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道惊雷,将她从头到脚劈了个遍。
宁窈万般不情愿,可谁叫她睡了人家,自食恶果,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她一脸如遭雷劈的模样,陆执忍不住皱眉,微微倾身,扶住她的脸,语气温柔到令她害怕:“殿下不是说要保护我?”
宁窈舔了舔嘴唇,她这么说过吗?
“怎么陪我练个剑就百般不情愿,难道是在骗我?”他靠得那么近,气息幽然。
君子如竹,美色当前,扑鼻一阵冷香,宁窈不禁恍惚一瞬。
她从前只觉得陆执是天下第一美人,如风如月,翩翩傲然,平日更多是注意他的眉眼,今天忽然发觉,原来他唇形生得极好看,色泽微淡,像低饱和度的蔷薇色,只是不知怎的破了道小口。
如此近距离,让她快呼吸不过来。
宁窈心神一晃,只好不太情愿地说:“知道了,我会好好练剑的。”
送走陆执这尊佛,宁窈还没来得及感伤,很快迎来下一个打击。
“什么?我答应了玄明门陪他们一起去那什么什么破岛?”
小七语气担忧:“殿下,不是破岛,是离岛,不过说破岛也没错。”
宁窈抓紧她的手:“你怎么不劝我!”
拿出平时端走她宵夜的能耐来啊!
“我劝了呀,陆公子也劝了,殿下一意孤行非不听。”
宁窈痛心疾首,连手里的灌汤牛肉小包都不香了,“下次再有这事,你直接打晕我带走,我不会追究你的。”
这事小七也犯愁,可事已至此,她只好安慰宁窈:“我的小殿下乖啦,就当是帮十五了,他总被抓也不是回事啊……”
宁窈眨眨眼,怎么又跟十五扯上关系了?
小七只当她醉酒忘事,原原本本将昨夜酒宴上的事说给她听。
宁窈恍然大悟,隐约想起来这一段。
最开始是为了小十五,他实在太惨,每次都被人抓起来,她再去花力气救,也怪麻烦的,如能遮掩魔气也是个好办法。
后来……她是想起陆执,不知那潜魔丹能不能克制陆执的血魔咒,陆执未置可否,只说让她想去就去,宁窈这才下定决心。
宁窈突然不是滋味。
亏自己对他那么好,有事总记挂着他,他倒好,趁她病就威胁她,练什么剑?
明知道她是学渣。
陆执就是故意跟她过不去。
她满腹不乐意,可木已成舟,既然答应了玄明门,也只好一道去。
听说离岛的故事后,宁窈也不禁感兴趣,横竖她不想那么快去行宫,就当打卡旅行也好。
既来之则安之,宁窈就是这么佛系。
事既已定,尽快赶赴离岛便是头等大事,午时刚过,宁窈一行人就坐上玄明门的玄天飞舟,去往离岛。
这飞舟名字取得大气,实则是两个前后相连的轿厢拼搭而成,空间也就比普通轿子大一点,装饰朴素,乘起来却是如履平地,感觉不到正在空中飞行。
只有掀开玄色纱帘,看见眼前云彩铺天,金光漫漫,才真实感觉在自己已经离地万里之遥。
宁·恐高症患者·窈脚发软,无福消受此等美景,忙放下纱帘。
回过头,就见陆执那厮紧挨自己左侧,轻轻倚着,闭着眼,一派闲适清冷。
他一路非常安静,听了离岛的故事也不发一言,若不是知道他底细,宁窈肯定以为他是哪个淡定的世外高人。
可这世外高人正在放肆的捏她耳垂,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旁人全然看不见。
结合早上那事,宁窈甚至怀疑他是在色诱自己。
“此去离岛必然会遇上危险,但殿下放心,我们玄明门一定不会让殿下受伤,只要取得离心草制成丹药,殿下可先行离去。”
周允梁一开口便是温润公子,让人如沐春风。
宁窈看他还挺帅的,似乎还是修仙界美男榜前十的人物,不觉多看了两眼。
正要开口,耳朵上突然被重重捏了下。
宁窈委屈地侧过头,只见陆黛玉狭长的眼眸微睁,淡淡睨她一眼,好似在无声警告。
看帅哥也不可以吗,真是霸道。
老盯着陆执看又容易犯错,宁窈谨记教训,绝不再碰他一根指头,再有下回,把自己赔给他都不够。
宁窈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做个瞎子,小七这时却出声说:“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们玄明门几天前还在冤枉好人,连真鬼都抓不到,属实让人难以信服。”
周允梁脸色微变,他带着歉意说:“十五那事是我们不对,不知小七姑娘怎么才能原谅在下。”
小七冷哼一声,“多说无益,只盼周方士真能言出必行。”
