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的,冉冉还能忍。可在吃上,冉冉跟酒鬼老仙一般执着。他不让她吃,冉冉真的生气了,再次客气地表示要跟他就此分道扬镳。
师徒情浅,不必勉强,大不了她补一下手续,就此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苏易水冷哼道:“想要一拍两散,也要看自己有没有本事?你打赢了我,再想着断绝之徒之情吧!”
也就是说这师徒的狗屁情谊,竟然比夫妻和离都难!关键还没有可以控诉的衙门口,当真是让人无语。
冉冉微微垮了脸,使劲用筷子戳着米饭。苏易水便冷冷地看着她,不知心里可有辖制师父出了一口恶气的惬意……
他们暂居客店,晚上的时候,苏易水却拎了一个小砂罐敲她的房门。
原来苏易水嫌弃那小铺子不干净,做蟹的人手缝里似乎有脏东西。
所以他又折返回去,亲自买来了活蟹,花了银子叫那厨子给他独做一份。
花钱的都是大爷,苏易水银子给的到位,那厨子便老老实实地洗手,剪指甲,刷指甲缝,再刷蟹冲洗,准备食材,干干净净做了这么一砂罐。
不过苏易水的脸色还是很臭,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有些鬼使神差,活见鬼了。可是待看到冉冉爱如珍宝地捧着那罐子,他的脸色才稍稍好些。
待到了第二天早上,蟹子腌入了味道,斩开之后,澄黄的蟹膏铺在热腾腾的米饭上,再淋上一勺腌蟹的汤汁,吃上一口甭提有多鲜美了。
苏易水原本不相信羽童说过,自己曾经纵容着这丫头,领着她走遍京城长街挨家去吃。
可现在,看着这丫头吃得满足,眼睛晶亮的样子,他当时真说不定会鬼迷心窍带着她到处吃喝游走。
等一只足斤的大蟹下肚,冉冉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自己的逆徒笑。他虽然硬冷,可还是那个嘴硬心软的师父。
于是她忙不迭往苏易水的碗里放着剥好的蟹腿,还有蟹膏。
“师父,趁着米饭热吃,若怕寒气大可以淋些姜汁。”
苏易水慢慢接过碗:“怎么又叫我师父?不是不打算认我,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吗?”
冉冉舀了一勺,递送到了苏易水的嘴边,跟哄孩子似的道:“我年龄这么小,如何能做你的师父?就算被你逐出了西山,还是叫你师父习惯些……”
她拿年龄说事儿,苏易水的俊脸又微微臭了些,拉着长音道:“我很老吗?”
冉冉连忙摆手:“不老,不老!吃了这口蟹更能温补容颜!”
苏易水冷哼了一声,终于就着冉冉的手,将这一口蟹吃到了嘴里。
算起来,这也是冉冉被揭露前世的身份后,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独处吃饭。
苏易水暂时也不想提起两人前世的种种恩怨。他本来口欲就不甚强,所以吃了几口后,还亲自给冉冉剥了一只,让她一次吃个够。
这种生腌的东西,偶尔放肆一下就可以了,若是总吃,岂不是要伤身?
她这一世倒是没有了收集貌美男子的癖好,可是贪吃的程度犹胜从前,也不知是不是之前魂飞魄散时,留下的执念。
待吃完了饭后,两个人总算可以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苏易水说道:“西山的山顶被我刻意留存了气息,若是西山还有内奸,当以为我还在山顶闭关,趁此机会,我们要先寻到沐冉舞,探知那头骨的下落,若是知道了梵天教的老巢,也可以不再被动了。”
那沐冉舞的行踪也不似以前那么招摇了。
不过若有心想要探查也能探查得到,据说她朝着淮南一带前行,看着是要往海上去的。
这倒是跟冉冉之前的心愿相类,都是朝着南边走。苏易水想起冉冉说想要好好游历山河,如今倒是可以顺便好好的玩上一阵。
在无关重要的小事上,苏易水不介意顺一顺薛冉冉,而且现在有不知名的敌人隐匿在暗处,二人也不好使用真气泄露行踪。
于是他们俩甚至都没有使用遁术,雇佣了一艘船只顺着江水一路南下。
至于那棵转生树,居然被苏易水用法力封印在了一颗琉璃珠子里。
那珠子里铺的一层浅土据说是当年大禹的父亲鲧治水留下的息壤。若是见风,息壤会绵延数里添堵河道,珍贵的很。羸弱的小树便被载种在了息壤之上,然后封印了转生树的小珠子被圈上了一条银链子,挂在了冉冉的脖子上。
用苏易水的话讲,这转生树本也不是凡树,只是被耽搁在了红尘里终将损耗掉自己最后一点灵气。
