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上了楼。
她没往回看,因为身后已经陷入死寂般的安静里。
她能感受到,周攸宁在看着她。
他的视线,一直都追随着她。
很讨厌。
她真的很令人讨厌。
明明知道这样周攸宁会难过,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很乱,她没办法去理清楚头尾。
是喜欢周老师,还是喜欢周攸宁。
她没有头绪。
不弄明白这些,她就不能自如的像从前那样对待他。
许珏说:“你要不先搬回你家住几天,你这样整天面对着他,更乱。”
她知道洛萸的毛病。
她这种脑子,等她自己弄清楚,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很难出结果。
“可是我现在搬出去的话,他会更难过吧。”
许珏叹气:“你现在这样,他才更难过好吧。”
洛萸没说话。
许珏问她:“他在房间吗?”
洛萸说:“他在书房,没过来。”
她沉默片刻,不放心,和许珏说了一声,先把电话挂了。
偷偷的下楼,泡了杯咖啡放在书房外。
想敲门的,最后还是犹豫的收回。
回到房间以后,没多久又出去了。
拿了块毯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半夜洛萸睡醒,起床上厕所,看到书房外的毯子和咖啡都没有了。
她站在走廊,看着门沿下冒出来的光。
突然很想,很想推开这扇门。
但她最后还是什么没做。
安静的上完厕所,安静的回房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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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一双因为没睡好而水肿的眼睛下楼。
桌上放着做好的早餐,以及那杯提前温好,还带热气的牛奶。
她的午饭是另外做好放在便当盒里的。
因为洛萸之前提过一句,医院的饭菜难吃,医院附近的饭店饭菜也难吃。
所以从那以后,周攸宁会提前给她把午饭也准备好。
许嘉凉出院了,今天正式上岗,来洛萸这儿蹭饭。
“周老师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提到周攸宁,洛萸惯例沉默几秒。
不动声色的移开话题,问她:“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还想吐吗?”
她小口吃着排骨:“还好,间歇性的,有时候会想吐,有时候又没什么感觉。”
说到这个,她叹了口气:“我真的想劝全天下的妹妹们,如果找的老公脾气不好没耐心,千万不要怀孕。我家那个现在已经开始嫌烦了。”
洛萸点头表示赞同。
许嘉凉说:“你点什么头,你这还没结婚没怀孕,你的周老师都快把你给供起来了,等到你真怀孕的那天了,估计连路都不舍得让你亲自走。”
许嘉凉一脸羡慕,“你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啊,这辈子有个这么有钱的爹妈,从小要啥有啥,被溺爱着长到这么大。到了要结婚的年龄了,又碰到个拿你当女儿宠的周老师。”
洛萸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她的人生太顺风顺水了。
从小就住在提前被人编织好的童话城堡里。
那些阴暗的角落,她从未接触。
那几天她和周攸宁几乎没有见过几面。
哪怕都住在同一屋檐下。
她每天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书房了,客厅的灯亮着。
他很少出来,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待在书房里。
今天也是。
直到洛萸进去洗澡,才能听到外面的一点声响。
等她洗完出来,家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经过书房时,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推门进去,把灯打开。
那张专门给她准备的沙发,上面放着她前几天放在外面的毛毯。
有睡过的痕迹。
很显然,周攸宁每天就是在这张沙发上度过漫长的夜晚。
这么小的沙发,他一米八八的身高怎么睡的下。
一定很难受吧。
洛萸抿着唇,胸口传来刺绵绵的痛感。
凌晨一点的时候,她还没睡着,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
然后是脱鞋,再然后,是上楼。
脚步声停在房门外,数秒之后,再次响起,却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
寂静的夜里,门打开,又关上。
再次归于安静。
她穿上鞋子,走过去,将门开了一条缝。闻到走廊外淡淡的酒气。
他应该喝了酒,或许喝了很多。
因为只是短短的停留几秒,空气中便也沾染了几分。
喝了那么多酒,头会痛的。
洛萸手扶着门,半边身子探出去。
视线落在紧闭的书房许久,最终还是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她按照自己的记忆煮了醒酒汤。
味道应该不怎么好,但能醒就行。
她把碗放在门口,敲了敲。然后快速的回了房。
怕和他撞见。
等到做完这一切后,她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却迟迟没有开门声响起。
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放心,于是从房间出去。
那碗醒酒汤还放在门口,都不带热气了。
书房门没锁,虚掩着。洛萸端起碗,将门打开。
周攸宁躺在沙发上。
如洛萸所想的那样,这张窄小的沙发根本不足与全部容纳下。
他很少喝酒,除非是必要的场合。
大约是某个酒会或是应酬。
衣服穿的挺正式。
外套早脱了,被随手扔在地上。
温莎结扯松了些许,虚垂在胸口。
白衬衣也压出几道柔软的褶。
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搭在后面的椅子上,给这张窄小的沙发增加了长度。
洛萸过去,替他把衬衣领扣解开,怕他难受。
似是察觉到了,他缓缓睁开眼睛。
身上烟酒味浓,却不难闻。
看见她了,他笑了一下,哪怕难受的眉头轻蹙。
却还是先将痛苦抽离。
以最温柔的模样面对她。
“很重要的应酬,不去不行。”他摸摸她的头,“知道你怕黑,专门等你回来了才去的。以后通通推了,好不好?”
是他少有的醉酒模样。
脸颊微红,眼尾也微红。
第六十章
明明已经醉成这样了, 却还要先安慰她。
洛萸低垂下眼,替他把领带也一起解开,抽出。
布料擦碰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 显得格外清晰。
领带叠好,放在一旁。
她轻声问他:“怎么不去房里睡?”
