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还敢凶她……宁窈眼睛泛酸,上下一眨,两串泪无声地滚落。
这一哭,勾起了她许多委屈,而这些委屈又大多是陆执给的,她哭得越发伤心,边哭边想喝水,一发不可收拾。
陆执是没想到这一出的。
他第一次感觉手足无措,眼神出现一丝茫然。
宁窈一向嘻嘻哈哈没心没肺,跟只没脾气的小兔子一样任他捏圆搓扁,万万想不到她气性这么大。
最无奈的是陆执发现,当她开始不怕他的威胁时,他基本拿她没办法。
至于“再哭就杀了你”这种没用的废话,陆执都懒得再说,就连他自己都不信了。
陆执无法,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不给你灵水,你现在神府燥热,我的灵力你无法吸收,只会让你更难受,明白吗?”
宁窈的杏脸桃腮哭得粉粉的,抽噎着说:“不,不明白,你就是小……嗝!气。”
这笨兔子已经神智不清,听不懂人话了。
陆执懒得跟一个笨蛋计较,他随手一捞,把人放腿上坐好,稍微施力固定住她,让她不至于乱扭,他分出神识,一点点往宁窈皮肤上贴。
这样精密的操控神识,分成芝麻大小的程度,也只有陆执能做到了。
饶是如此,这也不是个轻松活儿,陆执做事向来大开大合,杀魔也不过头点地,何况他气海充沛,根本不用收敛。
能让他这么扣扣搜搜地运用灵力,也只有宁窈了。
宁窈身上烧的是内火,表面冰凉,经脉下一塌糊涂,陆执不仅要用神识帮她降温,还得控制着力度,不然让她吸收了更严重。
片刻后,宁窈虽然还烧着,可自觉舒服了些,恢复了些许神志。
当然,只是些许。
她看见陆执的脸近在咫尺,在昏暗光线下仍然好看得出众,端的是郎艳独绝,如同黑暗中的一颗夜明珠,叫人无法不被吸引。
“陆公子,你真好看。”
她发自内心的赞美,语气毫不掩饰。
陆执不温不火地低哼一声,他正在专注用神,冷不丁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夸奖,先是感觉莫名其妙。
他自知清楚自己容貌的,向来身边也不缺爱慕者,可从没人敢当面这般调戏他,除非是想死。
宁窈此时毫无心机,满眼的真诚,全是肺腑之言。
陆执心中有些受用,不管怎么说,总比说讨厌他强多了。
“还有什么,多说点。”也不枉他费劲出苦力,她横竖只是动动嘴皮子。
还要听啊……宁窈一双琉璃眸子转了转,感觉组织语言有些费劲,她冥思苦想,脑中浮现出好多句子,却无法将那些词句和陆执对上号。
什么“一双狭长美目倔强而高傲,折射出惊人的美丽……”,什么“鼻若悬胆,汗水从湿润的发间,淌过他高挺的鼻梁,绝美如斯……”
唯有最后那句“他的嘴唇因为缺水而干涸,和脸色一样苍白,偏偏被血色染红,如同一颗将将成熟的果子,散发诱人的香甜,引人采撷……”还有点东西。
宁窈盯住了那两片淡色薄唇,天真烂漫道:“你的嘴唇很好看,我可以……”
陆执心念一晃,差点控制不住灵力。
她继续道:“吃吗?”
陆执那一脸矜持的表情随即崩塌,面上阴霾滚滚,“不可以。”原来她心里只想着吃。
是他要她讲的,现在又说不行,宁窈生气地鼓着脸:“不吃就不吃,以后你求我吃,我都不吃!”
陆执:“……”
作者有话要说:陆黛玉的双标现场。
为了别人去冒险?——那关我屁事。
为了我?——去就去,怕个屁,老子在谁敢动你?(校霸脸)
第45章
“就把师叔搁床上吧,让他自生自灭!”黄婷玉抱着臂靠门栏上,还在生气。
周允梁是个温和的软性子,他给师叔盖好被,灭了灯,“算了,师叔也不是故意的,他平时就大大咧咧,今天又喝了酒。”
“你不觉得他今天病情更严重了?”
“许是见了公主殿下心里高兴吧……”
两个声音愈来愈远。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男人蓦然睁开眼:“都走了,贵客请出来叙话。”
陆执随即现身,他身形颀长高挑,瘦削之余却不失威压,清隽的脸庞上五官生得锐利,如极北之地的冷玉雕琢而成,下颌微微一抬,便是一派冷冽清贵之感。
如同黑暗中袭来一片冰雪。
怀中还抱着一个少女,她正桀骜不驯地瞪着他。
“哟,这不是陆大花匠吗,啧,是怎么惹了咱们的小公主了。”
“不是咱们。”陆执不耐烦听他废话,陡然打断。
叶无镜坐起来,左右扭动脖子,咔咔两声,“瞧你,一个小公主,我还能跟你抢啊?”
