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艰难地将后背抵住墙壁,专心应对其他三面的攻击。
“陆秧秧,没想到吧!”
乌鸦上的解师兄哈哈大笑。
“能死在这里,你应该感到荣幸!说起来,我能得到借助这里力量的机会,还多亏你当初画的那张寻灵符,让我发现了刘府——啊!!!!!”
他突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脸上出现了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迸流。
这股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从乌鸦背上跌落,直直掉进了院中。
他坠下的那一刻,一部分嗜血的草叶发现了新的目标,顿时调转方向朝他扑去。
陆秧秧受到的压迫瞬间减半。
她趁机奋力破出了一条路。
可刚要迈出,她的脚踝就被藏在底部的一条韧草勒紧。
眼看又要被扯回去,她下意识握住了墙边一根干枯的桃树枝。
忽然间,天旋地转。
等她的眼前再度恢复清晰,周围的景色已经变了样子。
地方还是刘府的这座院子。
但乌鸦、凶草、解师兄,全都不见了。
而且这并不是一个被浓密笼罩的春日下午,而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初夏夜晚。
看着院子地上星星点点的小花小草,陆秧秧摸了摸自己的手。
手指毫不受阻便从手心穿了过去。
她当即意识到,她应该是被那根桃枝带进了某个幻境,某个发生在刘府荒园中的幻境。
只是不知道这处幻境是凶是吉。
环顾四周,陆秧秧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屏息倾听,可除了蟋蟀的叫声与蝉鸣,她没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找到那根将她带来的干枯桃枝。
就在蝉叫到最大一声时,终于有人来了。
来的却不是真人,而是一个用清淡彩墨画出来的画中人。
他身形高劲,穿着黑色的劲装,马尾用红色的发带高高竖起,连头顶的一根小呆毛都特意描绘了出来,可他的脸上的却没有画出五官。
走进院子后,他面对着陆秧秧,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我……喜欢你!”
陆秧秧被他这声喊得懵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的手,重新确认了一下她现在确实是透明的灵体、他应该看不到她。
那个画中的高劲少年也的确没有看到她。
他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这太莽撞了,她听了肯定要生气,说不定还会打我。”
陆秧秧看着他新挠出来的几根呆毛,忍不住也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这到底是个什么幻境?
为什么会有一个呆头呆脑的人在这里情窦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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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在陆秧秧的注视下,高劲少年原地转了个圈。
“我……”
“我想和你……”
“想……”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要怎么说,脑袋却被他挠得又翘起了好几根呆毛。
意识到头发乱了,他又动手想要把呆毛塞回去。
可眼前没有镜子,他凭感觉弄来弄去,头发变得更乱了。
连平日里头顶总是卷着小碎毛的陆秧秧都看不过去。
要不是她现在是一个摸不到东西的灵体,她都想伸手帮他打理一下头发了!
“你到底说不说?”
随着这声娇喝,又有人来了。
是个苗条的高个子少女。
虽然还是彩墨画中人的样子,也依旧没有面容,但她同高劲少年一样,举手投足都极为生动,这也让陆秧秧确定,这一幕幕的确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的存在。
少女穿着一身烟霞色的劲装,一头长发编成了许多根细长的麻花辫,随着她的走动甩呀甩,整个人看起来俏皮又机灵,很是朝气满满,就连声音也十分悦耳。
少年一见她出现,就赶紧把手背到了身后,站得笔直笔直的。
少女走到他面前,叉起腰:“你到底说不说呀?”
高劲少年:“我……”
“不行。”
早就在外面偷听了半天的少女没等他说完就回答了他。
“我一点都不想嫁人。”
她扬起小巧精致的下巴。
“我还要跟着师兄行侠仗义!”
少年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认真地跟她讲:“那,也不急着嫁人……”
少女却气得脚尖都踮了起来:“你喜欢我,却不想娶我?”
“啊?不是的。”
少年低头看着她,语气更加认真了。
“我想娶你!”