他苦思了许久,终于想到这个法子,将转生树载在息壤上,看看能不能缓解冉冉的虚弱之症。
冉冉戴上了这特制的项链后,随后的几天里,脸色也改善了不少,白皙的皮肤上总算恢复了桃花瓣一般的粉红。
于是白日里,苏易水陪着她游山玩水,到了月亮清辉铺洒江面时,她又陪着苏易水打坐修行,吸收日月之精华。
也许是因为苏易水当初分给了她一半结丹的缘故,二人对坐打坐时,丹田萦绕的真气相通,如此吐纳循环,胜过一人修行数倍。
以前苏易水似乎忌惮冉冉的身体太过羸弱,在筑基修炼上,讲求的是循序渐进,一步步引导她升堂入室。
可是现在不知名的大敌临近,苏易水只希望冉冉变得再强些,最起码能够自保,所以严苛刁难的程度更胜从前。
冉冉虽然有着不寻常的慧根,在修真上远超同龄人甚多,可是距离苏易水揠苗助长般的严苛要求,还是相去甚远。
比如今日,苏易水领着她修习天雷渡的口诀,要求真气能在瞬间贯穿经脉,同时祭出暴击。
冉冉贯穿经脉没有问题,可是祭出暴击,却需要动用艮申之力。
这个艮申之力,冉冉一直不得要领。苏易水只说是舌根动诀,配合丹田催动。
可冉冉一边催动真气,一边默默在嘴里晃动小舌还是不得要领。
这天雷渡乃是苏易水自创的独门绝学,就像他当初让高仓他们担水修习的真气大法一般,都是另辟蹊径,颇为高深晦涩的。
这类招数,往往入门那一关最难,一旦冲破便可畅通无阻,一日千里。这也是苏易水当初年级轻轻却超越其他门派众位大能的关隘。
而现在冉冉就是卡在了入门这一步上。
他们二人现在修炼得法门类似宗门里的双修,所以二人对面盘腿而坐,挨得很近。
当冉冉闭眼说话的时候,月光清冽,洒在她素白的脸上,睫毛的颤动都被船上挂着的一点渔灯照亮,被男人清楚地看在眼里。
“师父,哪里是艮申?我怎么找不到?”冉冉并不知苏易水专注地看她许久了,只半仰着头,微微嘟着粉唇问道。
那精致的下巴微微翘起,看上去倒像是索吻……
苏易水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觉得一股热气上头,突然便附身过去,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她之上。
冉冉猛地睁大了眼睛,恍惚中还以为苏易水恢复了记忆……
可是一场热吻作罢,她的舌根还在发麻,苏易水却面无表情地抬头对她道:“这回你知道艮申在何处了吧?”
第82章 (重遇故人)
冉冉没有想到,继挑水练功大法之后,苏易水竟然又自创了这等周道入微的认穴法子。
以至于她跟苏易水面对面坐着时,又被“指点”一番后,都没有反应过来,圆瞪眼睛看着他。
苏易水其实也很懊恼。他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在做什么。只是今夜月色撩人,似乎照得人一时迷了心智。
他也是灵机一动,才说出那一句来。
冉冉原本以为他恢复了记忆,没想到又是一场空,看着他得了便宜还板着的俊脸,不禁恼道:“西山徒弟大约个个都不认,你的舌头可够用?也要挨个给他们指导?”
苏易水看着她嘴唇嫣红,却出言讽刺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热,这身体也不知怎么的,全然不听脑子的,只低头垂下浓密的长睫毛,又附身指导了一下,只是这次指导的时间又长了些,他的大掌甚至扶住了她的后脑勺。
这次的吻异常绵密,以至于冉冉不得不又闭上了眼才堪应对。
待二人的唇再次分开时,冉冉猛一推他的胸膛,凶巴巴道:“……不练了!”
苏易水垂眸看着她,突然开口问:“你以前亲吻过人?”
第一次亲吻时太甜美,他一时有些沉溺其中。可是第二次时才发现,这看似青涩的小姑娘竟然很会呼应他……难道,她以前也跟别人亲吻过?
想到这,一股子陌生的酸意便直冲天灵盖,酸得苏易水有些牙根疼。
薛冉冉推开他以后,站了起来,大声道:“对,我以前亲过一头猪!”说完她转身跳下了船,踏着江面细浪朝着江岸而去。
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她都没跟他计较为何频频亲吻女弟子的罪状呢!
若是以前,苏易水因为两世情难以自制,还好解释。可是现在,他明明不记得前尘,却还要亲吻她,又是那副坦然模样,就很气人了!
再想到他的桃花不断,前有温红扇,后有沐清歌,总不能个个都是被他男色迷惑吧?大约他就是个情场老手,修真界里的风流种子。
冉冉一时想到,难道他面前坐着的是丘喜儿,或者是别的女弟子,他也会如此吗?