陆执很是不屑:“你倒是敢。”何况他也抢不过。
“你这号人可真是,有求于人还这么嚣张。”叶无镜嘟囔着。
“少废话,过来,给她看看。”
话音刚落,叶无镜身下那张竹床忽然凉意阵阵,转眼间结满了冰,寒气袭人。
叶无镜捂着屁股跳起来,他要是再晚些,只怕要跟着一起被冻结。
啧,陵山君这厮,给人当了小白脸,倒是越发刻毒了。
叶无镜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宽容地原谅了陆执,施施然走到宁窈面前,简单搭了个脉。
宁窈浑浑噩噩间,感觉到一股轻柔的灵力在脉中游走,力度温和,让她想起妈妈曾带她看过的老中医,慈祥得很。
老中医闭着眼细细感受,分明在宁窈的气海里探知到陆执的灵力。
“哈!”叶无镜突然发出一声。
宁窈怔住。
“在下孤陋寡闻,从不知道做人花匠还得陪床,哈哈哈哈哈,”叶无镜大咧咧冲宁窈抛了个媚眼,“可惜小公主天生灵脉细弱,承受不起你的修为,偏偏又被业火冲撞了,这就好比虚不受补,烧死个人呐!”
这老中医好吵。
宁窈不耐烦,睁大眼睛看他,这才认出是叶无镜。
他本就生得一派病弱风流态,一双桃花眼不语便带三分笑,此刻一身轻微酒气,眉目惺忪且泛着红,衣襟半敞,模样很是勾人。
她此刻心里藏不住话,便即开口:“无镜长老,你的模样生得标志。”
“哎呀,公主好眼光。”叶无镜喜笑颜开。
“尤其是你的嘴,红红的……”宁窈正待直抒胸臆,陆执忽然眉心一跳,黑了脸,捂住她的嘴。
“呜呜……”
干什么嘛,她就是想说这叶无镜废话太多,白长了张漂亮的嘴,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这么啰嗦的嘴。
陆执无视宁窈愤愤不平的眼神,开门见山地问:“有药吗?”
叶无镜的目光调侃地从二人身上徘徊,心中升起疑惑。
他原以为,陵山君甘愿留在宁窈身边,多半是因他那血魔咒的缘故,有所图谋,才暂时屈从。
今日见到陆执对她多方忍让,言语中的关切更是毫不掩饰,他突然就看不懂了。
还有这神交……当年谁人不知陵山君少年英才,天生剑骨,向来眼高于顶,目下无尘,从不屑于一些歪门邪道的速成之法,更别提是玄素之术。
换了哪个道法高深的仙子也就罢了,宁窈除了身份卓然,不过是个小筑基,与她神交如何能修炼?
反让人占了修为,可惜他灵力太霸道,小公主消受不起,反倒中了招。
难道陵山君是真对这少女上了心,动了情?
这个念头仅在叶无镜心头倏忽一转,便没了踪影,怎么可能?若是陵山君都能懂情,天下早该亡了。
叶无镜耸一耸肩:“没有,你当我是千金科大夫?”
