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屏幕彻底黑掉。
洛萸愣坐在那里,神色有些恍惚。
许章程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反应:“类似的视频我还有很多,你们网站上的那个医生邮箱是你的吧,我已经发过去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回去慢慢欣赏。”
洛萸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视频里那个凶残暴力的少年,又确确实实长了一张和周攸宁一样的脸。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更稚嫩,也更冷漠。
大约是怕她不信,许章程说:“他怕被你知道他这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前前后后给了我三千万的封口费,你觉得他真是什么好人?”
“封口费,你勒索他了?”
许章程点头,笑得还挺得意,似乎对于,能把周攸宁算计到的这件事,而感到自豪。
“他那个人,心机城府比谁都深,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也会栽到我身上。”
“所以。”洛萸好像只关心一件事,“你勒索他了?”
-
洛萸去探望许嘉凉的时候,她老公也在。
本来就是这所医院里的医生,值班结束就过来了。
正给她削苹果。
许嘉凉看到她了,问她脸色怎么这么差。
洛萸摇了摇头,只说外面风太大:“冷的。”
“那你当心,别感冒了。”
许嘉凉顺势从自己肚子上掏出个暖宝宝递给她:“还是热乎的。”
若是以往,洛萸早笑的直不起腰了。
她的笑点一向很奇怪,尤其是在碰到许嘉凉后。
可这会她却没什么兴致,坐下后便发起了呆。
许嘉凉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洛萸摇头:“没什么。”
她问许嘉凉,“你呢,有好点吗?”
她老公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和洛萸说:“刚刚还说想赶快出院,和你一起去吃楼下的蟹肉煲呢。”
洛萸提醒她:“怀孕不能吃螃蟹。”
她老公急忙告状:“我和她说她还不听,说我骗她。”
洛萸叮嘱她:“要听医嘱,听到没?”
许嘉凉无奈叹气:“知道了,两个爹。”
从医院离开后,洛萸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趟网吧。
网站上留的邮箱是工作账号。
她平时很少登,都是统一处理。
她点开网站登录。
将里面视频保存到百度云里,解压视频。
她粗略的看了一眼。
周攸宁很少出境,甚至也很少动手。
他几乎不参与。
拥有着理智和冷静,让他对很多事情都带着高傲的审视。
很多事情,不代表他善良而不去做。
而是因为他不屑于。
视频里的他穿着白色衬衣,留着短寸,头上压了顶黑色的鸭舌帽。
耳骨上戴着银色素圈。
嘴里叼着烟,轻轻侧头,烟尾触上旁人点燃递来的打火机。
衬衣领口敞着,脖子上能看见露出的小片纹身。
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眼神冷漠的看向镜头。
皮肤冷白,眼尾狭长,鼻梁高挺。
十八岁的周攸宁,眉目间不带少年桀骜,只有危险。
漫无边际的危险。
如同暗夜潜行的狼,一旦被它盯上,无论你躲在哪里,总会被它咬断脖子。
有人骂了句什么,他随手操起一旁的椅子砸了过来。
洛萸没有太具体的感受,她第一次这么切身体会到了十七八岁的周攸宁是怎样的人。
人都有叛逆期。
可是,他是周攸宁啊。
她喜欢的那个周老师。
话不是特别多,但对人礼貌,眉眼温和的周老师。
他好像应该,永远衣不染尘,高高在上。
-
回到家已经七点半了。
周攸已经换好衣服了,正准备出门。
看到她后,他松了口气:“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他甚至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正要出去找她。
动作自然的要去握她的手:“冷不冷?”
洛萸下意识的躲开了:“不冷,今天穿的挺多的。”
周攸宁愣在原地,被躲开的手僵放在半空。
洛萸上了楼,晚饭没吃,随便找了个借口。
客厅里的灯亮了很久,偶尔有声响传来。
而后安静了几分钟,房门被推开。
周攸宁掀开被子趟进来,去搂她的腰:“今天不开心吗?”
若把温柔比成水,洛萸觉得自己要溺毙在这片汪洋之中了。
她微抿了唇,心脏收缩。
想开口的,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在介意什么?
她不知道,她脑子很乱。
好像有很多个周攸宁,她喜欢的只是其中一个,可偏偏又多出了另外一个。
然后她就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擅作主张给他定下了一个刻板的初印象,并且爱上了那个初印象里的周攸宁。
洛萸一直以来都在被这件事所困扰。
她总质疑,自己对周攸宁到底算不算喜欢。
她不想伤害他。
因为他太好了。
那天晚上她睡的昏昏沉沉的,依稀感受到身侧的男人抱着她,他的眼神好像一直都落在她脸上。
他没睡。
一整晚都没睡。
-
“你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许珏他们公司还没开工,她今天是特地来慰问已经上班好几天的洛萸的。
保温桶放在桌上:“许妈妈牌鸡汤,特地让我带来的。”
洛萸蔫蔫的:“替我和阿姨道声谢。”
许珏看清她眼底的红血丝了,问她:“怎么了,红血丝这么严重,昨晚上没睡?”
洛萸摇头,没说话。
她盛了碗鸡汤,食不知味。
她最不会掩藏情绪,一看她这副表情许珏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
许珏问她到底怎么了。
汤勺在碗里搅来搅去,洛萸沉默片刻,手一松。
汤勺掉落在碗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许珏,我有一个朋友......”
非常标准的开场白。
许珏抬眸:“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朋友。”洛萸强调。
许珏点头:“行,你那个朋友怎么了?”