周允梁一张清隽的脸上满是无奈。
“好了。”宁窈拉小七回来,塞给她一把榛子糖,好堵住她这张厉害的嘴。
说来也新奇,小七素来是个和善性子,唯独见了周允梁就浑身炸毛。
宁窈忍受着陆号技师的耳部spa,想起即将抵达离岛,微微皱眉。
昨晚酒席上就说过,离岛独立于千西湖中,原本是个祥和平静的小岛,岛民也不多,三个月前不知为何出现许多妖魔作乱,玄明门共派去十五名方士,通通没有音讯。
宁窈记得,在书里也出现过离岛的剧情。
她趁这时急忙叫醒系统,这回系统总算发挥作用,痛快地给了她那段剧情文字。
宁窈一目十行,匆匆扫过,目光落在结尾处。
【玄明门三人在寻找门下弟子的时候,无意中勘破岛中不为人知的可怕秘密,他们拼死保住黄婷玉,以阵法送她出岛,灵力耗损而亡。】
这剧情给的实在太没诚意了。
玄明门在原文中所占篇幅本就少得可怜,全门上下一出场就是炮灰,离岛一行只是匆匆带过,连结局都这么潦草。
宁窈开始后悔了。
还以为是开副本打小怪攒经验,顺便充实背包,没想到这副本有boss,还什么不为人知的可怕秘密……
写清楚是会死人吗?
宁窈想着,原文里只说玄明门三人,并没提到叶无镜,说不定他们会死,是因为叶无镜不在。
这回因为她改变剧情的缘故,有叶无镜组队,还有旁边这大魔头镇场子。
或许可以以毒攻毒?
“在想什么?”陆执传音入密,“怕了?”
宁窈想不到他竟能感知自己情绪,马上收敛心思,同样用密音,好声好气道:“有陆公子在,我不怕。”
接着听见他一本正经说:“你修为太差,整日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你不怕谁怕?”
宁窈:“……”
好端端的又挨了顿骂,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对不起,之前她怀疑大魔头在色诱他,实在是对他的侮辱。
讲话这么煞风景,跟个老学究似的,长得再勾人,一开口也让人下头。
宁窈恹恹地不理睬他,闭目养神。
然而却由不得她不理,下一秒,宁窈听见他不耐烦的声音:“跟我来练剑。”
这一声清冷却回音袅袅,仿佛有人在她脑子里敲了一声,一阵眩晕后,她的神识却被迫吸入了陆执的神府之中。
“这是……”
宁窈惊讶地睁大眼睛。
放眼望去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竹林,天空阴云密布,冷风飒飒,她和陆执面对面站在一片空地上,连一块能坐下的大石头都没有。
雷声滚滚,还伴随闪电,气候环境非常恶劣。
宁窈是真没想到,连他的神魂世界都能这么压抑。
反派人设简直万年不倒。
陆执对她东张西望的小动作颇为头疼,他面无表情,动作利落地抽出血魄剑,对准了她:“开始吧。”
宁窈:???
“开始什么?”
“练剑。”陆执稍一抬剑,一簇冷光锋芒毕露,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可我还没看过剑谱。”宁窈为难地挠头。
陆执面沉如水,他将剑收回,不悦道:“我不是说过让你半天看完,下午便要练习吗?”
这人简直不讲理,宁窈暗自翻了个白眼。
从没见过上午发教材,下午就让人考试的,这教书水平实在堪忧啊。
宁窈感觉胸闷气短,忍不住小声嘀咕:“上吊也要喘口气,凶什么凶。”
她神魂就在他神府之内,任何一点灵气变化都逃不过他,宁窈的毛病又犯了,灵台内波动频频,只是被昨夜吃下的丹药暂时压住。
陆执也不是好脾气的,但见她鼓着脸颊,满腹委屈的模样,倏然间心软。
竟莫名想起她昨夜乖乖趴在他身上舔冰的样子,瞬间气全消了,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令他想勾起嘴角。
他轻咳两声,缓声说:“那你现在就看。”
“现在?”宁窈不明就里,“可我们还有三个时辰就到了。”
“你想得美,”陆执淡淡一笑,“在我这须弥空间里,时间全由我控制,可以是一瞬息,一时辰,一天……无穷无尽。”
一阵风过,宁窈看见恶魔的笑容,遍体生寒。
试想,把你关在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逼你学习,通不过考试就一辈子出不去,没吃没喝没wifi,只能和监考老师面对面。
这是地狱吧?
