用身体传递过来的信息,让她确信,他跟她有着同样的感受——
只有这件事,独属于他们两人。
英叔开车来接他回去。
元熙执意要上车,他没有阻拦。
两个人都坐在后排,夜晚的马路上连缀成长龙的红色尾灯一眼望不到头。
大约是跟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嗨了的人们终于尽兴而归,同一时间,竟然全都堵在半路。
聂尧臣显得很累,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没有朋友,更谈不上尽兴,甚至还被她的朋友泼了满脸热水。
元熙抬手摸了摸他的眉梢,把垂下的一点发丝拨向旁边。
他不该在这里的。
他身上的廉价衬衫,沾染了两个人的气息,配不上他身下豪车的真皮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