“我那个朋友因为一些事情,追了个男生。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但我那个朋友一直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喜欢那个男生,她喜欢的是她给他戴的滤镜。昨天她看到一些关于那个男生十七八岁时的视频,一些,”她停顿片刻,在思考应该怎么去形容,“就是一些不太好的视频。”
许珏问:“所以你因为那些视频开始退缩了?”
“不是,不是我,是我朋友。”她还在做无用的坚持。
许珏无奈点头:“所以你那个朋友因为那些视频开始退缩了?”
“也不是。”她低下头,伸手去把一旁的抱枕拿过来,垫在下巴底下,“我就是觉得,我很害怕那个样子的周攸宁。”
“害怕?”
“很陌生。”
许珏说,“可那是十几年前,人都会变的。”
她问洛萸:“其实你是在害怕,他不符合你心目中臆想出来的那个周攸宁?”
洛萸没说话,大约是被戳中了内心。
许珏下了结论:“拥有了他的温柔,却又没法接受他的阴暗面?”
洛萸长久没有说话,好像,确实是这样。
许珏毫不犹豫的指出:“洛萸,是你太理想化了。你擅自将他放在了你想象出来的神坛之上,你觉得他高不可攀,所以你爱他。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们是朋友,但我这次不想站在你这边。”
“他为了你,被学校开除了,背负了那么多难听的骂名。
“到头来如果连你都不要他,他真的太可怜了。”
她没有不要他。
她是一个很蠢的人,她脑子钝。
所以她直到现在还理不清自己对周攸宁感情,到底什么样的。
就像是一堆混乱的毛线,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周攸宁是个心思缜密且敏感的人,他能感受到洛萸的动摇,所以才会没有安全感。
可能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契机罢了。
逼迫她认清自己内心的契机。
但她还是怯弱的选择了逃避。
周攸宁的电话打来时,许珏刚走。
洛萸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不敢接。
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仿佛那是个□□一样,她只要碰上,就会爆炸。
因为长时间无人接通,铃声自动走到了末端,然后归于安静。
电话那端的人却锲而不舍的打了第二通。
第三通。
洛萸最终还是接了。
周攸宁的声音温柔:“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洛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
她居然不知道。
她忙说:“不......不用了,我今天还有事。”
“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不用。”
男人静默几秒,轻声喊她的名字:“阿盏。”
察觉到他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洛萸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嗯?”
他却只是笑笑:“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晚上有雨,记得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其实昨天就写出来了,准备一起发的,但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改掉,犹豫到现在,我觉得还是应该按照我的大纲来
没有一个契机阿盏永远不可能认清自己的内心,她是被溺爱长大,本质上是一个并不完美的伴侣,所以给不了周老师想在这段关系中得到的安全感
但她会长大的,嗯~
第五十九章
她能有什么事, 她什么事都没有。
就是不太敢回去而已,不敢面对周攸宁。
看到了应该怎么做呢,应该说什么。
她惯藏不住表情, 肯定会在他面前露馅。
她怕自己抵触的太明显,他会难过。
她不想让他难过。
在附近的咖啡厅坐了几个小时,一杯热美式喝到没有温度。
中途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过来和她搭讪。
洛萸心不在焉,全当没听到。
那些人悻悻的走开。
直到咖啡厅的服务员过来,和她道歉, 说要打烊了, 洛萸才起身离开。
她打车回了家,站在家门口却迟迟不敢进去。
因为她看到客厅里亮着灯。
十二点了, 他居然还没休息。
洛萸沉默了会,最后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她在附近的便利店里又坐了两个多小时。
直到起身时, 窥见那方院墙露出的一点缝隙,窗户是暗的。
她这才拎着从便利店随便买的两瓶牛奶过去。
小心翼翼的输入密码, 开了门。
她轻手轻脚的, 怕吵醒周攸宁, 手去开灯。
灯亮的同时,她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许是这灯光过于明亮, 他的皮肤在这光线的映照下,泛着瓷白。
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因为不大适应光亮而微微眯眼。
洛萸这才记起来,他的眼睛还没好全。
此时的神色憔悴到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却还是笑着起身:“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煮碗面?”
洛萸闻到客厅里有淡淡的烟草味。
哪怕窗户打开了在通风,但还是经久不散。
茶几上的烟灰缸, 零散的放着几个烟头。
洛萸问他:“你怎么不开灯。”
他垂眸, 自嘲的轻笑:“我开着灯, 你是不是永远不回来?”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被看穿内心,洛萸心虚的低下头。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狡辩还是承认,不管是哪种,都会让周攸宁难过,她知道。
“有人找过你?”
他突然问她。
洛萸微抿了唇,长久不说话。
他走近她,连同带来的压迫感一起:“给你看了什么?”
洛萸头垂的更低,良久,她才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说,他是你的朋友。”
面前的男人安静许久。
安静到,洛萸甚至连他的呼吸声好像都听不到了,唯独剩一点寂静的夜里,仅剩的心跳声。
可能是她的,也可能是他的。
他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她的最近的抵触是因为什么。
洛萸安静的等了一会,他却什么也没说。
选择了避开这个话题。明明是他先挑起的。
“饿不饿?”
于是,又回到了最开始,她刚到家时,他和自己说的话。
洛萸摇头:“我在外面吃过了。”
“吃的什么?”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牛奶,放进冰箱里。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仍旧是轻松温柔的语调,询问她一些最平常不过的小事情。
洛萸张开嘴,喉咙却像是有什么堵着。
她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说:“我先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