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样的话,她在修真界的名号也就此可以定下,干脆就叫“望门寡”好了!
苏易水原本对这婚事也是抱持可有可无的心思。却没想到自己却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如此一来,他反而有些执拗上了。
她不想嫁给他,还想嫁给谁?他可不许她再祸害别人!
那一纸聘书最后还是没有撕毁。苏易水先一步找到了巧莲夫妇,只说冉冉还小,玩心有些重,若是她提出婚约不算数,便先随了她的意思,但那聘书于他来说,一直有效,等冉冉想通了再说,还请夫妻俩保存好了。
若是冉冉将来要嫁给别人……也不是不可,但是也要先跟他解了聘书再说。
苏易水如此宽容而大度的表现,再次赢得了巧莲夫妇的好感。
随后冉冉果真如苏仙长所言,不懂事地非要闹着解除婚约。巧莲夫妻也是从小宠溺孩子的,原先她们逼婚,是担忧女儿身为女孩家吃亏。
可现在是女儿不想嫁,那就另当别论了,虽然那苏仙长的确是人中龙凤,有本事有模样,但到底是年岁大了,也不知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总要等女儿想明白了,才安心嫁人。
事后冉冉小心翼翼地跟苏易水说,她爹娘不肯给她聘书,不过他不必担心,她绝对不会拿那聘书作怪。
苏易水淡淡瞟了她一眼:“那聘书一式两份,你爹娘可都摁手印画押了。你若反悔要嫁给别人,也得将那男人领到我的面前,让我过过眼再说!”
说这话时,苏易水的音量不大,可冉冉总是觉得这话里酝酿着腾腾杀意,大有来一个,杀成一双之势。
冉冉小心翼翼地问:“过过眼之后呢?”
苏易水没想到她居然还真往下接茬,难不成还真有个她想领到他面前的狗男人?于是他忍不住冷飕飕地看向了她:“薛冉冉,你可以将他领来试试。”
苏易水甚少这般连名带姓地唤她,冉冉当然能听出这话语里包裹的霹雳炸雷。她心里忍不住一甜,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道:“除了你,我不想嫁给别人……”
听了这话,苏易水满腹的怒气忍不住一缓,同时心里暗骂:不想嫁又撩拨他,真是前世积习未改。若他现在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岂不是被她玩弄得心思上下颠飞,全然失了魂魄?由此可见,自己在二十年前着了她的道儿,也有情可原,到底是那时的妖女功力深厚,算计了年少无知的他……”
他正这么想着,冉冉又低声道:“我希望你记起来,并不是希望你为我去死。你若真这么般,我岂能独活?可是我总是希望你能清楚知道,你为何娶我,而我也知为何嫁你,如此才不会成为一对怨偶。”
苏易水却觉得冉冉的想法太天真幼稚,不过他总算舒缓了僵硬的腰杆,任着冉冉靠在他的肩膀上道:“你太小,却不知世间的怨偶大多是有过浓情蜜意,最后才相守成怨的。所以成为怨偶往往并非一开始没有想清楚,而是敌不过时间罢了。”
冉冉听了眨巴着眼,低低道:“所以,我们修真之人若是结成仙侣,岂不是要面对无尽的时间,大抵都是要结怨的?”
苏易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我若像你爹担忧的那般,腰酸肾虚,夜里起夜太多,多半是会生怨的。”
嗯……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她虽然是个天资出众的女子,可是真的没有听懂师父一本正经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苏易水见她似乎不懂,于是干脆附耳过去,在她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只见冉冉白净的脸登时炸出了两朵飞霞,目瞪口呆地看了苏易水后,然后扑棱棱站起来,气得踹了前世的逆徒一脚,便飞奔了出去。
她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苏易水那么一本正经的男人居然会说出如此不正经的话来。
只是那一夜,薛冉冉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后来她好不容易睡着时,竟然梦见自己身穿一身红衣,盖着红盖头,由着男人牵引入了红绸喜烛的喜房里去。
接下来梦中蜡烛熄灭以后的事情,冉冉简直脸红心跳地不敢回想,只是那梦又累又长,还有人在她耳边低语:“我若不卖些力气,你生怨了该怎么办?”
等到早晨醒来时,冉冉拱了拱被子,还闭着眼偷偷回想了那么一下下。
结果丘喜儿催她起来吃早饭,待她从窗户口看见冉冉红扑扑的脸蛋时,还笑嘻嘻地开着玩笑道:“小师妹,怎么还赖床,难道是春色入梦了?”
冉冉一个枕头飞甩了过去,同时一阵莫名心慌――她表现得如此明显?一会被苏易水看出来,可如何是好?