如此这么想,便越想越气,但凡她修为高些,都要重振宗主威风,替西山清理下门户,惩治了这个滥情的家伙。
就在这时,苏易水也踏浪上岸过来,立在她身后,笃定道:“这么说,我以前也亲过你?”
她说得那么凶巴巴,苏易水自然听得出,那头猪应该就是他自己。
虽然被骂了,可是苏易水却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以前有被这丫头勾引,把持不住的嫌疑,但也总好过她以前跟别的男人有些前尘往事。
冉冉转过身来,径直问他:“若是方才是丘喜儿,或是别的女弟子,你也这般指导吗?”
苏易水被她描述的画面略微震慑了下,只想想都不能接受,他皱眉道:“我又不是哪个笨蛋都要指导一下!”
薛冉冉听了这话,不知怎么的心里的郁气一下子就消散了许多。
虽然他似乎在骂自己是笨蛋,可是她的心里却有些甜滋滋的。看着冉冉低头而笑的样子,苏易水觉得小妖女这是在得意自己的魅力无边,裙下又多了个降服之臣。
所以他少不得要提醒她一下:“喂,别笑得这么得意,我方才真是看不过你如此不通窍……”
冉冉的脸微微一跨,抬眼飞快瞪了他一下后,再次跳跃回船上运气打坐。
这等亲临其境的教学当真有效,当冉冉再次施展天雷渡的时候,艮申冲气毫无阻力,直朝着亲吻时舌根发麻处运气就好了。
一旦入门之后,冉冉修习的速度便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了。
不过白天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去附近的高山村镇游玩。
这日来到巩县时,冉冉无意中瞟了一眼贴在县城门边的告示,这一看,她便忍不住“咦”了一声。
苏易水的手里满是她方才买的零嘴纸包,听了她的质疑的声音之后,也看了一眼那告示。
只见这是一份寻妻告示。大约是妻子嫌弃家贫一类的,所以撇下丈夫独自离去,而丈夫张贴告示,恳请妻子回家一类的讯息。
“怎么?你认识这画上的女人?”
冉冉转头小声道:“你看,这画上的女人像不像周飞花?”
苏易水凝眉想了一会:“周飞花?我只听过她的名字,并没见过她。”
冉冉的眉心一皱,是了,他都不记得京城里的事情了,自然也不会记得这位诈死出逃的静妃娘娘。
可是周飞花的丈夫……不应该是苏域吗?难道是苏域命人写下寻妻的告示,四处追查周飞花的下落?
若是如此,她不免替静妃娘娘捏一把汗。苏域对她如此,是要赶尽杀绝吗?
接下来连去几个村镇,告示栏里醒目的地方都有这张寻人启事,不过苏易水却发现,这告示栏里的寻人启事越发得多了。许多都是没有画像,只是简答告知人的体貌特征,人在江边失踪,若有发现无论死活各有酬谢一类的。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有这么多人莫名失踪,而且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是修行一类,最讲求心静,不然为何有闭关静修一说?
虽然心有疑问,不过他们这一路来白日虽然尽情游玩,晚上的功课却不能荒废。
所以他们每天晚上都是歇宿船上,选个清净的江面,在夜深人静之时,盘腿而坐,互换灵犀之气。
可是每次跟苏易水对面而坐的时候,冉冉的心若想平静下来也是件考验意志力的事情。
比如现在她练气睁开眼睛时,发现苏易水在目不转睛地盯看着她,也不知道他先前看她有多久了。
“喂,你这样子,我很难专心!”
自从那天师父“亲口”指导之后,冉冉叫顺口的“师父”也不叫了,直接喊他“喂”。
毕竟他俩的关系太复杂,她又被逐出西山,叫他师父,实在太给他的脸上贴金。
如此一来,还是叫“喂”省时省力。
苏易水却觉得她这么喊很是不礼貌。可是她万一又叫自己疏离的“苏先生”,似乎还没有这个“喂”来得自然些。
也不知为什么他的锱铢必较在她的身上总是大打折扣,便忍着她这么无礼胡叫了。
虽然明知道她是沐清歌的转世,但是苏易水觉得作为薛冉冉这个小姑娘,似乎比前世顺眼很多。
最起码,她现在还没有学坏,身边没有那么多的男人环簇,苏易水觉得跟她很好相处。
大部分时候,他甚至觉得看着她打坐吃饭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好看的东西,眼睛自然会多看些,直到听到冉冉的抗议声,他才惊觉自己又看她入了神。
不过他向来处变不惊,被抓包了,也一副泰然模样,慢悠悠地合上眼睛。
冉冉看着闭眼的男人,浓眉挺鼻,长长的睫毛比姑娘家的都长……还有那形状好看的嘴,都让看了入迷,她一时也有些移不开眼睛。
这段时日来,竟然是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让她不仅想起在海岛上时的惬意。如果时间能够静止在此刻,她这辈子会不会也了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