陆执冷漠的目光凝住,夹霜带雪,透出威慑的杀意。
“哈哈,别介,好商量,”叶无镜改了口,他略一思忖,道,“事在人为,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
陆执懒得同他废话,取出一枚玉筹朝他扔过去。
不就是要钱吗。
这玉筹遍体莹白,散出幽幽光泽,顶端印着深红色,仿佛鹤头,这种玉抽筹又称鹤筹,价值一千万灵石。
叶无镜忙接住,两眼放光。
“啧,第一次见你这么大方,老木疙瘩开了花真乃人间奇景。”
修仙界大能没几个不讲排场的,出入要御飞舟飞舸,吃穿用度皆是仙品,仙府中更是无不奢华,更有甚者会搜集各种灵宝灵宠,打造一个后花园,比之皇家园陵更讲究。
也就陆执,整天扣扣搜搜,拿本命剑当出行工具,住在个破山头的小洞府里,连颗鲛珠灯都舍不得点。
不讲排场,也不结道侣,真不知他留那么多钱干什么。
叶无镜一度以为他是太穷了。
原来他是深藏不露,一出手就是大招。
可惜他怀中那迷糊少女显然不太领情。
她咿咿呜呜地不断挣扎,大而灵动的眼眸死命地瞪着陆执,还试图拿他手指磨牙。
虽然知道她神智不清,可这般放肆居然还能活着,也是个奇迹。
陆执倒不觉得疼,只是在叶无镜面前有些尴尬,他面无表情地放开宁窈,只给她上了噤声咒,放她在房里自己玩。
宁窈果然毫不犹豫地跑开了,还不忘做个鬼脸。
“少废话。”陆执看着她撒欢儿的背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叶无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你们之间修为差异太大,阴阳不调,你的灵力到她灵台内无法转化成修为……这暂且不提,我只说方法。”
“首先,请你克制自己,不要再与公主神交了。”
陆执深深皱眉,看了眼宁窈,沉住气,语气不善地问:“说点有用的。”
“公主灵脉太单薄,根基也浅,需要勤加修炼扩宽灵脉,日常修炼太慢了,神交一次灵力又太多,不好控制,不如……”
陆执眼中生出几分戒备,他有预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无镜一本正经:“我建议双.修。”
他刚说完,陆执面色便冷下来,眼神森然,看着叶无镜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叶无镜当即遍体生寒,他觉得,若不是宁窈还在一旁,陆执这就要下杀手了。
“别,别动气啊,老大不小了还这么暴躁,思想不要太肮脏嘛,”叶无镜摸了摸下巴,“此双修非彼双修也……”
他指的是剑法双修。
方才一探脉便知,宁窈是剑修出身,修为如何暂且不提,可她既已有根基,不妨深入修炼,提升境界,经脉自然可以扩宽,这种方式最为稳妥。
而光靠上课还不够,有陵山君这个外挂在旁,再配合法修稍微作弊,不出一月便可修复她受损的灵台。
“至于如何法修嘛,你是渡真气也好,修密法也罢,自己琢磨去,但不可操之过急,灵力一下给多了可能就爆体而亡了……”
叶无镜拿出一瓶玉酿清心丹,唠叨道:“这算我友情赠送的,管用你再来买,一百万灵石一瓶。”
陆执冷冷睨他,抬手就夺过来了。
忽然听见“啊”地一声,十分含糊,陆执回过头,正与宁窈的眼神撞在一处。
她趴在那张冰床上,长发垂落,檀口微张,一截粉舌探出来粘在冰上。
见陆执满脸阴沉地盯着她,宁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是知道做错事,她好着急,舌头也疼,发出幼猫一般的哼唧声,看着有些可怜。
陆执开口就想训斥,却被她那雾蒙蒙的眼神闹得心头毛毛躁躁的。
突然骂不出口。
她也不过是太燥热了,自然喜欢冰凉凉的东西,是他没考虑周全。
她生得精致,本就带点媚态,这模样更是变本加厉。
陆执冷着脸除下外袍,飞过去盖住她那颗毛茸茸脑袋,接着除去冰块,将床恢复原样,赶在宁窈摔地上之前,飞身接住她。
叶无镜看得目瞪口呆。
他居然是来真的……
开始后悔他刚才为什么没开价三千万灵石,这恋爱脑估计也会买。
陆执不是一般的紧张,他似乎把自己代入了某个角色里,但他自己还没发现。
叶无镜决定不告诉他,等他自己发现那日,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拜拜了两位,我年纪大得睡觉了,不像你们,整天搞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叶无镜冲陆执挤眉弄眼。
那模样非常欠揍,陆执面沉如水,不悦道:“你胡说什么?”
叶无镜又摸出一瓶止血丹,“陆花匠,你手指还在流血,千万悠着点。”
……
陆执动用灵力,简单给自己止了血。
宁窈小鼻子不停地嗅嗅,好像闻到什么香甜可口的味道,直到摸到他的手指。
她舔了下被冰块粘破的唇,很期待地看着他。
“不行,这个不能喝。”陆执挡开她的手。
宁窈抽了抽鼻子,眼帘垂下,脸色瞬间一片黯然。
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怎么这么小气?宁窈气咻咻的,一团火在腹内飞天遁地,她顿时恶向胆边生。
“出去,我的床也不给你睡了!”她一鼓作气将陆执推出门,连同他的衣服一起扔掉。
宁窈返身躺到床上,鼓着脸,满腹委屈。
不消多时,她感觉背后一袭凉意,原以为是陆执,她刚要发脾气,伸手背向后,突然触到冰块。
这……好舒服啊!
她快被烧成智障了,眼下最需要的就是冰凉之物,虽不能灭火,却可暂时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