第90章 (李代桃僵)
冉冉的担忧显然多虑了。清晨吃饭的时候,苏易水已经被未来的准岳父母包围夹抄了。
现在巧莲帮着做饭,正好有便利,给未来女婿做的都是大补之物。这大清早就给苏易水独独炖了一锅山药白术羊肉粥,配粥的是葱炒大段的海参,都是对男子大有裨益之物。
高仓想夹起来吃时,巧莲还拦着道:“你年轻火力壮,又没有成亲,不用吃这个,补多了,会流鼻血的!”
这话一说完,众人齐望向了苏易水,又看向了薛冉冉,
薛冉冉谁也不看,将海碗扣在了脸上拼命往嘴里扒拉粥,待吃完后迫不及待地早早离桌而去。
等寻了机会她一定要跟娘亲说,可不能这么丢人了,苏易水肾的好坏与她何干?如此急切,岂不是引人误会?
不过跟她有话说的,还有羽童。她自从知道了冉冉就是前世的沐清歌之后,每次看着这小丫头的眼神就变得分外复杂。
她对于前世的沐清歌偏见颇多,对现在的薛冉冉又甚是喜爱,一时喜欢与厌恶交织,让她对冉冉有些无所适从。
最后只能尽量避免说话,免了彼此尴尬。
可是主人如今在那薛家夫妇的逼迫下,竟然已经签了聘书,当她在厨房帮厨听了这消息时,也是目瞪口呆。
如此这么一盘算,羽童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似金,总要跟薛冉冉聊得透些,才好将主人交付给她。
所以她郑重地将冉冉拉到了竹林里,凝眉冷目地问她,对主人可有戏弄之情?
冉冉揉着头穴,叹了一口气道:“你的主人就算中了洗魂符,心眼也似莲蓬。倒是我爹娘为人实在,行事又是庄户人家的朴实直来直去,因为误会了我和师父而贸贸然去提亲。你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我是不会嫁给苏易水的……”
羽童急急打断了她的话:“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谴责你的意思。二十年前我还年幼,看事情难免会偏颇些,所以以前不经意说了关于你的坏话,还请你海涵。”
羽童不傻,经过这么多的波折也更加了解了二十年前沐清歌的为人。如果当时自己年岁大些,说不定跟周飞花一样,欣赏着沐清歌。
而现在她总算想明白了主人二十年来的郁郁寡欢,如果两个人能结成佳偶,便了结了主人的夙愿,就此功德圆满了。
另外她也有私心,在这想跟冉冉说一说:“以前我与哥哥一直守着主人,除了主仆之情谊外,还因为主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可是如果他能有你为伴,便不再是孤单一人,我也可以彻底放下心来,向主人请辞了。”
原来自从上次她在山下的孩儿和情郎被人要挟之后,羽童的心境就发生了许多改变。
得道成仙固然让人艳羡,可是如果能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渐渐成长,甚至慢慢变老,也是神仙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羽童对自己的儿子和情郎满怀愧疚,所以早就歇了了修仙的心思,想着寻找机会下山与情郎完成迟迟未至的婚礼。
而现在,冉冉要嫁给主人的事情,显然就是个合适的契机。所以羽童这次找薛冉冉,有点类似娘亲改嫁,临行托孤。
另外羽童还没有跟苏易水提起,她有些担心主人和哥哥的反映,若是他们不同意的话,就算她心里对山下那对父子有再多的不舍,也不好独自离开了。
不过冉冉却觉得这是好事,羽童的儿子还小,不到七岁,正是需要娘亲的时候,她一口应承下来,帮着羽童跟苏易水提一提,免得她在主人面前抹不开脸面,不好开口。
当冉冉跟苏易水提起这事情的时候,苏易水却一本正经道:“她走了,谁来照顾我?”
冉冉正在替他研墨,不过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如此虎狼之词来:“所以,你就是因为缺少人照顾,就要阻止人家一家三口团聚?”
苏易水一边誊写着药单,一边继续无动于衷道:“她是因为你会嫁给我,所以才放心离去的。若你不嫁,她能放心?”
冉冉眨巴了下眼睛,她听明白了,好家伙,原来阻止羽童一家子幸福的罪魁祸首竟然成了她自己?
这个扣黑锅的本事,应该不是她前世教给这个逆徒的。冉冉研墨的手顿住了,歪头看着苏易水俊帅的侧脸:“你……这是逼婚吗?”
苏易水冷笑地抖了抖写好的单子:“我又不是你们村里娶不到婆娘的无赖汉子,你爱嫁不嫁。”
他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凝眉微微撇嘴的样子,分明是在跟人置气。
冉冉噗嗤一声笑开了,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珠道:“那你同意羽童下山,我再慎重考虑考虑我们俩成亲的事情?”
这次苏易水冷哼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冉冉也抄起小楷毛笔誊抄起药单子。
这次西山的敌人是久久不曾见世的梵天教,这等魔教邪魔歪道太多,不得不防,这几日西山的丹炉一直生火,赶制一批丹药出来。
而这师徒二人正在摘抄药方,好分发给其他人。
可是写了一会,苏易水突然又开口道:“要考虑多久?”
