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假货没能当场杀了自己,完全取而代之,便用了另一种绵延的法子,趁着他每次入睡时,化魇入梦窃走他的灵力。
魏纠虽然修为甚高,可是现在到底还是凡胎肉身,就算可以几日几夜不吃不喝,偶尔也有打坐入睡的时候。
可是现在,每次入梦,他都会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掐着他的脖子,不断吸收着他这个正主儿的能量。
每次短暂的瞌睡后,不但不解乏,反而有种精力丧失之感。
魏纠这一路来都不敢睡,两只眼睛熬得跟熟透的樱桃,红得快要滴血了。被逼无奈,他只能来西山找苏易水和薛冉冉帮忙了。
而为了让两个宿敌帮忙,魏纠也拿出了些筹码,只说自己有办法领着他们再入赤焰山,探查灵塔虚实。
而他用话稳住了苏易水,达成了暂时休兵合作的共识后,总算能瘫倒在草窠里,擦擦嘴角的鲜血,然后闭着眼睛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各大门派都糟了秧,为何只有你西山幸免于难,没有遭受这次劫难?”
冉冉听到了这里,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瓜子。魏纠这话问得其实颇有些意思,其实冉冉自己也想不通这一点。
难道对于梵天教的人来说,西山只是无足轻重的小棋子,所以就被绕开了?
魏纠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说道:“他们运上山的石头就是这个,我好容易偷了一块出来,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蹊跷?”
苏易水掂量了下那石头,放在手里没有半点分量,举到阳光下时,黑色的石头上似乎有点点的光泽。
不过听魏纠说,那些被运上山的石头似乎被垒砌成塔,赤焰山一夜之间就出现了一座冲天高塔之后,一下子想起来《梵天教志》里有类似的记载,据说女娲补天时用的是五色石,其中的黑石轻若鸿羽,通阴阳之气,用以建筑高塔,便可上接天气,下接黄泉。
现在他们在赤焰山上修筑的高塔,难道就是教志里描述的那可通阴阳之气的灵塔吗?
他们修筑这些灵塔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王遂枝在三大门派附近的店铺里的掌柜都飞鸽传来了回信,说他们派人去看了,那些三大门派纷纷封山的同时,也是来了很对运送石头的车辆,然后各大门派的山头都修筑起了高高的灵塔,就算不入山,也可以远远看见。
每个修真成道的门派,当初拣选道场的时候都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要根据自身五行,来挑选裨益自己的道场。
所以无论各大门派的现在的兴衰如何,他们的道场都是极富灵气的。
而现在那些假货取代了各大掌事人,开始在各大道场大兴土木,修筑黑色灵塔。无论这些灵塔是用来做什么的,想必效力都会大大地增强。
不过魏纠现在可管不了这个,他现在只想要狠狠地肆无忌惮地睡上一觉。
这种梦中夺取灵气的路数,无非是趁着人疲惫不堪的时候,依照相似的磁场隔空吸取灵力。如果被夺者的身旁有更强大的灵力磁场干扰,便不能够得逞。
所以魏纠想要踏实睡觉,就只能找个灵力与自己仿佛,甚至超越自己之人为他护持。
而这样的人选,只有薛冉冉和苏易水了。
依着魏纠的意思,是希望薛冉冉护法□□的――有个娇软甜美的女孩在身侧,就算死在梦里,也是花下的风流倜傥鬼。
可惜苏易水一个冷冷的眼神,外加咔嚓作响的指节,便止了他的绮念。
魏尊上虽然落魄,但是臭讲究不少,虽然极度渴望睡觉,也不肯幕天席地屈就自己,而苏易水也不放心让这阴货独处,在西山晃荡。
最后,他修真以来最香甜的睡眠,便是在苏易水的床榻上获得的,嗅闻着坐在他身边的宿敌身上淡淡的檀香,魏纠睡得四肢松软,十分畅快淋漓。
不过两个生死不容的大男人独处,总是透着别样的古怪。
冉冉心知现在梵天教的意图不明,还需魏纠助力,所以她也怕魏纠嘴贱惹了苏易水不高兴,苏易水再忍不住弄死了他。
所以她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便端着洗漱的热水盆子来到了苏易水的房间。
苏易水正在床榻边打坐,剑眉入鬓,闭目养神岿然不动。魏纠睡得四仰八叉,宛如大型婴孩。
冉冉干脆搬来个椅子,坐在了师傅的对面,也打坐入定,打发时间,静等二人醒来。
魏纠所说的那种入梦侵袭的力量,这次似乎悄悄藏匿起来了,如此平安过了一宿也不见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叨扰。
等到日上三竿,魏纠终于神清气爽的地睡醒了。他一睁开眼,略过身边的苏易水,径自看向了坐在对面闭眼打坐的薛冉冉。
这么一看,不觉有些入神,她的眉眼间越来越有前世的风情,那种透着洒脱自信的气息,绝少在女子的眉目间看到,若她再如前世那般穿上红衣……
魏纠眯着眼儿还没有臆想完,一个高大人影已经站起来,彻底隔绝了他的目光。
苏易水低下头,看似关切地问:“睡得可好?”