他摇摇头:“你不想看到我,我知道。”
洛萸莫名的,眼睛一酸。
“没有的。”沙发那么窄,她怕他摔下来, 手放在一旁。
似乎觉得以自己的力气, 可以接住他,“在沙发上怎么可能睡好。”
“我睡不好没关系。”他笑了一下,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绵的气音从喉咙溢出, “那天眼睛不是肿了吗,你翻了一晚上的身, 我知道你失眠了。是不想看到我, 还是不想和我一起睡。”
他也没睡。
所以他知道。
洛萸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是在她知道那些事的当天晚上。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如果他不是周攸宁, 而是别人,或许洛萸会觉得, 他是在用苦肉计,他的温柔是假的。
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是周攸宁。
她才没有任何怀疑。
是一种,潜意识里对他的信任。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信任。
书房内的灯光很亮, 周攸宁的眼睛像干净的玻璃珠子。
此时玻璃珠子带着雾, 而他, 则透过那层雾去看她。
眼中有笑意,明明很难受。
难受到需要拼命喝酒才能稍微缓解。
可是看到她以后,又不舍得说任何重话,或是指责些什么。
他的阿盏啊,怎么就不能稍微成熟一些呢。
他一面庆幸,他的阿盏被保护的很好。
又有点遗憾,她不能早点长大。
“就算是流浪猫,收养了,也不可以随意遗弃的。
手从她的发顶落下,置于耳边,小巧白皙的耳朵。
他伸手轻轻捂住。
额头再次相抵,他轻轻的蹭了几下。
耳朵被捂住了,听不到声音。
或许是骨传导,于是听的更清楚。
“阿盏啊,把我当成一只流浪猫,好不好?”
她听见了声音,却没听到那近乎哀求的语气。
-
因为前一天晚上的醉酒,周攸宁少见的睡到了中午。
他从沙发上起身,身上盖的,从毛毯变成了棉被。
昨天突然降温,倒春寒。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房拿了被子。
若隐若现的香味在他动作间逐渐散开。
是被子上的。
他低头闻了闻。
很熟悉。
洛萸身上最常有的香味。
动作有片刻的停顿,他低垂下眼,手缓慢的收紧。
昨天晚上,不是做梦。
他穿上鞋子去了卧室,着急寻找她。
没人。
他又去了客厅,还是没人。
冰箱上贴了张便利贴。
字有点丑,周攸宁一眼就认出,这是洛萸的字迹。
【厨房里有醒酒汤,我百度过了,早上也要喝,不然头会痛。如果冷掉的话,就加热一下。】
他愣怔许久,指腹轻轻擦过上面的字迹。
甚至还能摸到笔触的痕迹。
明明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他们却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相处。
洛萸在逃避,他也在逃避。
他逃避她的眼神,也在逃避她的态度。
洛萸大概不知道,她的抵触在他看来,如同钝刀割肉一般。
他也很抱歉,没有维护好洛萸心中那个周老师的形象。
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普通到,有过一段比大多数人都要叛逆的叛逆期。
很早之前,在洛萸看到自己后背的纹身,开始退缩之时,他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觉得,只要他隐藏的好,她应该也不会知道。
所以当那个人找来,他才会慌乱。
一次一次的被他讹诈。
早该想到的,那个人,不是什么言而有信的人。
周攸宁将便利贴放进外套口袋,人进了厨房。
醒酒汤在锅里,一上午的时间早就冷了。
他没有加热,盛了一碗。
很难喝,但他还是喝光了。
-
那几个双眼皮手术都集中在上午了。
洛萸忙的早饭都没时间吃,现在看什么都是刀口。
出了手术室,她瘫在椅子上,手脚都是软的。
许嘉凉过来串门,还带了点她从家里拿来的小零食。
“洛大医生,这么累呢?”
洛萸没有力气说话。
许嘉凉担心她低血糖,拆了颗糖喂给她吃。
“今天怎么没带饭,周老师昨晚上运动累着了?”
洛萸让她别乱说。
她坐起身,伸手去拿今天的面诊名单。
许嘉凉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一有空就要拉着我讲你家周老师吗,最近都没听你提他了。”
洛萸好半晌不说话。
许嘉凉皱眉:“该不会是分手了吧?”
洛萸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面诊名单:“什么?”
刚刚走神了,她没听见她说的什么。
许嘉凉叹了口气,刚要开口,洛萸的手机响了。
她妈妈打来的。
洛萸看了眼,让赵嘉凉等会,她出去接个电话。
她打开门出去,按下接通。
洛母罕见的声音带怒意:“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哪里也不许去。我会让你姐姐盯着你!”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肯定是洛杰又犯了什么错。
洛萸问:“怎么了?”
听到洛萸的声音了,洛母叹了口气,问她这几天能不能请个假。
“小杰在酒吧和人打架,都进警察局了,他爸刚去把他捞出来。”
洛萸皱眉:“打架?为什么打架?”
洛母说不出口,把手机递给洛杰,让他自己讲。
洛杰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洛萸没耐心了:“还不快说?”
洛杰吓的后背一激灵:“我朋友看上个妹妹,结果有人和他抢,就动起了手......”
烦心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洛萸按了按眉心,让他收拾好东西滚过去。
这事没完全过去之前,担心洛杰为了逞那点义气又去闹事。
洛萸请了三天假,专门回去看着她。
不可能让他去周攸宁那儿。
于是“看押”他的场所成了洛萸家。
三天而已,这里有她的衣服以及一些日常用品,也不需要再回去。
洛萸下班以后就直接过来了。
想了想,还是给周攸宁发了条消息,知会了一声。
洛萸:【我弟出了点事,这几天我就先搬回我自己家了。】
大概十分钟后,周攸宁的电话打了过来。
和往日不太一样,没有太多的问候铺垫。
他直接进入了通话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