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谁说我不喜欢?”宁窈摸着下巴,一双水色杏眸映着晨光,清澈见底,带着几分羞涩。
陆执满意地扯了扯嘴角,算她识货,倒是敢不满意……
宁窈歪了歪头,腼腆一笑,“我是想问,温泉在哪里啊,能带我也泡泡不?”
陆执:“……”她可真是够了。
陆执黑了脸,推宁窈去练剑:“闭嘴,今天练不好十招你别想出去!”
……
宁窈是真快累死了。
她从秘境出来以后,那种浑身骨头快散架的感觉好像还在,就像幻肢痛。
“小气鬼,不给泡温泉就算了,干嘛这么狠。”
她练了十招,足足十招!
陆执实在太严格了,她耍赖撒娇都没用,一定要将动作练到最标准。
出剑要快,挥剑要利落,不能拖泥带水。
心要静,人剑融为一体。
宁窈摸了摸肚皮,感觉到令人舒适的灵气涌动,在灵脉中融会,就像熨贴温热的泉水,一点点修复她的疲倦。
那股烧得她难受的火也没之前那么嚣张了。
大魔头简直丧心病狂。
练最后一招时,宁窈快累炸了,她想放弃,连剑都扔出去。
陆执竟然拿出那盆黑心莲幼苗,诱惑她,说什么只要她完成最后一招,就给她浇水。
这么过分的要求……
当然是无条件同意了!
要不是大魔头主动提出来,宁窈都快放弃她的本命幼苗了,陆执不浇水她也没办法,总不能睡了人家,还要人家卖劳力。
陆执还算说话算话。
他浇的水足足长出两朵花瓣,嫩粉粉的,小小只,手指碰一下还会害羞地卷起来,散发出幽淡的甜香。
宁窈一瞬间感觉到自身的变化。
那些灵力被经脉吸纳,运转一个小周天,形成一股气流汇入灵台,她感觉身体变得更轻盈,对天地万物有了更细微的感受。
好像离天空更近,能看清竹叶里纵横交错的脉络,能听到几十里外的鸟鸣,能听见新芽破土而出的声音。
“陆公子,我好像……进化了?”宁窈感到无所适从。
陆执揉了揉眉心,满是无奈:“你进入金丹期了。”
她化解了一部分他的灵力,面前算是个有名无实的金丹期。
宁窈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高兴。
一条毫无斗志的咸鱼,做好了期末垫底的准备,被学霸班长强迫按头补了几次小课,居然莫名其妙地挤进年级前十?
说句凡尔赛的话,好烦哦,为什么随便剥夺她做咸鱼的快乐呢?
不过她这人一贯想得开,筑基是一天,金丹也是一天,搞不好哪天又成元婴了。
筑基期练剑,她仅仅是在模仿陆执的剑招,就像雾里看花,只得其形不得精髓。
金丹之后,除了灵力提升,她的剑招也变了。
所谓人剑合一,即人与剑的心意相通,她暂时还不能做到,可她在和陆执抓来的魔祟对招时,不再只是被动应战,她居然能提前看穿对方的招数。
哪怕闭上眼睛,都能从对方的呼吸,灵力波动,判断他的方位和状态。
她发出没见识的笑,到陆执面前蹦蹦跳跳:“我感觉现在能一口气打死十只魔祟!”