他挨得太近,魏纠恶心得往后一倒,仰着眉毛道:“有劳苏兄为我护法一夜了。”
苏易水这才慢慢直起身来,言语骤然清冷道:“那有劳阁下将身下的床单和被子都拿走扔了,我爱干净,受不了腌H之气。”
魏纠觉得苏易水这是在找病,自己临睡前明明泡了澡,干净得很!
他在赤焰山养尊处优多年,向来说一不二,就是在皇帝苏域面前,也是说上句的。
可是现在他在西山的屋檐下,想要睡觉都离不开苏易水,所以就算被他如此挑衅,也只能咬牙阴笑,恶狠狠地扯下床单被子,然后大踏步离开了卧房。
冉冉在他出去以后,小声道:“其实你可以让他睡客房……那床被子很好,干嘛扔掉?”
苏易水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魏纠这龟儿子对睡觉的要求甚多,必须香榻软床,不肯屈就练功房。
而客房离弟子的院落只有一墙之隔,他不想这无耻之徒离冉冉的睡房太近,所以才让魏纠睡了自己的房间。
谁想到冉冉会一大清早过来,又坐得这么近,平白让无耻之徒多看了好几眼。
“库房不是还有新被子吗?我叫人再拿来一床就是了。”
冉冉心想,那被面可是她当初亲自缝出来的,翠竹的式样也是苏易水在她拿来的花样子里亲自挑选出来的呢!
不过他现在已经忘了这些,自然是觉得那不过是一床寻常的被子。
冉冉也懒得说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只是沉默一下后说道:“我昨夜有些睡不着,一直在想黑色灵塔的事情。所以干脆找来了地图,可是这么一看之后,我倒是发现了些许蹊跷的地方。”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连夜绘制的图,在将三大门派和赤焰山的位置标注好后,她又将这四点连线,便可以发现,西山正好被包围在了其中。
“我问过温纯慧,她说是有官府中人向空山派求告,说是在瑶山发现了九头巨蟒,可是他们到了当地却发现各大门派都派来人手,都说是官府求告的。可是当地官府并不知谁人曾去送信。而魏纠则说,是皇帝写信,让他去降服那九头巨蟒。事后他在宫门口问太监时,老太监却说陛下从来没有发过这类信。屈屈一条蛇,却有不同的人求告三大门派和赤门……”
苏易水沉声道:“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要让这些人一起聚集在瑶山,被九头怪蛇一网打尽。”
想到这,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为何那隐在背后之人,不曾给西山送信呢?”
若论起西山现在的风头,丝毫不逊于三大门派和赤门,甚至隐隐有压他们一头之势。
可是梵天教的人却偏偏绕开了西山派,这是为何?是嫌弃西山的风水不好,没资格建起灵塔?
还是……他们要对付的,其实就是身陷在包围圈里的西山呢?
薛冉冉又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现在应该不记得那个当初在天脉山乔装成药老仙的人了,他后来又乔装成了阴界花海边的放牧者,还有赤焰山下客栈的掌柜的。可是他每次出现,都不像是对你我有什么恶意……反而总是一再慎重提醒着我们,仿佛生怕我们出现危险一样……他到底是不是梵天教的人,又在这一系列的事件里充当什么角色呢?”
苏易水没有说话。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给他带来了什么不便。可是现在冉冉的话,却让他的眉头紧蹙,有些懊丧自己竟然不记得那么重要的事情。
当然这种懊丧在随后的早餐时间挥散到了极致。
西山新招弟子走得差不多后,饭堂里剩下的人也不多了。
魏纠这样的货色本来上不了饭堂,却被不明就里的巧莲夫妇当成了西山的客人,殷勤请上了饭堂。
其他人虽然心知肚明,但是也不好纠正,让那二老下不来台,便让那魏纠堂而皇之地上了饭桌。
因为羽童嫁到了山下,所以早餐是冉冉跟娘亲一起做的。
当冉冉和苏易水最后来到饭堂的时候,魏纠正大口吃着冉冉亲手做的肉包子,一边吃还一遍嘴甜地夸赞:“伯母,您和冉冉的手艺不逊于京城的九味斋啊!”
苏易水眯了眯眼睛,站在魏纠的身边冷冷道:“你占了我的位置。”
魏纠懒洋洋让出了主位,却屁股一转,坐在了刚起身盛饭的丘喜儿的座位上。
这个位置好,正好挨着冉冉,他微笑着道:“你以前亲手送给我的地瓜干就好吃,没想到做起别的东西更好吃。”
听了这话,苏易水的冷刀子直直甩了过来去,不过他瞪的却是薛冉冉。
她不是应该跟魏纠势不两立吗?什么时候还亲手分给魏纠零食吃了?