他说:“之前在山门里,你被泉水符溅到大笑的时候,我看呆了。你问我为什么盯着你看,那个时候,我回答不上来,但那之后,我只要想起你的笑,我就会变得很开心。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喜欢你,想娶你,想长长久久地每天看你笑……”
听着他的话,陆秧秧在旁边捂住了嘴。
虽然场景很不合适,但她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心脏砰砰得跳。
除了她家后边村子里的大贤向阿桂提亲,她还是第一次在外面亲眼见到这种场景。
果然,这才是真的“喜欢”。
跟他比起来,晏鹭词那种只在表面装出喜欢样子的喜欢,真是从里假到外!
……嘶。
想起晏鹭词,陆秧秧突然很不舒服,仿佛心中空了一块,感觉慌慌的。
她使劲垂了垂胸口,然后,她的手从胸口直接穿过去了。
……对哦。我现在是灵体。锤不到自己。
这样一分神,她的感觉好多了。
她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两个人身上,坚决不去想晏鹭词。
高劲少年表白完,就该轮到少女说话了。
“也、也不是一点都……”
少女被他带得自己也紧张了起来,嗓子紧了一下,差点变了音。
但她还是努力扬着头,装做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她清了清嗓子,重新说:“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不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你。”
她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桃树枝递向他。
“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桃树枝。你把它种在土里,好好地养着,要是它能发芽开花,那等它开出第一朵花,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
说完,她把桃枝往少年的手里一塞,转过身就捂着心口甩着辫子突突突跑掉了。
陆秧秧的眼神追着她的背影。
好可爱……
而且个子高高的,腰细胸还大。
难怪高劲少年那么喜欢她……
等少女走后,少年沮丧地垂下了头。
“唉。”他苦恼,“我的嘴怎么就那么笨呢。”
说完,他看向了手中光秃秃的桃树枝。
陆秧秧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桃枝上。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就是她在院中危机时抓住的那根了。
不过跟她之前抓住的那根干枯粗糙、早已死去的桃枝不同,此时的它还散发着浓浓的生机,仿佛轻轻一掐,桃树清新的汁液就会流淌出来。
少年拿着桃枝,静静地思考了片刻,将它插到了院子的土中。
随后,他到外面找了根细细的干树枝,再次走到桃枝前,开始用干树枝在地上划拉。
过了一小会儿,陆秧秧才意识到,他不是在随便划,他是在写符。
可没用朱砂,不使黄符,就以灵力为朱砂、以土地为黄符,拿着用一根细树枝,这样也能写符吗?
陆秧秧凑近端详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他要写的是哪种符,总觉得不会成功。
可少年竟真的将符写了出来。
这是种陆秧秧从未听说过的符术,最后一尾笔收起,顷刻间便金光大作。桃枝勃勃生根,节节高起,长出枝杈,覆着绿叶,一粒粒小小的粉白花苞在枝桠间探头,那根桃枝竟然在转眼间便长成了一颗桃树。
与此同时,在这种纯粹的生长之力的孕育下,院子里的每个生命都开始努力地破土发芽。一颗被石子压住的种子小蟹般铆足了劲儿地将石子掀开,其他的植物更是跟着舒展生长。
月光下,院子里一片盎然生机。
但力量虽好,停不下来就还是个麻烦。
眼看桃树如有参天之势,树根更是伸扎蔓延到快要把院墙撑碎了,高劲少年赶紧用树枝在地上那道生长符上划了几下。
可用自己的灵力破自己写的符是没用的。
他想了想,在旁边重新写下了一道新符。
这道符写完,方才被生长符赋予的力量瞬间被抽回,参天桃树又变回了原来那根小小的桃树枝。
不过,在树枝的顶端,还是留下了一颗小小嫩嫩的绿芽。
陆秧秧的视线落在那颗绿芽上,忽然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意识回拢,她已经回到了现实。
脚踝被藤蔓紧捆,身后嗜血草叶带着绞杀的力道蜂拥扑来!
陆秧秧顾不上其他,拔掉那根桃枝,以此为笔,开始书写她在幻境中看到的那道能让一切恢复原样的符!