陆执伸出根手指抵在她额头,眸色淡淡的,带着一层薄薄的暖意。
他的视线落在宁窈灰扑扑的小脸上,伸手替她抹干净,“这算什么。”
有他在,她以后只会平步青云。
宁窈有个小秘密没告诉他。
她发现,自己金丹之后,神府之内出现了一朵黑心莲,只有两朵花瓣,莹莹地发着光,可爱极了。
宁窈用灵识轻轻碰它,它好害羞,却不抗拒宁窈的触碰。
同时,她也感觉到花瓣带给她的力量,微弱却温和,她一点也不排斥,就好像,这股力量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很早以前,她就发现本命黑心莲拥有操控幻术的力量。
只是那时她修为浅薄,最多只能给对方设置短暂的幻象,不能有实际伤害。
说白了,就是只有精神攻击,持续时间短,冷却时间长。
容易被对方发现,还可能被反噬,甚至被反杀。
这一次升级版的幻术则不同。
一旦对方发动攻击,只要修为在她之下,就能用幻术操控,让对方遭受一模一样的攻击。
而这种攻击,同样是物理性的。
在幻术中死掉,现实里也会死掉。
唯一不确定的是,如果面对修为更高的对手这招能不能奏效,毕竟在秘境里的所有小怪,都是修为低于她,或者半斤对八两的。
倒是有一个大boss级的对手。
陆执。
可是宁窈还没疯,没这胆量拿陆执来试验。
宁窈在床上咸鱼躺了一会儿,累到睡着。
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天色光怪陆离,目之所及,是一大片铺天盖地的血色。
他们一行人,小七,十五,玄明门师兄妹,站在离岛那面破旧的城墙外边。
老头儿古怪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
他打开法阵,让他们进去。
而城内的情形却如同人间炼狱。
血流成河,满地残尸,魔气汹涌,混着漫天的尸臭味,就连平素捉妖,见惯了这种情景的周允梁都不适地掩住口鼻。
更诡异的是,还有行人不断穿梭其中。
道路上,贩夫走卒,男女老幼,就在魔祟和死人间穿来走去,每个人都顶着张麻木的脸,想被抽掉了灵魂。
宁窈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个子很矮,蹲在一家店门口,盯着地上没了脑袋的人。
那是个穿素色裙子的女人,裙子上有石榴花的纹样,旁边躺着两个小孩,一男一女,脸色青紫。
正是李家夫人和两个孩子。
就在这时,矮个子猝然抬起头,目光冰冷而怨毒,不似活人,更不像昨天看到的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李三突然朝她冲过来,恶狠狠地掐住她脖子!
“啊——”宁窈睁开眼,心跳失速,快吓死了,却撞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陆执表情古怪地看着她,“做噩梦了?”
宁窈冷不丁看见大魔头,居然没被吓到,第一反应竟是有被安慰到!
比起那个荒诞诡异的梦,还是状态稳定,持续散发反派魅力的大魔头更有安全感!
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宁窈一时没稳住,一头扎进陆执怀里,撞得他发出一声闷哼。
别说,还真有点小性感。
真是的,差一点又把持不住了,宁窈赶忙缩回犯罪的小爪爪。
谁知,陆执这祖宗不满意了,强行抓着她的手按在他胸前。
感觉到一层薄而结实的肌肉。
吧唧吧唧捏两下,手感不错。
宁窈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
但她暂时不想管了,可能是虎口逃生太多次,她多少有点飘,死亡威胁也不大管用了。
宁窈在陆执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问:“我刚才在梦里被人追杀了。”
“谁?”
“就……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掐我脖子,我就吓醒了。”
他语气有些疲倦,但凶起人来还是精神十足:“没用,你不会掐回去吗?”
宁窈脑子上一个问号。
合着做梦是她能控制的?
宁窈:算了,吃着人豆腐,忍忍他的臭脾气也好。
又听见他的声音淡淡响起:“下次做噩梦,记得叫我。”
宁窈“哦”了一声,顿了顿,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我在梦里叫你能听见吗?”
“你以为我是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什么时候叫我,我都能听见。”
宁窈睁大眼睛:“梦里也能?”
陆执习惯性玩她头发,他说:“你试试。”
宁窈随便他想怎么闹,安静地自己想了一会儿,关于刚才那个噩梦,好像有哪里不对。
说起来,系统从没告诉过她,本命黑莲花除了保命,提升修为之外还有什么用。
看起来却没这么简单。
至少提升修为后,黑心莲出现在她神府里,她能操纵幻术攻击,这一点系统就没提过。
她甚至觉得,刚才那个梦就像是一个预知梦,梦里发生的都太真实了。
搞不好她真的开启了什么bug技能也说不定。
旁边只有陆执,宁窈只好跟他聊,“你说……我只是猜测啊,会不会我们中了某个幻术,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就类似障眼法,有可能吗?”
陆执扯了扯嘴角:“有点接近了,但不对,你继续猜。”
“有点接近?那就是说我猜的方向是对的?”宁窈一骨碌坐起来,“你是不是早知道啊?”
“知道又怎么样?”
“你知道怎么不说出来,大家都跟没头苍蝇似的,叶无镜的傀儡人也……”被烧没了,不过烧得好。
叶无镜x4真让人吃不消。
陆执声音懒懒的,“关我什么事,捉妖降魔归玄明门管。”
宁窈被这话一噎,想想也是,他怎么会管这种闲事?