薛冉冉觉得魏纠是在挑事儿。天脉山试练时,她给出的那把地瓜干是龙肉吗?值得魏纠时不时挂在嘴边?
若她早知道那个少年鬼八千是魏纠假扮的,会直接喂给他一把鸟屎!
可是现在苏易水不记得了,一把黄澄澄的地瓜干简直就成了通奸的罪证。
巧莲和木匠这时也看出不对来了,互相狐疑地望了望,生怕女儿跟这个面向有些娘们气的小伙子有什么纠葛。
她可刚刚跟苏仙长说定了亲事,不能闹出什么丑闻来啊。
偏偏这个时候丘喜儿盛饭回来,发现自己的位置被魏纠占了,登时没好气道:“喂,你也有点客人的操守好不好,别哪哪都没规矩。大清早时候,我就看你扔掉了冉冉给我师父亲手缝的被子,太不像话了!那被子可是冉冉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缝出来的,现在又来占我的位置……可真讨厌……”
丘喜儿后来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因为饭桌上苏易水和魏纠一正一邪两个大佬一起直瞪向她。
魏纠瞪向丘喜儿,是因为她出言不逊。
可是苏易水瞪过来,却是带着错愕和说不出的尴尬。
第92章 (神棍徒弟)
苏易水明白了:怪不得当时冉冉看着他让魏纠扔被子时欲言又止,原来那被子竟然是她亲手缝给他的。
若是他没有丧失记忆,哪里会让魏纠那个腌H货睡那床被子?
想到这时,苏易水看向了冉冉。
而冉冉则若无其事地在给娘亲夹菜,很自然地打岔过去了。
早饭过后,便是西山弟子炼药打坐的时间。魏纠和温纯慧因为这段时间损耗严重,需要静养,才可以下西山找梵天教算账。
冉冉在冰莲池上调息之后,便准备回丹房炼丹。
她这一世,在丹药的修为上似乎远超前世。可能因为她从木而生,本身就旺丹火,所以炼制的仙药甚至比苏易水的还要效力高超些。
可是炼丹时,除了药材的配比和炉火加持以外,更多的是炼丹人精神力的影响。
炼丹期间不可走神,等到炉火升旺不再改变温度时,便可小小休息一下了。
冉冉起身来到窗边,伸了伸懒腰,却一眼瞟见了和丹房隔着一道月门的洗衣房里似乎有人在翻腾水桶。
冉冉想到魏纠在山上,不能不多留个心眼,便悄悄走过去。
没想到却是苏易水正脱了鞋袜,在一只大木桶里踩着打湿的被子。
那被面子……不正是苏易水让魏纠扔掉的那一床吗?
她记得魏纠图省事,直接抱起扔到了山涧里了。这……苏易水是亲自下了山涧将被子重新打捞上来,又拿到洗衣房来洗吗?
苏易水原本以为她在炼丹,应该没有空来洗衣房,没想到他洗被子的狼狈却被她堵了个正着。
一时间,他的脸上有些僵硬的不自在,挽着裤管站在桶里一时找不到搪塞的借口。
可是冉冉却噗嗤笑开了,走过去推了他一把道:“哪有这么洗被子?我一会把它端到溪边用流水来洗……”
苏易水僵硬着帅脸穿上鞋子,闷声道:“那厮将被子扔到了山涧的树杈上,被面被刮开了两个口子……”
冉冉蹲下看了看,抬头道:“你要是还要这被面,我缝补好了再绣上竹子可好?”
这次苏易水“嗯”了一声,就在冉冉抱着被子想要走的时候,他拉住了冉冉,沉默了一会,然后认真地说道:“我会想办法解开洗魂符的……”
这是苏易水失忆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表示,自己想要找寻那段缺失的记忆。
冉冉的心里顿时泛起了说不出的酸楚和微甜,他如此表示,就是说那段记忆并非只有她一人惦念着珍视着,他也同样渴望想起与她这辈子的过往。
而他会如此表示,似乎跟无意中扔掉了她亲手缝制的被子有关,冉冉忍不住附身过去,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口。
苏易水原本料想这小妮子会嘲讽自己,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高兴。
这一大早出去满山谷捡被子的自厌情绪顿时大大缓和了许多,他甚至觉得做出这么缺心眼的举动倒也没那么傻气了。
不过那嘴却依旧千年不化的强硬:“你不是不愿意嫁给我吗?怎的如此轻薄于我?”
冉冉见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忍不住“切”了一声,装出副为难的样子道:“我娘说,我在山上学艺这么多年,如今也快十九了,若是再不嫁人,只怕要成老姑娘了。若是没有其他中意的年轻郎君,我凑合着嫁给你也成……”
苏易水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当我真愿意娶你!你就做老姑娘一辈子吧!”