但刚写了一小半,她就感到了强烈的疲乏。
她的灵力疯狂地涌进符中,竟然有要见底的趋势。
虽然知道随手写符便能发出磅礴不绝生长之力的人绝不简单,也明白越是高等的符,写时需要灌入的灵力就越多,但只有当她亲手写着、发现她如同汪洋大海般用之不竭的灵力竟然有快要耗尽迹象时,她才真正明白那个少年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
她都要累垮了,那少年却可以写得毫不费力。
他到底是什么人?!
可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
灵力不够的话……
陆秧秧马上想到了被乌鸦叼走的“俞”字血符。
她忍着痛,用桃枝较为尖利的一端粗暴地将她的小臂划破,蘸着血以血入符,终于画完了这道符的最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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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一时间符光浮起,所有的危险平息了下去。
数根即将扎进陆秧秧后背的锋利草尖倏地缩了回去,变回了路边普通的、稍微一踩就会死掉的小杂草。
陆秧秧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软得厉害。
总是在家里待着果然不行,不出来看看,她是真的意识不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虽然玄门里的人大多数还是弱得没眼看,但万一遇到一个像幻境中少年那样的敌人,她死上几十回都不一定够。
这次回家以后,她一定要找家里的几个人好好聊聊。
说什么“除非河川先生返魂现世,或者你运气太差、遇到如今正道的那位玄天盟盟主,不然,如今的玄门,你谁都不用怕”。
她怎么就信了他们的鬼话!
先是被晏鹭词阴了一手,险些自己把自己捅没了,随后又在这片院子里惊险连连,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还“谁都不用怕”呢……
陆秧秧将桃枝插回原处,起身去看解师兄。
解师兄在掉落时就被下方无数昂起的草叶刺中,身上瞬间多出了好几个贯穿的大洞。即使现在那些草叶都变回了柔软纤细的样子,但他已经窟窿遍身,显然是活不成了。
奄奄中,他看到了陆秧秧。
“为……什么……”
他的喉管被刺穿了,声音几乎碎得发不出来。
但陆秧秧倒是完全听懂了他想问什么。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彻底断了气,眼睛还是大睁着盯着她,仿佛死不瞑目。
还能是为什么?
从陆秧秧进望峰门的那天开始,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望峰门里的这些人虽然尊崇符术,但他们对“符”的敬畏之心,却远没有陆秧秧这个外人的高。
他们好像根本就不明白,符也好,咒也好,它们都是很可怕的东西,是不能随意用的。
尤其是直接用在人的身上,更是要慎上加慎。
就像立誓符术这种东西,最基本的使用规则便是用符者的灵力要在立誓者之上,就算不在之上,至少也要不分伯仲,旗鼓相当。
不然的话,看解师兄就知道了。
他以为他的灵力远高于陆秧秧,轻易就拿出了立誓符逼她发誓。
但当初那个立誓符生效后根本没碰到陆秧秧,直接就反弹回了他自己身上。
他却浑然不知,还觉得就此放下了心,以至于刚才不假思索就提起了刘府那天发生的事,结果当然是应了他当日用符时说的那段话——
“我要你立誓,绝不再提我们今日下山后的任何事。如有违背,你的脸上就会出现一道深刻入骨的丑陋伤疤,一辈子都去不掉!”
要是那个时候,他没狠毒到让陆秧秧立一个这样的誓言,现在躺在这里的是谁还真说不准。
“嘎!嘎!”
半空中,巨鸦发出了难听的叫声。
解师兄断气后,它不再受到御兽咒的束缚,正在展翅想要离开。
陆秧秧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手心掂了掂,抬臂掷向头顶那只巨大的乌鸦!
裹着她灵力的石头顿时在乌鸦脑袋上轰开一个大洞,乌鸦连一声新的“嘎”都没发出来,就重重落地,压塌一片小草,再也没了声息。
陆秧秧走过去,把从它脑袋里掉落的石头捡起来,又回到解师兄跟前,从他手里挖出他的那块石头,再加上从温意和巨鹅那里拿的,陆秧秧把这四块石头一起丢进了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