陆执一下把宁窈扯下来,他换了姿势,非常自然的躺到宁窈的肚子上,还不客气地捏了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一点肉都没了……”
这话莫名其妙的,宁窈都愣了一下,“光吃辟谷丹,没肉吃,肚子当然没肉肉了。”
“哦,也是,”陆执看了眼宁窈,难怪觉得她瘦了些,脸上的婴儿肥快掉没了,两截锁骨也更明显,“那是该早点离开这破地方了。”
宁窈听他这语气,突然感觉有戏。
“那我猜一猜,要是猜对了你就点头,好不好?”考虑到他反派的人设,要他主动协助破案,好像是有点强人所难。
陆执不置可否,“你先说。”
“如果我们中了幻术,这城里的一切都是假象,可叶无镜派出的傀儡人确实被黑火烧死了,据我所知,傀儡人是不可能中幻术的。”
傀儡人的五感和灵台全靠后天塑造,而且没有神府。
“也就是说,黑火的确存在,李三说的……至少这一部分是真的,”宁窈说,“会不会是什么厉害的阵法?既能欺骗我们的眼睛,又能带来真实伤害?”
陆执在她脑袋上点了点,声音带着些许温度:“就算你说的对吧,你打算做什么?”
他这么说,也就是证明她的方向是对的。
从进入岛上,或者说城里,他们就卷进了这个阵法,看到的都是别人安排好的,一定有个人在幕后操控。
如果不找出这个人,继续留在阵法里,就算躲过外面的黑火,迟早也会被人瓮中捉鳖。
“我当然是想破掉这个阵法,揪出幕后操纵的人,”
宁窈想到什么,她撑着手坐起来,眼眸亮着星星点点的光,“陆公子,这个人搞事情,还嫁祸给你,太可恶了,就冲这点我们也得把他揪出来,你说对不对?”
这话带出了陆执眼里几分笑意。
他的手指绕着宁窈柔软的长发,感觉像丝缎般的质感,温柔舒服。
记忆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昏暗破旧的小屋子里,女人抱着瘦小的孩子躺下,男孩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是他出生以来穿过最好的衣服,可他瘦得像幼猫,小小一只缩在女人怀里,漆黑的眼眸茫然而委屈。
女人给他洗头,温热的水浇在他头发上,她温柔极了,手指穿过头发,用皂粉搓起泡沫,轻轻按在头上。
“阿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男孩渐渐犯困,小手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好想睡,却也想跟阿娘多说话。
女人声音幽幽的,温柔动听,“小执不管在哪里,阿娘都想着你,待会儿出了门,往东跑,不要回头。”
男孩握住她的衣袖,抽了抽鼻子,眼神懵懂,“阿娘,小执乖乖的,哪里都不去,阿娘别赶我走。”
女人置若罔闻,美丽的面容布满哀伤,看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麻木。
她一下下,一下下地梳过男孩乌黑的长发,低头细细端详孩子的脸。
他也看着女人,她眼里泪水涟涟,看起来那么不舍,一滴眼泪落下,他伸手接住,稚嫩的童音笨拙开口:“阿娘不哭,小执都听你的。”
最后,女人的脸渐渐模糊,就像水中漾开波纹,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水中。
他慌忙伸出手,却只碰到女人的一缕头发。
轻飘飘的,软得像一团烟雾,从指间倏地流过,让人感觉没有实感,却很想留住那份柔软。
和现在把玩在手中的头发触感类似。
他曾听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会很软,似乎真是这样,宁窈这家伙虽然没心没肺,老无意中惹他生气,可乖起来也是真。
比如现在这样,安安静静让人撸肚皮,像只猫,明明不情不愿但也没推开他。
平时好管闲事一点,还是因为她太容易心软。
可是容易心软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陆执见过太多。
他现在可以护在她身边,但没人能保证以后。
天真烂漫,又容易心软,如果没有足以自保的本事,哪天小孔雀被人拔了毛,她哭都没用。
宁窈忽然被他的眼神吓到,他目光审视,眼神又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我……哪里说错了?”
陆执:“你怎么知道这人不是我?你也听到了,除了我,没人能用无相业火杀人。”
他声音幽幽的,忽然凑近了宁窈,面无表情地,却让人无端紧张。
他没有释放杀意,宁窈却觉得像是被猎人盯上,她渐渐被逼到角落里,逃无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