冉冉正抄得晕头涨脑,所以疑惑地“啊”了一声,等看到苏易水恶狠狠瞪过来时,她突然醒悟到他在继续着方才的对话。
这要如何回答?她也不知自己要考虑多久啊,结果回答得太迟疑,显然又招惹了大魔子的不痛快。
人家冷着脸,起身挥动翩然长袖,就这么冷飕飕地走出了书房。
冉冉喊他,他也不回头,真的是比孩子还要任性。
冉冉原本以为他会迁怒羽童。可没想到羽童后来却喜滋滋地跑来,告诉她师父已经同意了让她下山,甚至她成礼的嫁妆也一并由着西山来出。
羽臣听闻妹妹嫁人,昂扬的汉子竟然失声而哭,只觉得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其实也亏欠了妹妹太多,以至于她这么大了才开始嫁人。
这一哭,便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惹得苏易水最后说:“要不……你也下山跟着你妹妹过活,娶妻生子去吧。”
羽臣扑通就跪下了:“主人,我这辈子都要守在您的身边!就是你撵我,我也不走!”
说完之后,又是另一种失声痛哭,俨然是忠犬要被抛弃了的呜咽惶恐。
羽童嫁人到底是喜事一桩,让西山众人紧绷了许多的神经也可以稍微松懈那么一下了。
冉冉还带着师兄弟们亲自下山为羽童采买嫁妆还有喜被一类必须要准备的东西。
不过当他们返回西山的时候,却从山路旁窜出个血葫芦。
众人以为又出了什么魔物流窜到了西山,登时唬得纷纷往后跳。
可是冉冉却看清楚了,这人……不正是空山派的温纯慧长老吗?
她是空山在温红扇之后,掌握门派大事的长老。当初冉冉在高坎得回被盗的马时,曾经跟这位温纯慧打过交道,觉得这位长老与开元真人之流并不一样,为人也还算秉正。
此时她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显然是九死一生。
冉冉开口问道:“温仙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如此狼狈?”
此时温纯慧刚刚喝了一口丘喜儿递来的水,然后抹了抹脸上的鲜血,颤音说道:“三大门派几近覆灭,精英弟子一个都不剩了,报应……难道这是报应?”
当年围剿沐清歌时,她也在场。还记得那个满身火红的女子伫立山顶,眼看着围剿她的三大门派,朗声说道:“我沐清歌无愧天地,尽心解救苍生,只是诸位中有人蓄意蒙蔽真相,不辨是非,我虽无畏生死,却怕诸位此后当受今日被愚昧之苦,到时候,恐怕天下正道倾巢覆灭,不复存焉!”
那时,沐清歌字字句句,言辞凿凿。可是急着剿灭魔女的众人,谁都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没想到她这类似诅咒之言,竟然在二十多年之后,慢慢逐一应验。
此时温纯慧看着沐清歌转生的薛冉冉,悔恨交加,一口气眼看都要接续不上来了。
冉冉连忙塞给她一颗安魂丸,总算是暂时稳定了她的心脉。
不过冉冉并没有让人将她抬到山上去。因为听温纯慧说,她此前曾经与梵天教经历了一场恶斗。
梵天教那么邪门,谁也不敢保证温纯慧有没有中招,身上有没有什么邪物。
所以冉冉觉得还是暂时将她安置在山下的茅草屋里,比较稳妥些。
等苏易水他们过来时,温纯慧也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之前的遭遇。
原来就在各地的魔物盛行的时候,三大门派之人又起了重振旗鼓之心,毕竟之前的几次正邪交战,三大门派不断损兵折将,名声岌岌可危。
所以他们三大门派一商量,由着开元真人牵头,决定趁着剿灭魔物之际,重振山门声望,顺便再招收一批可造之才,延续山门香火。
原本这般设想也是不错,那些魔物虽然厉害一些,可都是阴界之物,古籍上都有记载。若是小心防备,也无什么可怕之处。万一打不过,逃跑起来,也比与魔教将军对垒要来得从容一些。
抱持着这般打算,三大门派的清剿旗帜高高挂起,一路也算是高调。
可是当他们三大门派汇聚起来,准备擒拿在蟒山为恶的九头怪蟒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九头怪蟒因为在当地吃人,身形变得硕大,在山林里无所遁形,原本很容易找到。
当时开元真人有意让他的九华派拔得头筹,所以在砍伤了那蛇的尾巴之后,觉得十拿九稳,便将当地的府衙州县的官员找来,在山下摆了看台,请官员欣赏他们这些正道降魔伏妖的英姿。
同时还买了许多鞭炮,雇了铜锣鼓手,准备屠杀了怪蟒抬下来时,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做足了天下英雄的气势。
这些都是开元真人的主意。他也听闻了西山降服水魔的事情了。明明是提振名声的好事,却让西山几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做得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