宁窈:“你不是认真的吧?”
陆执仍挂着笑意:“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她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一辈子。
算了,地狱就地狱,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谁让她睡了这活祖宗呢?
宁窈妥协了,她拿出蓝皮书,举手发问:“老师,我想要张桌椅,还有纸笔。”
这点要求当然满足,陆执手一抬,宁窈面前赫然出现一套红木桌椅,她坐下后,发现就连尺寸都正合她身高。
笔墨纸砚更是一应俱全。
宁窈眼中发亮:“报告老师,我想要一份兰花豆,琥珀水晶糕,两个大鸡腿,再来点酒糟鹅掌……”
陆执黑着脸打断她:“都没有。”她当是酒楼点菜呢?
没有就没有,宁窈悻悻地翻开书。
这一本从如何运气,调节经脉讲起,内容繁杂且艰涩,宁窈坚持到第一页就开始犯困。
这具身体的学渣人设也是不倒。
林中风声猎猎,她回头看了眼,陆执就在不远处打坐,看来并没有关注她。
宁窈以手撑脸,另一手执笔,假作在纸上写字,实则闭着眼打瞌睡。
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忘了这是在谁的神府中。
陆执膝盖上漂浮着一片水镜,巴掌大小,刚好映出宁窈那张巴掌大的脸。
她睡容恬静,看似睡熟了,右手却在纸上写写画画,画面移过去,全是一堆鬼画符。
陆执:“……”
天空隐隐的闷雷突然炸了好几声,全都响在宁窈头顶。
“啊?”她茫然睁开眼,水眸中困惑而懵懂,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要再睡,余光里忽然瞥见一抹天青色袍角。
老师来了!
她骤然清醒,捧着脸,眉头紧皱,死死盯着书页,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状。
陆执看不下去,屈指敲了敲她桌面:“看得怎么样了?”
宁窈咬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问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指着树上一行“沉气入海”。
陆执言简意赅地解释:“就是将吸入的气沉入气海,使之转化为灵气为你所用。”
宁窈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充满求知欲:“那具体是怎么做呢?”
陆执:“吸气,沉淀,转化,就是这样。”
废话,宁窈现在好想打人。
这就好比问学霸同桌一道难题,他告诉你,努力,努力,再努力。
“听不懂,”宁窈实话实说,往椅子上一瘫,“能不能再说明白点?”
陆执:“……”
在他入道初期,被师尊领进门,也不过是得了几句点拨,其余全靠自学,他也从没收过任何弟子,从未有人向他问过这种问题。
对他来说,修道,练剑,突破……都是无比自然,像呼吸一样不需要经过思考的事。
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怀疑,宁窈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在消极对抗。
宁窈拿出张空白的纸,歪了歪头,腼腆而真诚地一笑:“可以把这些剑招画成图吗?文字我实在不懂。”
太抽象太虚无飘渺了,她需要的是傻瓜版教程。
陆执:明白了,她是真的不懂。
他捏了捏鼻梁,斜睨着她:“剑招只能意会,画出来就成死招了,还怎么学?”
宁窈不服气地撅着嘴,转过身,莹玉一般白皙的手臂搭在椅背上,精致的下颌随意搁在手背上,眼神生动又娇俏,“可我学了也打不过你,不还是死招吗?你恃强凌弱,我不要学。”
她像是拿准了他的脾气,时而嗔怒,时而撒娇,越来越游刃有余。
陆执感觉像捧着只脆弱的琉璃杯盏,令他手足无措。
少女一双眼如湖水般澄澈,一丝情绪都藏不住,她掩嘴打了个哈欠,明显是困了。
“起来,你挑一把剑,先试一场,我看看你根基,”陆执若无其事地碰了碰她手臂,压下心头浮晕,顿了顿又说,“我让着你。”
是祸躲不过,宁窈见好就收,打就打。
总不见得他要把她打死。
在触动腕上手镯内侧符文后,上万之剑伴随着金色光芒,浮现在宁窈眼前。
她眼睛都要闪瞎了。
那画面悬浮在眼前,相当智能,她能触摸到实体,感受到剑身细密蜿蜒的纹路。
坐拥佳丽上万,挑老婆挑得停不下来。
“这支漂亮,就是颜色太金了,会显得皮肤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